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贺峻霖呗。”
严浩翔扯起嘴角,“找贺峻霖他不找贺峻霖本人来找你?”
张真源一耸耸肩,颇为无奈的样子,“这谁知道呢?不过贺峻霖那样的人竟然也会有这么顽强的追求者。”
他啧啧两声,很是嘲讽。
严浩翔却瞬间变了脸色,他想起了自己反复睡不着的原因。杯子再次惨遭毒手,张真源一脸心疼,将杯子抢了过来。
“贺峻霖多久没联系你了?”
转着酒杯的手骤然停下,严浩翔垂着眼,看不太清表情,“他不联系我,我求之不得。”
张真源漫不经心的转过头,对回答并不关心,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回能坚持多久呢。”
“欲擒故纵他向来可以。”严浩翔不置可否。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疑惑,宋亚轩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贺峻霖呢?不联系自己还说的过去,除非是他联系不上贺峻霖了,可是,这关自己什么事呢?
严浩翔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宋亚轩联系不上个贺峻霖了。
在准备回国的那一刻他便给贺峻霖打了电话,可是没有人接通。
他们虽然已经好多年没有见面了却几乎没有失联的情况,他知道严浩翔的态度,所以没有询问严浩翔,可是连张真源都不知道贺峻霖在哪里。
静安市虽然是在内陆,但在这暮秋初冬之际,傍晚薄雾也开始弥漫了,落日隐在这薄纱之中,晕染出层层叠叠的橘红。
宋亚轩静静看着静安市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是原先的模样却又不是曾经的风景。
“这么多年没见,你是越来越老了。”严浩翔随手将围巾搭在了沙发后背上,嘲讽道。
宋亚轩刚下飞机,还来不及打理自己,满脸的青渣还有浓重的黑眼圈,有些皱巴的西服让他看起来落魄又沧桑。
宋亚轩没有理会这冷嘲热讽,只是问,“贺峻霖呢?”严浩翔冷笑一声,十指交扣抵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一种含着戒备充满攻击性的姿态。
他自己没有意识到,只是说:“我是他的丈夫又不是他的秘书。”
“倒是你,一直在打探我爱人的踪迹。呵!”
宋亚轩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严浩翔,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是真的没有联系上小金,我很担心他。”
“你是他丈夫,你最起码应该知道他的去向。我只是想要确认他的安全。”
“你放心,我爱人安全的很,至于联系不上?只是不想再和你有交集了而已。”严浩翔靠在了沙发背上。
他穿着修身的黑色高领打底羊毛衫,微微低垂着眉眼,盯着对面的宋亚轩,整个人有着矜持的清傲。
“你别忘了,当年是你一声不响抛弃贺峻霖远赴他国的。”严浩翔嘲讽的笑了笑,“你现在做这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我......我当年其实不.....”宋亚轩艰涩的启了启唇,想要解释却被无情的打断,“行了,我不想听你当年怎么样,现在我要你记住,不要再来打扰我和贺峻霖了。”
严浩翔起身,将围巾搭在了臂弯中,准备离开。
“等等!”
宋亚轩低着头,面庞隐在阴影中,声音有些哽塞,“希望你和贺峻霖幸福。”
“另外,你告诉小霖,不要故意不接我的电话,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当年......对不起。”
严浩翔看着眼下疲惫沧桑的男人,很难想象这就是大学时期叱诧风云的宋会长,他勾起唇角,“你放心吧。我们会比你想象的还要幸福。”
天渐渐暗了,街道两旁都亮起了路灯,人影绰绰,宋亚轩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
贺峻霖站在路灯底下,围着厚厚的围巾,天上飘着鹅绒般的细雪,落在他的肩上,睫毛上,头顶上,他兴奋的冲自己摇手,连影子都洋溢着温暖的黄色。
那时候年少,心中只有喜欢的少年和对生活的热情与憧憬。
而现在,曾经的意气风发都败给了现实的欲望与风霜。
宋亚轩看着自己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换的衣服,摸着自己满脸青色的胡渣,忽然哽咽,他想起了严浩翔说的那句话,装给谁看呢?给谁看呢?
严浩翔快步走出咖啡店,将围巾扔进车里,在驾驶座上呆坐了一会,忽然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暗骂了一声。
“徐嫂,回老宅了吗?”他想问贺峻霖在哪儿,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什么?少爷?”徐嫂听着手机那边传来的询问,一怔愣。
“我问你回老宅没。”
徐嫂叹了一口气,道:“少爷,我在等你和小霖回家。老宅那儿有李管家在。”“这夫妻哪有隔夜的架......”说的很小声,没让严浩翔听清。
严浩翔皱眉,握紧了方向盘,问:“等我和贺峻霖?贺峻霖不在家?”
