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香漫过窗棂时,顾逸景正蹲在廊下逗弄那只新得的雪白波斯猫。猫是谢诗沅昨日从宫外带回来的,据说是西域进贡的珍品,此刻却温顺地蜷在少年掌心,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小心被爪子挠了。"谢诗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冽。顾逸景回头时,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人手里提着个描金食盒,氤氲的热气从缝隙里钻出来,混着甜丝丝的香气。
"这是什么?"顾逸景丢下猫,像只馋嘴的小兽凑过去。食盒打开的瞬间,蜜色的桂花糕在白瓷盘里泛着光泽,旁边还卧着两只莹润的白玉团子。
"御膳房新做的奶黄流心酥,"谢诗沅捏起一块递到他唇边,"尝尝?"顾逸景张口咬住时,舌尖不小心扫过他的指尖,两人都顿了顿。少年飞快地别过脸,耳尖却比鬓边的红梅还要艳。
午后雪霁,谢诗沅在书房处理密函,顾逸景就趴在旁边的软榻上翻话本。忽听"啪嗒"一声,他抬头见谢诗沅正望着窗外发怔,案上的朱砂笔滚落在雪笺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红梅。
"在想什么?"顾逸景赤脚踩在地毯上,悄声走到他身后。谢诗沅反手将他揽到膝头坐着,下巴抵在他发顶轻嗅:"在想...开春带你去江南。"
"江南?"顾逸景眼睛亮起来,"就是画本里说的,有桃花坞、乌篷船的江南?"
"嗯,"谢诗沅执起他的手,在雪笺上写下"逸景"二字,笔锋缠绵,"带你去看钱塘潮,去吃西湖醋鱼,去灵隐寺求平安符。"他写得认真,顾逸景却盯着他执笔的手出神——那双手能握百万雄兵的长枪,能批阅关系国计民生的奏折,此刻却温柔地牵着他的手指,在纸上写下他们的名字。
"谢诗沅,"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你以前是不是...偷偷见过我?"
谢诗沅笔尖一顿,抬眸时眼底有碎光闪烁:"三年前上元节,你在朱雀大街放兔子灯,被人挤得摔进泥坑里。"
顾逸景的脸"腾"地红透:"你怎么知道!"那是他最狼狈的回忆——当时他穿着新做的月白锦袍,却一头栽进积水里,正想骂人时,头顶忽然罩下一件带着龙涎香的玄色斗篷。他只顾着捂脸,连恩公的样子都没看清。
"因为那件斗篷,是我的。"谢诗沅低头吻上他的发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当时就想,这小公子气鼓鼓的样子,倒像只炸毛的小狐狸。"
顾逸景的心猛地一颤,原来缘分早已在三年前埋下伏笔。他转身搂住谢诗沅的脖颈,鼻尖蹭着他冰凉的玉佩:"那你还天天欺负我!罚你给我剥一百颗松子!"
"好。"谢诗沅笑着应允,指尖划过他腰间的玉佩——那是他亲手雕刻的并蒂莲,前夜悄悄系在他腰上的。
夜色渐浓时,顾逸景趴在暖榻上看谢诗沅剥松子。窗外雪落无声,室内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铜壶里的米酒咕嘟作响。谢诗沅将剥好的松子仁堆成小山,忽然倾身吻住他的唇角。
"唔..."顾逸景惊得瞪大眼,嘴里却尝到清甜的松子香。谢诗沅的吻温柔得像落雪,从唇角到耳垂,再到颈间那枚并蒂莲玉佩。
"逸景,"他在他耳边轻唤,声音喑哑,"遇见你,才知人间至味是清欢。"
顾逸景的眼眶忽然湿润了。他抬手回抱住这个曾让他畏惧的摄政王,感受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原来寒潭也能开出并蒂莲,冰雪也能酿出蜜意,这场始于算计的婚姻,终究在无数个不经意的瞬间,酿成了最动人的情诗。
炉火噼啪作响,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窗外寒梅映雪,窗内红烛摇影,恍惚间,仿佛连时光都慢了下来,只余下满室的甜香与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