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寂灭阵的光罩被魔气撞得剧烈震颤，银白符文碎成星屑，簌簌往下掉，凌霜的指尖死死扣着烬月轮，指腹因用力嵌进轮身的符文纹路里，渗出血珠，与轮上的月华之光相融，竟让那光芒陡地涨了三分。
她喉间的血意翻涌得更凶，却硬生生咽了回去，目光扫过光罩上越来越大的裂痕，眼底没有半分惧色，只有一片冰封的决绝。三百年的镇守，她早已习惯了与疼痛为伴，可今日玄夜的魔气之强，竟比往年月圆之夜盛了数倍，显然是封印的裂隙，已在他三百年的消磨下，到了濒临崩解的边缘。
“凌霜，你看这阵法，就像你那七根碎骨，看似坚固，实则一触即碎。”玄夜的声音从墟底钻出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用元神养阵又如何？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话音落，墟底突然响起沉闷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撞击封印的核心。昆仑墟的大地开始剧烈摇晃，望星台的石砖层层开裂，积雪从墟顶滚滚滑落，在山下砸出震天的巨响。凌霜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忙抬手按在石台上，掌心的仙力注入，才勉强稳住身形，可心口的疼痛却骤然加剧，仙骨的裂痕里，魔气如疯长的藤蔓，瞬间缠上了她的心脏。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她齿间溢出，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墨发被冷汗濡湿，黏在额角和脖颈上。烬月轮的光芒开始忽明忽暗，显然连神器的力量，都因她元神的受创而不稳。
墟底的玄夜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低笑一声：“看来，你的仙骨，今日就要彻底碎了。”
随着这话，一股更为磅礴的魔气从封印的裂隙中喷涌而出，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魔爪，径直抓向光罩的薄弱处。那魔爪上布满狰狞的骨刺，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压，狠狠拍在光罩上——
“咔嚓！”
一声脆响，光罩应声裂开一道数丈长的口子，魔气如决堤的洪水，从口子里涌出来，瞬间席卷了望星台。凌霜被魔气的余波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望星台的石柱上，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喷溅在白衣上，开出一朵刺目的红梅。
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刚要抬手催动烬月轮，却发现手腕上的黑色纹路已蔓延至心口，连元神都开始发沉，像是被一块千斤巨石压着，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墟底的魔爪并未停下，又接连拍在光罩上，裂缝越来越多，最终整个光罩轰然碎裂，化作漫天银星，消散在风雪里。
魔气彻底笼罩了昆仑墟顶，玄夜的身影，终于从墟底的黑暗中缓缓浮现。
那是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墨发如瀑，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一双眸子是深邃的墨黑，里面翻涌着魔气，却又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慵懒。他负手而立，周身的魔气如黑龙般盘旋，目光落在凌霜身上，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嘲讽，有惋惜，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执念。
“三百年了，凌霜，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玄夜的声音近在咫尺，他缓缓走向凌霜，每一步落下，都让昆仑墟的大地微微震颤。凌霜撑着石柱，缓缓站起身，即便仙骨欲碎、元神受创，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像昆仑墟顶那株千年不凋的寒松。
她抬手，将烬月轮横在身前，轮身的符文虽黯淡了不少，却依旧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月华之力。
“玄夜，就算封印破了，你也别想踏出昆仑墟半步。”
玄夜闻言，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疯狂：“踏出？我为何要踏出？昆仑墟是你的根，是你用仙骨守了三百年的地方，今日，我便要在这里，让你亲眼看着，你守护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他抬手一扬，魔气化作无数利刃，朝着凌霜射去。凌霜眸光一凛，催动烬月轮，月华之力化作一道屏障，挡在身前。魔刃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尖鸣，随即纷纷碎裂。
可这不过是玄夜的试探，他身形一晃，便出现在凌霜面前，指尖带着浓郁的魔气，直指向她的心口。凌霜忙侧身避开，可终究慢了半分，魔气擦着她的肩头掠过，瞬间在她白衣上灼出一个黑洞洞的破洞，肌肤上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
“你如今的状态，连我三成的力量都接不住。”玄夜的指尖抵在她的颈侧，魔气丝丝缕缕钻进她的肌肤，“凌霜，降了我吧。你我联手，三界无人能挡，何必守着那些忘恩负义的神，守着这具快要散架的仙躯？”
凌霜猛地偏头，避开他的指尖，眼底的寒意更甚：“我生为昆仑之主，守三界太平，乃是本心。要我降魔，绝无可能。”
她说着，突然将烬月轮往身前一送，月华之力凝聚成一道利刃，直刺玄夜的胸膛。玄夜似是没料到她如此决绝，微微一怔，随即侧身避开，利刃擦着他的衣袍划过，将他的玄色衣袂割开一道口子。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为敌。”玄夜的眸子沉了下来，周身的魔气骤然暴涨，“那我便遂了你愿，先毁了你的烬月轮，再抽了你的元神，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抬手结印，墟底的魔气尽数汇聚而来，化作一柄巨大的魔剑，朝着凌霜和她手中的烬月轮劈去。凌霜咬着牙，将全身仅剩的仙力都注入烬月轮中，轮身爆发出耀眼的银辉，与魔剑轰然相撞。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昆仑墟顶的风雪都被震散了。凌霜被这股力量震得再次倒飞出去，烬月轮从她手中脱手，滚落在一旁的石缝里，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她重重摔在地上，再也撑不起身子，仙骨的裂痕彻底炸开，剧痛席卷了她的全身，眼前开始发黑。
玄夜缓步走到她面前，弯腰捡起地上的烬月轮，指尖摩挲着轮身的符文，眸色复杂。
“这烬月轮，陪了你三百年，如今，也该易主了。”
他说着，抬手就要将烬月轮的本源之力抽出，可就在这时，凌霜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按在他的手腕上。她的掌心冰凉，却带着一股顽固的仙力，竟硬生生阻住了他的动作。
“玄夜……”凌霜的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你若敢动烬月轮，我便以魂为引，让昆仑墟彻底崩塌，与你同归于尽。”
玄夜低头看着她，眸子里翻涌的魔气顿了顿，随即低笑一声，抬手拂开她的手：“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可他的话音刚落，昆仑墟的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古老的龙吟，墟顶的积雪开始疯狂塌陷，显然是凌霜真的动了以魂撼山的念头。
玄夜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死死盯着凌霜，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你果然还是这么疯。”
他攥着烬月轮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将轮身扔回凌霜身边，周身的魔气收敛了几分。
“今日，我便饶你一次。”玄夜的声音沉了下来，“但这封印已破，我随时能出来。凌霜，下次再见，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说完，他转身化作一道黑气，重新退回墟底，只留下漫天未散的魔气，和望星台上，重伤倒地的凌霜。
凌霜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缓缓闭上眼，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仿佛听到了九霄天庭的钟声，还有天帝那带着虚伪关切的声音，可她已经无力去管了。
昆仑墟的雪，依旧在下，只是这一次，墟底的魔，已不再被封印束缚，而她的守护，也走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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