“是啊,上次你回来,我就想让少爷帮我问问贺峻霖少爷,可是......”徐嫂欲言又止。
“行,我知道了。”严浩翔挂了电话,想起了至今为止,贺峻霖一通电话也没打过,一条信息也没发过,甚至家也不回,他烦躁的摔了手机,启动了车子,留下一地烟尘。
天气转凉之后,贺峻霖连觉都变浅了,每每很早就醒了。只是有好几次在午夜都是被硬生生疼醒的,一睁眼便是到天亮。
今天也是这样,贺峻霖在一片漆黑中喘息中醒来,汗水打湿了鬓角的黑发。
他疼的浑身抽搐着,慢慢蜷缩在一起,双臂环抱着,待疼痛过去后才慢慢舒展着身体,濒死般瘫躺在床铺之上。
室内寂静的可怖,轻微的响动都仿佛有了回声。
视线所及是一片朦胧,病痛使贺峻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思维都开始变得缓慢,睫毛上都是濡湿的汗珠。
他极其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睫,下床翻出了包里的药,胡乱的倒了满满一手心,直接塞进了嘴里。
天亮了。
贺峻霖踏着薄雾出了酒店,脖子前挂着一个有些年代的单反,他徒步走在街道旁,穿过林立的建筑,再往前走一小段路程就是截然不同的人间烟火。
海城的早市,贺峻霖在很早之前就想来看看了。他沿着路边的摊位流连着,人影攒动间他单薄的身影若隐若现。
在内陆卖的很贵的海鲜,在这里被大爷大妈很是随意的扔在竹篓里,杂乱的这里一堆那里一堆。
贺峻霖拍了几张照片,人潮拥挤,热火朝天。待他从人群中挤出来,脸上也染上了一层薄红,看起来有气色了一些,也健康了许多。
贺峻霖买了几个颜色好看,奇形怪状的石头和贝壳。
穿过了路边的摊位便是海城赫赫有名的金沙码头。码头前支着铁栅栏,底部早已被海水腐蚀了,上面是斑驳的锈迹,不见原先的颜色。
大早上的,海边还有潮湿的雾气,扑在脸上,有股海盐的气息。
水面上停泊的绝大多数都是货运船,排列的密密麻麻,煞是壮观。有几人看到贺峻霖站在岸边,凑上来好奇的问道,
“小伙子外地人吧,大早上就来码头。”贺峻霖笑道:“是啊,大哥,来海城玩玩。”
那中年男子一拍腿,说:“小兄弟,这码头可不兴早上来啊。”
他抬手一指,“这来来往往的,都是运输的,没什么好看的。等晚上来,那风景可是顶顶好。”
贺峻霖道:“大哥,有什么推荐的吗?”
“嗨吖,这你可问对人咯!”男子摸了一把头发,有些小得意。
“你晚上来天字码头,这个码头有海星邮轮和平安邮轮,随便选一个登船,这两个邮轮吧,差别不是很大,只是平安邮轮一层有早些年航海的历史资料,算是个小型博物馆。”
“哦对了。我们现在站的这个码头就是天字码头,票在晚上六点就停售了。”中年男子摸了摸有些光秃的脑门,感慨道,“小兄弟怪会找地方嘞。”
贺峻霖一笑,道:“大哥,我叫贺峻霖。”
男子道:“小贺兄弟,我叫李星,叫我李哥好了,不用大哥大哥的叫,哈哈。”
“怪像黑社会的。”李星随口一嘟囔。
贺峻霖在码头独自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李星临走前,邀请贺峻霖去他家里吃早饭,热情的让贺峻霖受宠若惊。
他连连婉拒,李星很遗憾的回家了。
海城码头的夜景果然名不虚传,连绵不绝的灯影在水面蜿蜒出金色长河,波光粼粼,静影沉璧。
贺峻霖买了平安号二层的甲板票。二层甲板票景色更好,这是李星力荐的。平安号不愧是远近闻名的邮轮,邮轮是仿古木船的设计,通体大气,古色古香。不光光是船体,室内装潢也是充满了韵味。
贺峻霖找到位置坐了下来,邮轮开始缓缓启动。
甲板之上,舱前顶下,一律悬着彩灯,有序的排着几个灯笼。灯的多少,明暗,彩苏的精粗,艳晦,是不一的。
大小船上都点起了灯火,在微微起雾的冬夜,黯黯的水波,逗起的涟漪,欢声笑语,人影翕动,莫迁感觉自己喝醉了一般,这朦胧之下,一切都美得像一场梦。
一个普通的冬夜,一场普通的邮轮旅行,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普通的青年,更不会知道在这个春风得意的年纪有一个青年在最后的时光努力与最美的风景邂逅。
喧哗的世间,做好自己已经很难了。
莫迁看着景色浮光掠影一般,支着脑袋,仿佛要把眼前的美景彻底印入脑海。
他闭上眼睛,眼睛却渐渐湿润,他所珍爱的,他所不舍的,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事,在这个夜晚,终于要随着这一滴泪不得不释怀了。
邮轮的线路是固定的,在人生最后的这段日子里,莫迁终于完成了曾经的目标之一。
他拿出了单反,录下了这华灯映水、画舫凌波的盛景,最后把镜头对准了自己,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完成了一个小目标哦,很开心。”
笑容晕染在这斑斓的灯影中,脸庞都有些模糊了,却有一种别样的温柔与迷人。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莫迁晚上没什么胃口,潦草的对付了一下。
还没坐到床上,他又开始痛了,今天痛的格外凶猛,他甚至连蜷缩起来都做不到,只能扶着床沿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蹲下。
他痛的浑身都在抽搐,汗水很快濡湿了贴身的衬衫,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峻霖瘫倒在地上。
他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四肢仿佛被重组,却还是颤抖着举起了手,手心处是一滩血渍,这是他生病以来,第三次吐血了。
他随手摸了摸嘴角,翻开了包,把药倒在手心,直接咽了下去,自己也不知道多少剂量。
贺峻霖静静地躺在地上,室内没有一丝丝光亮,回荡着的只有他深深浅浅的呼吸。贺峻霖知道,他病得越来越严重了。他抬手,用手臂遮住了眼睛,房间内响起了隐隐绰绰的泣声。
第二天一早,贺峻霖是被李星的电话吵醒的。李星约他去吃饭,贺峻霖答应了。
他起身去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是一片黑青,四肢到现在还是一片软绵。
贺峻霖撑着洗手台,深深地呼吸一下,看向镜中,却发现鼻血又缓缓流下了。
他面无表情的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