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和贺峻霖离婚了?” 张真源一摆弄着酒杯,漫不经心地瞥向严浩翔。
张真源一和严浩翔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最明白严浩翔讨厌哪种人。
其实严浩翔小时候并不如现在这般冷傲固执,十分可爱乖巧。
可是孩子的乖巧与妻子的温柔贤惠并不能锁住一个男人想要花天酒地的心,只会助长他们嚣张出轨的气焰。
严浩翔父亲堂而皇之的出轨,完全不顾结发妻子正在病重,让小三登堂入室。
小三颇有手段,严庭被迷得是非不分,抛妻弃子。要与严浩翔的母亲离婚,严浩翔母亲被二人折磨地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一个雨天含泪而逝。
她对世间没有什么留恋,可唯一的儿子还尚且年幼,乖巧又可爱,她太担心了,也太不舍了,求着严庭想要见儿子一面。
可是就是这最后一面,严庭也没有让母子二人见上。
严浩翔从此性格大变,他变得冷漠不近人情,乖戾又毒舌,他从不忌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
而贺峻霖偏偏又以不光明的手段被老爷子喜爱接纳,甚至蛊惑老爷子强行让二人结婚。
严浩翔厌烦又恶心,贺峻霖的所作所为甚至存在都让他想起了自己已经离去的母亲。
“离了。昨天早上。”
张真源一低头笑了两声,真是狠心啊,那么爱你的人,却是拿起酒杯向严浩翔一举,
“离婚快乐。”
爱?严浩翔勾起嘴角,抬起手臂,一饮而尽。
酒杯被灯光折射出绚烂夺目的光影,残留的酒液宛如谁的眼泪,微弱着破碎。
不会被注意。
“离婚快乐。”
贺峻霖捏紧了手中的啤酒,仰躺在沙发上。
“都要快乐。”
空了的易拉罐很容易被捏扁了,宛如一颗柔软的心脏被轻易的掌握拿捏,任凭别人搓圆揉扁。室内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窗透过来了繁华夜景的光怪陆离。
影影绰绰的光影,半真半假的人生与梦。
贺峻霖任凭易拉罐从手中滑落,慢慢合上了眼。
真是荒唐,真是玩笑。他贺峻霖的一生。
饮过酒,便可做一场美梦吧。可得不可得,可爱不可爱。在这个沉静的深秋,有人在灯红酒绿中庆祝恢复自由,众星捧月般沉迷其中,有人在厌恶中被人平静着遗忘,孤星一般陨落于黑夜。
贺峻霖已经买好了去海城的火车票。
他选的这条线路贯穿了南北,途径了一望无际的平原,苍茫连绵的高山,若是选对时间,一趟路程便能经历一年中的春夏秋冬。
从静安市到海城大概需要一天一夜,是今天下午的票。
贺峻霖仅背着一个包便出发了,地铁上人并不多,神色匆匆,稍显疲惫,贺峻霖苍白的面色也并不突兀。
静安南站贺峻霖很久很久之前来过一次,那是二十年前了,他刚被爷爷从海城接回了静安市。
祖孙两个在这偌大的城市相依为命,虽然日子过的十分清苦,可也是快乐的。
若不是后来发生变故,贺峻霖想自己可能会有另一种生活,不会认识严浩翔,不会被老爷子接回严家,之后发生的种种可能都会缺了因而失了果......
二十多年过去了,南站更加巍峨了。车站人来人往,候车区挤满了人,各有各的心事,都显出了异样的神色。
空气逐渐有些沉闷起来,贺峻霖感觉到呼吸的压迫,有些喘不过气,大概要下雨了。
天好像也变得昏黄起来了,一切人和物都好像在雾里梦里。
列车来了,莫迁跟着人流检票上车,找到了自己的床位,换上了一次性用品,躺在床上,静静的等待发车。隔壁床位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亲昵地依偎在一起,空气中焦灼着的情感含蓄又热烈。
贺峻霖轻轻勾起嘴角,默默把目光扭向了窗外,列车已经开了,轨道两旁的景物都随着火车的移动留下后退的残影。
车厢逐渐沸腾起来,贺峻霖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伴着火车前行的律动,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严浩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回这栋房子,这个房子几乎承载了他所厌恶的一切,他对此从来只有憎恶。
幸好已经摆脱了。严浩翔呼了一口气,准备发动车子离开,却被徐嫂发现喊住了。
严浩翔没有下车,降下了车窗。
徐嫂小跑过来,往车里望了望,只看见了严浩翔一个人,有些失望和担忧,“少爷,没带小霖少爷一起回来吗?”
严浩翔冷硬地“嗯”了一声,食指敲了敲方向盘,道:“徐嫂,你要记住我和贺峻霖已经离婚了。”
“这个房子给贺峻霖了,如果你想留在这儿照顾他,就不用回老宅了。我还有事。”
严浩翔直直地看向徐嫂,“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徐嫂愣愣地看着严浩翔绝情离开,车子轰鸣而去,留下一地尾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小翔少爷对小霖这么冷漠与决绝。
半山腰上,严浩翔想起了徐嫂欲言又止的表情,静了静,随即皱起眉头,似乎厌恶极了,肯定又是关于贺峻霖的。
踩下油门,车子一骑绝尘,黑暗中是尾灯地残影。贺峻霖悠悠转醒,隔壁床的小情侣正满脸歉意地看着他,“帅哥,不好意思哈,把你喊醒了。刚刚乘务员让把帘子合上。”
女孩子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窗户。
贺峻霖扭头,外面天色完全黑了,满天星宛如洒在深蓝色幕布的钻石。
他把窗帘拉上,看着小情侣轻轻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的,谢谢你们叫醒我。”
男生正想开口说话,忽然瞥到了贺峻霖的背包,激动了起来,“同学,你也是A大的?”
