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学,我爸成天坐在我妈的灵位前,抱着她的牌位唉声叹气。
今天一大早起床,我爸又在那坐着,我边刷牙边问道:“今天不去茶馆守着,不怕有人闹事?”
“扬子安排有人。”我爸眼睛红红的,离得近,我清晰看到牌位上长长的水渍痕迹,“你没法上学,咋跟你妈交代哟。”
我不可置信伸手,揩了把我爸的脸,润的:“你还真哭啊。”
“你不懂。”我爸望着我妈的照片,眼中的深情似水流淌,“你妈走了,我这辈子只想你能好好的,不求你大富大贵,至少平安喜乐,眼看你连高中都读不了...呜呜呜...”
我鸡皮疙瘩渗了一地:“别嚎了,事情已经定局,我想读也读不了了啊。”
唐青葙的房门打开,她朝这边瞧了一眼,打了声招呼:“叔叔、位位早安,想吃什么?”
我皱眉:“叫得真恶心,都说了不准这么叫我,再叫打爆你的头。”
说完,我还扬了扬拳头,我爸拉了拉我:“红苕稀饭,白瓤的,谢谢。”
我翻了个白眼,对着我爸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不去茶馆,我去。”
等我从茶馆回来,我爸还坐在那,抱着我妈的牌位,脚下有四五个美年达的易拉罐,要是他抽烟的话,可能烟头多得我妈都要爬上来抽他了。
我推了推他:“你不会又坐这儿一下午了吧?”
“那倒没有。”
那就好。
“上了两趟厕所。”
我:...
“一周了,你这样不累吗?”
“唉,不说了。”我爸起身,放好我妈的牌位,“青葙快开学了,我去给她准备上学的东西。”
我:我是你亲生的吗?
眼不见心不烦,第二天大清早,我早早跟着单扬子出门了。
要给我治眼睛,选了附近的高中,唐青葙不住校,准备的东西也不多。
唐青葙来我家就带了几件衣服和一盆青葙子,她整理着书包,实在不能忽视旁边幽怨的眼神,她问道:“叔,咋了?”
乌依立深深叹了口气:“位位没拿到初中毕业证,连技校都去不了。”
唐青葙说:“她骗你的。”
“啥?”
“我去查过,位位的处分早在毕业前一个月就销了,毕业证也拿到了,就在她床垫下压着。”
乌依立噌地站起身:“什么?”
“你可以去看看。”
乌依立又重新坐下:“位位的房间我不能随便进去。”说完,乌依立看向唐青葙,“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毕业证是我领回来的。”
“狗东西,敢骗老子。”
乌依立作势要出去逮余位。
唐青葙喊住他:“叔叔,位位不让我告诉你们,你也知道她不太喜欢我,若你去找她,可能...”
乌依立明白唐青葙的意思:“那咋办,报名时间都过了,她也没法上学了。”
“我有办法可以让位位上学。”
“怎么说。”
“但有个条件。”
“说。”
乌依立心想:大不了帮她还钱,二百三十万他还是能挤出来的。
“不能让位位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乌依立觉得自己思想龌龊,爽快答应:“行。”
看着手舞足蹈准备晚饭的乌依立,唐青葙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叔叔,你们都不去核查的吗?位位说什么是什么?”
乌依立尴尬笑了两声:“位位打小就有主意。”
乌依立看着唐青葙自己收拾书包的背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余位为啥这么讨厌唐青葙,说讨厌吧,也算不上,之前捡回家的人,余位都自己照顾,对唐青葙,却...人家叫她一声“位位”,直接扬板凳砸人的地步。
还是得让余位和唐青葙打好关系,毕竟唐青葙前途不可限量,至少不能结仇。
今天上班遇到几个反抗激烈的,为了保护单扬子,我硬生生扛了一棍,心力交瘁,谁知道下班回家后听闻噩耗:
我要和唐青葙一起去全市最好的私高读书。
天啦,那可是辰星育才书院啊,二环内,一年学费五十万,是我这个穷鬼兼学渣能去的地方吗?
唐青葙不是读公办吗?
她哪来的钱读私高?
五大三粗的我爸喜笑颜开,拍着唐青葙稍微长肉的肩背:“小唐主动和私高的领导说,只要答应你一起进私高,她愿意去私高读书。”
“凭啥她想去人家就要收她?”
唐青葙一脸菜色,就她那个小身板,我觉得我爸快把人拍成内伤了,我爸脸上的肉挤出了褶子:“你还不知道吧,小唐是省中考状元,私高之前就联系我,想拉她过去冲全省高考状元,小唐没同意,现在她主动提出去私高读书,对方巴不得,还主动免了你俩所有的上学费用,你可是跟着小唐沾光呢。”
我震惊,我知道唐青葙的成绩好,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这么离谱?”
“唐医生是远近闻名的少年天才,青葙是唐医生的女儿,能不优秀?”我爸朝唐青葙竖起大拇指,“青葙成绩好,为了少几年学杂费,从初一跳到初三,她比你结结实实小两岁呢。”
我!什么!
她才十二岁?怪不得跟个小鸡仔似的。
不对,跑题了。
不行,我不读,我拉过我爸,小声道:“她家欠的钱咋算?”
我爸看了眼用余光观察我俩的唐青葙,正常音量道:“那是她爸欠的,与她无关,我会去跟孙昊讲清楚。”
唐青葙微笑:“谢谢叔叔。”
“客气客气,哈哈哈。”
我爸就是这样,只要做的事合他心意,无论之前与那人有何仇何怨,他直接单方面宣布成兄弟,唐青葙肯定不能跟他做兄弟,所以,他决定收养唐青葙。
看着唐青葙在一天之内成了我户口本上的妹妹时,我只觉得人生无望。
好不容易熬过中考,现在还得读三年,我简直欲哭无泪。
其实我也想读书,毕竟这两个月天天往外跑,是长高不少,但皮肤被太阳晒脱了几层皮,晚上皮肤接触床单火辣辣的。
读书虽然没意思,但确实比上班轻松。
但我的愿望是读轻松的职高啊,我不要读普高!
