夜幕垂落,华灯初上。城东最负盛名的“悦宾楼”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宾客如云。今日是二姨夫七十寿辰,陈家上下悉数到场,觥筹交错间,笑语喧天,一派其乐融融。谁也未曾察觉,这场盛宴,早已成为一场无声博弈的战场。
陈默身着素色长衫,立于宴厅角落,低眉顺眼,神情怯懦,像极了那个多年避世、不问世事的“落魄侄儿”。他手中捧着一份薄礼——一盒陈年普洱,包装简朴,毫不起眼。没人多看他一眼,连大伯也只是淡淡扫过,便继续与李凯谈笑风生,举杯祝寿。
【内心独白】
他们笑得越欢,越说明心虚。
真正的猎手,从不在枪响前暴露眼神。
而我,必须比影子更安静,比空气更无害。
他缓缓踱步,目光如细网般扫过宴厅。大伯坐主位,李凯紧邻其侧,两人言谈亲密,举止默契,仿佛多年挚友。可陈默看得真切——每当侍者上菜,李凯总会用中指与无名指夹住酒杯,轻轻一推,杯底在桌面划出半寸弧线,稳稳停在大伯手边。而大伯,则会下意识地用左手接过,避开右手虎口处一道陈旧疤痕。
【记忆碎片·一】
十五年前,父亲书房。
父亲低声说:“他们之间有暗号——推杯为信,左接为应。一旦出现,便是杀机已动。”
那时他不懂,只记得父亲眼神凝重,像在讲述某种不可触碰的禁忌。
【细节捕捉】
那道疤……是父亲出事那晚,大伯在争执中被碎玻璃划伤的。
而李凯的“推杯”……不是习惯,是仪式。
每一次,都在确认彼此仍在局中。
陈默不动声色,悄然靠近主桌。他故意打翻茶盏,茶水溅湿衣袖,慌忙道歉,引得众人一笑。就在这混乱瞬间,他借弯腰擦拭之机,目光如刀,扫过大伯袖口——那里,露出一截袖扣,银质,雕着双蛇缠绕的纹样。
【闪回:父亲日记】
“双蛇扣,是李凯早年在境外组织中的信物。他赠予大伯一枚,作为‘血契’的象征。若见此物,即为盟誓未破。推杯为号,左接为应,此契不灭,祸根不除。”
陈默心头一震。他们仍在结盟。
而那暗号,竟从未中断。
他退回角落,指尖微颤,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破绽,已现。
寿宴高潮,二姨夫登台致辞,感念亲情,提及“陈家血脉,世代同心”。话音未落,大伯举杯,朗声道:“家和万事兴,清源计划,正是为保我陈氏基业不坠!”
全场掌声雷动。
唯有陈默,瞳孔骤缩。
【内心独白】
清源计划……他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及?
是嚣张?还是……试探?
不,是陷阱。他想引我现身。
可他不知道,我早已在暗处,看穿了他每一次推杯,每一次左接。
他忽然笑了——不是冷笑,而是带着几分天真与追忆的笑。他举起酒杯,走向主桌,声音清亮:“大伯,听闻您年轻时极重情义,当年父亲出事,您还亲自料理后事,我一直感激在心。”
全场骤然安静。
大伯笑意微凝,眼神如冰:“你父亲的事,是意外,我自当尽责。”
“是啊,意外。”陈默点头,缓缓从袖中取出那盒普洱,指尖在触碰到盒身的瞬间,微微一颤——那颤抖极轻,却真实存在,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在风中轻鸣。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指节收紧,稳住手,将茶盒缓缓递出。动作恭敬,姿态谦卑,可那双眼睛,却死死锁住大伯的瞳孔。
【内心独白】
这茶,是你欠我父亲的断头酒。
他走时,你假意悲痛,亲手封棺。
今日,我以他最爱的茶,敬你这伪善的刽子手。
你若敢喝,便饮下这十五年的血债。
“这是父亲生前最爱的茶,我留了多年,今日借二姨夫寿辰,想请您品一品——也算,替父亲敬您一杯。”
大伯盯着那盒茶,笑意渐冷,指尖在盒面轻抚,却迟迟未接。
就在这时,侍者端上一道炖汤,李凯如常,中指与无名指夹住酒杯,轻轻一推——
【记忆碎片·二】
父亲葬礼那日,灵堂外,大伯接过李凯推来的酒杯,左手接过,低语:“事已成。”
那时他站在棺木旁,只当是寻常敬酒,如今才懂,那是庆功的仪式。
陈默瞳孔微缩,呼吸一滞。他们还在重复。
李凯却忽然笑道:“陈默,多年不见,倒是长进了。这茶……怕不是普通茶叶吧?”
陈默抬眼,直视他,嘴角微扬,声音平静如深潭:“李叔说笑了。茶是旧茶,心是旧心。若非今日这般团圆场合,我也不敢拿出来——毕竟,有些味道,一闻就让人想起过去。”
【心理博弈】
他们在等我失控。
可我偏要以柔克刚。
我要让他们看见——那个怯懦的陈默,回来了。
但不是跪着回来,是站着,来讨债的。
宴席尾声,陈默悄然离席。行至后廊,他停下脚步,从茶盒夹层中取出一枚微型录音器——那是他早年从父亲旧物中找到的设备,今日,他将茶盒改装,录下了大伯提及“清源计划”的全过程,以及李凯那三次“推杯”时的细微动作与低语。
【记忆碎片·三】
父亲临终前,将录音器塞进他手心:“若有一日,你看见推杯,便知真相未远。”
他当时不懂,如今才知,父亲早已预见了今日的对峙。
【结尾旁白】
笑宴之上,刀光隐现。
他们以为我怯懦,却不知怯懦是我最锋利的伪装。
他们以为清源已固,却不知裂痕,已在最喧闹处悄然蔓延。
而我,已握住了那把刀。
只待月落,便斩断这虚伪的团圆。
他转身没入夜色,衣袖轻扬,露出腕间一截旧伤疤——那是当年逃亡时,被追兵所伤。如今,伤疤未愈,仇,也未忘。
笑宴已散,刀,才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