贺峻霖低头看向自己的背包,这是他和严浩翔在校期间一起做任务的纪念品,好像是他和严浩翔唯一一件所共有的东西,可惜严浩翔并不在意。
背包的时间有些久了,上面有了时光的痕迹,但依旧被保护的很好,看得出主人对它很珍惜。
小男生有些兴奋,看向了女朋友。
贺峻霖也有些惊讶,微微睁大了眼睛,竟然遇到校友了?小情侣是35级的,莫迁是30级的,在五年前便已毕业。
男孩儿叫李尤,和女朋友一起出来旅游。确定贺峻霖的名字后激动得手舞足蹈。
“学长,不好意思,见到你本人太激动了。”他揉了揉后脑勺,嘿嘿一笑,“之前只在学校光荣榜上看到过学长的照片。”“还有穆朝学长的。”
男孩儿补充了一句。
“论坛上还有你们一起参加辩论赛的照片呢!”李尤对贺峻霖很崇拜,双眼都亮晶晶的。
贺峻霖听到这个名字微一愣神,随即心脏微微抽痛,他对李尤笑了笑,表示自己想要休息了。
当年那场辩论赛是校队组织的,因为这场辩论赛,A大论坛崩了好多次,贺峻霖几人也彻底在学校出名了,当然也包括作为对手的隔壁B大。
那时候他、严浩翔、宋亚轩还有张真源一关系并不像现在这样冷凝,谁能想到,几年之后会是现在这副光景呢。
李尤低头看向了女友,女孩儿对他摇了摇头。
贺峻霖缓缓靠着火车壁躺下,一时之间,车厢内有些静谧,贺峻霖苍白的面色隐在模糊的灯光中若隐若现。
疲惫又脆弱。
李尤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身去睡了。
他不知道这几年贺峻霖经历了什么,以至于曾经在光荣榜上笑得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变得这般憔悴,眉眼之间都是淡淡的愁绪。
李尤在见到贺峻霖第一面就有些熟悉,直到看到了莫迁的背包才确定了下来,眼前这个青年就是贺峻霖学长。
第二天贺峻霖很早就醒了,他半靠着,直到乘务员说可以将帘子拉开,他拉开看着初晨的第一抹阳光洒进车厢,满目金黄,出了神。
李尤拿着单反拍了照片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看着贺峻霖,贺峻霖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李尤把单反给了女友,去和贺峻霖聊天了。
女孩儿轻轻滑动照片,便看到贺峻霖沐浴在初阳之下,睫毛、碎发都被染上了金箔,一个回眸,茶色的眼睛宛如波光粼粼的湖面,温柔却忧郁。
女孩儿看向了正在和男友说话的贺峻霖,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却不知道这心慌从何而来。海城,海城,顾名思义,是一座临海的城市。
不知道是不是贺峻霖的心理作用,一下车便感觉到了一股潮湿,还有一丝丝冷意,他面色愈发苍白了,却是看着更有精神了一些。
他想起了下车前李尤不舍的模样,笑了笑,二人的目的地是这条线路的终点站,名副其实的北国之都,不知道会冷成什么样儿呢。酒店离蓝湾码头很近,莫迁到地方已经是下午,临近傍晚了,他决定先休息一下。
贺峻霖换上了一次性用品,瘫在床上,手臂抬起盖住了眼睛,寂静了。
房间是静的,心却是躁的。
严浩翔枕着手臂,有些失眠,卧室里太安静了。
他望着天花板,忽然想到了贺峻霖,想到他情到深处时红红的鼻头,婆娑的泪眼,还有难受时小猫一般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艹。
严浩翔暗骂了一句。
仿佛被自己恶心到了,又像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贺峻霖,他泄愤一般,将臂下的枕头扔到了地毯上。
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鼻尖总萦绕着属于贺峻霖身上的淡淡的,阳光的春天的风的味道。
严浩翔睁开眼睛,直起身,扯掉的床单被他暴躁的扔在地上。他在房间焦急的踱来踱去,穿上衣服夺门而去。
已经是凌晨一两点了,路上车很少,人也很少,城市却仍旧灯火通明。
严浩翔开着车不知道去哪里,他觉得很茫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会想起贺峻霖,他是讨厌贺峻霖的,对,他是讨厌贺峻霖的。
贺峻霖惯会装可怜与无辜,他那湿漉漉的杏眼不知道蒙骗了多少人,就连自己也被他骗了很多年不是吗?
他嗤笑一声,仿佛十分不屑。
房子在晚上仍旧灯火通明,固执的在等待它的归人。
严浩翔坐在车内,看着曾经偶尔才会回来一次的院子,但每次回来总有贺峻霖等待的身影,他啧了一声,又掉头而去。
“出来。”
张真源一拿着被挂掉的电话,顶着一头鸡窝,认命地爬起来。
深蓝是张真源一名下的产业,在静安市的酒吧中数一数二。即使深夜凌晨也仍旧灯火长明,舞池中多是辣舞者放纵发泄。二楼的小包厢隐秘偏僻,却能将下方情况一览无余。张真源一看着灌酒的严浩翔,表情有些玩味。
“吆,哪位佳人让严大少借酒消愁啊。”
严浩翔不说话。
张真源一倒也不生气,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宋亚轩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酒水洒了出来,严浩翔狠狠把杯子摔在桌面上,张真源一似笑非笑地看着。
“他给你打电话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