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入秋后，生物实验室的窗外悄然飘下了第一片银杏叶，轻盈地打着旋儿，落在窗台上。杨思思捏着刚漂洗好的花生子叶切片，小心翼翼地将它放置在显微镜下。她俯身凑近目镜，视野里顿时映出一片橘红——那是被苏丹Ⅲ染色的脂肪颗粒，在玻片间闪烁着细碎的光泽，宛如撒了一把晶莹的糖霜，带着几分秋日特有的温暖与静谧。

余珊珊立在旁边，纤细的手指微微转动着反光镜的旋钮。阳光透过镜片折射而下，在她的侧脸上投下一抹细长的光斑，柔和却又分明。她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那小小的光影之中。“你看，”杨思思忽然出声唤她，语调里带着一丝雀跃，“像不像橘子汽水里的泡泡？”那声音轻快得像夏天午后的一缕风，将宁静的氛围晕染上了一丝活泼的色彩。

余珊珊弯下腰凑近目镜，发丝垂下来，蹭过杨思思的手背，带着淡淡的洗发水味。“有点像。”她笑了笑，“比上次的洋葱细胞好看。”

实验报告写完时，夕阳已经漫过窗台。杨思思撕下一页草稿纸，照着目镜里的样子，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橘色小圆点，旁边写着“脂肪颗粒——橘子汽水味”。她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余珊珊的小本子里。

本子已经被填得半满了。除了香樟叶书签、滤纸条和洋葱细胞涂鸦，还多了春日的桃花瓣、夏日的蝉蜕，以及某次实验后两人一起抄的公式。余珊珊翻开本子，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夹在香樟叶旁边，指尖划过那行字，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夕阳一样软。

“下次做还原糖鉴定，”余珊珊忽然说，“我们带点梨来好不好？”

杨思思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啊，再带点斐林试剂，说不定能煮出砖红色的沉淀。”

余珊珊“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本子，忽然指着夹在最后一页的照片——那是上周运动会拍的，两人站在香樟树下，杨思思比着剪刀手，余珊珊的头微微偏向她，耳尖泛着红。照片背面，是余珊珊写的一行小字：我们的实验，未完待续。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银杏叶的清香。杨思思看着余珊珊的侧脸，忽然想起那个夏天的傍晚，香樟叶沙沙作响，橘子汽水的甜香漫在空气里。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余珊珊放在桌角的手。

余珊珊的手指颤了一下，没有躲开。两人的指尖相触，像两片香樟叶，在时光里轻轻叠在一起。

“以后啊，”杨思思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拂过耳畔的微风，“这本子会装下我们所有的实验，还有……每一个属于我们的夏天，与秋天。”她的语气里藏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情感，仿佛这些季节不仅仅是时间的流转，更是记忆深处无法抹去的色彩。

余珊珊抬起头，眼里盛着光，比显微镜下的脂肪颗粒还要亮。“好。”她说，声音轻轻的，却像一颗种子，落在杨思思的心底，悄悄发了芽。

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几片，飘在风里，像一封封写满温柔的信。而那本小小的实验纪念册，被两人紧紧攥在手里，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