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棂。
昨夜种种,都仿佛被暂时封存,只在两人对视的眼底,留下些许尚未完全隐下的微澜。
红烨衣袍整齐,立于窗边,逆光的身影挺拔如松。听到声响,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刚坐起身、乌发微乱的花容脸上,那视线清明与专注。他未多言,只探手入怀,再取出时掌心已静静卧着一枚青玉坠子。
玉色清透,云纹交缠,如一汪凝固的秋水。形状随性天成,未加雕琢的拙朴中透出独特韵味,系着一根细绳。整枚玉坠光润无比,显然常年贴身佩戴,浸透了主人的气息。
红烨走回榻边,径直将玉坠递到花容眼前。他脸上惯有的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此刻敛得干干净净,眉宇间是一片罕见的肃然与郑重,陈述道:
红烨“收下。”
这是要求,不是请求。
花容目光落在那枚青玉上,没有立刻去接。
红烨“这是……”
红烨“我的私物。”
红烨回答她的疑问,指尖捏着绳结,又往前递了半分,几乎触到她的指尖,
红烨“贴身戴着,任何时候,都不要取下。”
他的语气太过肯定,花容迟疑一瞬,终是伸手接过。玉坠落入掌心,并非预想中的冰凉,反而带着一种贴合体温的恰到好处的暖意,仿佛它本身就拥有生命的热度。
她下意识地用指尖细细摩挲。就在她视线随着指尖移动,不经意地变换角度时,玉坠光滑的表面忽然掠过一丝微光——两个古朴遒劲的小字,如同水中倒影般浮现出来,清晰映入她的眼帘:
红烨。
是他的名字。
就这么毫不设防地却又如此郑重地,镌刻在他贴身不离的私物之上,此刻交到了她的手里。
花容指尖微微一顿。她抬起眼,看向红烨,眸中多了几分复杂的审视。这不仅仅是一件信物,更像是在交付什么。
红烨“如遇危急关头……”
红烨迎着她的目光,继续说道,语调平稳,
红烨“便紧握这玉坠,用意念唤我现身。”
他的眼里没有试探,只有一片沉静的笃定。这承诺来得太突然,也太沉重。花容不自觉地收拢五指,将那枚刻着他名字的玉坠紧紧攥在掌心,温润的暖意丝丝渗入,却莫名让她心绪更乱。
花容“那你一定会出现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比想象中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还有连自己都无意识的微弱的转变。
红烨凝视着她,晨光在他深邃的眼中点亮细碎的金芒。他忽然极浅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意淡而郑重,褪去所有浮华。他没有赘言,只是向前微微倾身,缩短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目光不移,将她牢牢定在自己的视线里,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送入她耳中,也似要刻进她心底:
红烨“保你无恙。”
四个字,斩钉截铁,重若山岳。
仿佛在他认定的规则里,只要她握紧这枚玉坠呼唤,无论隔着千山万水,无论面对何种险境,他必会撕裂一切阻碍,临其身侧,而“无恙”,是他唯一必须为她护住的底线。
掌心被玉坠硌出轻微的印记,那暖意却持续不断地传来,与他话语中的力量一同沉沉压在她的心头。
红烨这般不求回报、甚至显得有些强横的付出与保护,并非没有让花容感到安心,只是现在的她确实还无法完全接纳。
因为虚弱、因为咒术在身,她无力反抗他种种越界的举动与安排,只能被动接受。
可他究竟为何要对她如此?真的仅仅因为那荒诞的“救命之恩”和被迫系上的姻缘红线吗?这好,来得太汹涌,太不由分说,让她在感受到一丝庇护温暖的同时,更深地陷落在一种身不由己的惶惑之中。
她垂眸,避开他过于灼人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玉坠上那微凸的名字刻痕。前几日的情形历历在目,红烨几乎寸步不离,想要单独行动探查或寻找离开之法,难如登天。
既然暂时无法摆脱……
花容深吸一口气,复又抬起眼,目光扫过窗外那片被晨光沐浴显得生机盎然又神秘莫测的万妖谷景致。这么大的地方,她囿于这方寸屋舍,的确可惜,或许也能从中窥见些什么。
花容“红烨。”
她唤了他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称呼他,
花容“你能带我逛逛这万妖谷吗?我想看看。”
红烨闻言,眉梢微挑。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勾下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花容脸上,不放过她眼中任何一丝情绪波动,那视线专注得仿佛要穿透她,看清她提出这个要求时,心底真正流淌的思绪。
寂静在晨光中蔓延了片刻。
随即,他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加深了,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微光,但那光芒很快被一种更为深沉的近乎纵容的情绪所覆盖。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慵懒中带着掌控的姿态,声音里却含着一丝清晰的笑意与应允:
红烨“恩人所求,无有不应。”
他的应答痛快得出乎意料,仿佛带她游逛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又或者,无论她提出什么,只要在他的范围之内,他都会给予这份“慷慨”。
这态度,让花容心中那根警惕的弦,悄然绷得更紧了。腕间的红痕,似乎也在他应允的瞬间,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