可惜,反抗无效,单扬子听说我能读私高,直接给了唐青葙一沓红票子做零花钱。
我家不是很穷吗,我一个月才一百块的零花钱!
我才是亲生的!
既然我和唐青葙一起上学,为了成绩考虑,我爸决定让我俩住校。
我和唐青葙不在一个班,她在最好的班,我在最差的班,但我俩的寝室在一起,两人间,不得不说,成绩好就是好,唐青葙提的所有要求学校都答应她,前提是所有统考必须保持全市第一。
治眼睛需要长期坚持,寝室里配备了冰箱和一些基础生活用品,每个月回家唐青葙会提前准备好需要的药物,带到寝室放冰箱里,每天唐青葙把药调好了给我用上。
别说,在家用了一个月唐青葙配的药,现在夜里我能隐约看到点事物轮廓了,不像之前,一到夜里两眼一抹黑,但是我还是不相信比我小两岁的唐青葙能治好我的眼睛。
教室里很吵,我趴在课桌上有一搭没一搭打瞌睡,这个班里的学生,老师不想管,也管不了,他在台上讲他的,学生在下面玩自己的。
我真不是块学习的料,除了化学还能勉强听进去一点,其它科目,特别是物理,听天书一样,黑板上来来去去几个字母,诶,不是物理课吗,怎么成了英语课?
算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混个日子拿到高中文凭就行,我也想好了,分数尽量考高点,运气爆棚进个大专更好,这样就能去当兵,当然,是在我眼睛好了的前提下。
晚自习我懒得上,吃了晚饭趴在桌子上睡觉消食,第一节自习下课去操场跑步锻炼,学校里有健身房,但我总觉得里面有股味儿,还是自然空气舒服,不用担心我晚上看不见路,操场的大灯一开,简直亮如白昼,小树林里有几对小情侣亲嘴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有时候真感慨,有钱,就是王道。
要是我能赚钱如喝水,就好啦。
没想到,我天天都能遇见唐青葙,她跟在我后面跑,一开始轻松甩她一两圈,现在她能紧紧跟在我后面。
切,也不怕耽误学习。
虽说住一起快三个月了,但除了必要,我不会和唐青葙主动搭话。
这几个月唐青葙吃好睡好,营养跟上,个头蹿得老快了,我目测过,还差一点点就赶上我了,要知道,我现在足足有一米七八。
她脸上也有了婴儿肥,终于不是尖嘴猴腮、像个大眼睛怪物了,再背她的话,应该不会像之前那样被她的骨头硌得慌吧。
我跑完步,在操场北侧做力量训练。
奇怪,唐青葙人呢?
以往她会跟在我后面,学着我训练,今天怎么没见到人?
算了,我关注她那么多干嘛。
训练完毕,我往寝室走,我懒,要了个二楼的寝室,却在寝室大门口碰到了唐青葙,她靠坐在楼梯旁,蜷成一团,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
今天降温,应该是跑完步后去健身房锻炼,累了吧。
我没管,回了寝室,洗澡。
等我吹干头发出来,发现唐青葙半趴在我床上。
唐青葙坐我床,我没意见,托她的福我才能住上条件这么好的宿舍,但她才运动完,身上有汗,我嫌弃,走过去推了推她:“起来,洗澡再睡。”
唐青葙没动,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唇色惨白。
鼻尖隐隐一股腥味,我伸出食指推了推她:“你月经来了?”
唐青葙终于舍得睁眼:“什么?”
她可能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气音差点没听到,我蹲在她身边凑耳过去,再次问道:“你是不是月经来了?”
“我...月经?”唐青葙眼睛尽量睁开一条缝,一个碎发遮盖住泛红的耳朵,她磕绊道,“什么是月经?”
?
你一个懂医的天才,不知道什么是月经?不知道自己来月经?逗我玩呢。
不能忍受浑身汗气的唐青葙躺我床上,更不能接受血糊刺啦的唐青葙躺我床上,我强行拉起她半搂拖到厕所,拿了包卫生巾,点开手机搜索月经相关视频,递给她:“看,学。”
唐青葙本来疼痛难忍,被余位这么一动,半点力气也没了,捂着肚子蜷坐在马桶上。
半天不接,血腥味逐渐占领我的鼻腔,我捂着鼻子将手机塞进唐青葙手中,出门:“不舒服就喊一声。”
唐青葙缓缓侧头,透过即将关闭的门与我对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青葙看我的眼睛灰蒙蒙的,没有最初的闪亮,里面藏着东西,我理不清,但下意识想远离她。
现在不行,治疗快四个月了,我的眼睛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虽说不能达到白天视物的程度,但已经能看到大致的光影轮廓了。
唐青葙,确实有一手。
我想好了,等眼睛治好,第一件事就是将唐青葙踹出我家户口本。
我换好床单,唐青葙才扶着门出来,稍微靠近一点,我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好臭。
我屏住呼吸:“还疼吗?”
唐青葙不想说话,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我单手扶住她,人看着长高不少,细胳膊细腿儿半点肉也没有,这个我懂,气血不足,必会痛经,我将她按到我床上,塞了颗水果糖:“今晚睡这儿,我去买点止疼药。”
回到寝室时唐青葙回她床上睡着了。
倔驴。
我想了想,拿了瓶水,和暖宝宝、药一起放她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