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避不开的雨

晚上七点，沈清雾站在餐厅门口，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请大家吃饭”。

她订的是一家私房菜馆，小而安静，老板是她朋友，答应给她留最大的包厢。但此刻，看着陆续出现的四个人，她只想转身逃跑。

九尾最先到，穿着黑T恤，头发刚洗过，看起来很清爽。

“就我们？”他扫了眼空荡荡的包厢。

“他们……马上到。”沈清雾话音刚落，无畏就推门进来了。

他换了身衣服，简单的白衬衫，显得干净又挺拔。看见九尾时，他点点头，自然地坐在了沈清雾另一边。

钎城和一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钎城提着个小盒子：“给老板带的茶叶。”一诺手里拿着瓶酒：“队友送的，尝尝。”

四人落座。沈清雾坐在主位，左边是九尾，右边是无畏，对面是钎城和一诺。

圆桌突然显得很小。

“点菜吧。”沈清雾把菜单推出去。

没人接。

最后是钎城拿起来：“我来点。你们有什么忌口？”

“没有。”三人异口同声。

沈清雾低头喝水，假装没看见那微妙的氛围。

菜上得很快。都是家常菜，但做得精致。

吃饭时还算和谐——大家聊游戏，聊比赛，聊圈里的趣事。都是职业选手，共同话题很多。

直到九尾突然问：“清雾，你下期人物志采访谁？”

“Gemini。”

“那个话痨啊。”九尾笑了，“他能跟你聊三天三夜不带停的。”

“那挺好，素材多。”

无畏夹了块鱼给沈清雾：“小心刺。”

九尾看见了，立刻也夹了块排骨：“这个没刺。”

沈清雾看着碗里堆起来的菜，筷子顿了顿。

钎城轻轻转了下桌子，把青菜转到她面前：“荤素搭配。”

一诺没说话，只是把汤往她那边推了推。

沈清雾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她说。

“才吃这么点？”九尾皱眉。

“下午吃了点心，不饿。”

气氛又安静下来。

窗外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玻璃窗上。餐厅里的灯光很柔和，映着每个人的脸。

“其实……”沈清雾开口，“今天请大家吃饭，是想说声谢谢。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照顾。”

“谢什么。”九尾别过脸，“我们又没做什么。”

“做了很多。”沈清雾认真地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们站在我这边。我会记得。”

无畏看着她：“不用记得。是朋友就该这样。”

“嗯。”钎城点头。

一诺轻声说：“你值得。”

沈清雾眼眶有点热。她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大家。”

四人都端起杯子。五个杯子碰在一起，声音清脆。

吃完饭，雨下大了。

五人站在餐厅门口等车。雨幕里，城市的灯光晕开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我送你。”九尾说。

“不用……”

“我顺路。”无畏同时开口。

钎城已经拿出了手机：“我叫了车，马上到。”

一诺看着沈清雾：“我司机就在附近。”

沈清雾看着这四个男人，突然笑了。

“这样吧。”她说，“我们都不坐车。走回去。”

“走？”九尾看了眼外面的雨，“这么大的雨？”

“雨不大。”沈清雾伸出手，雨滴落在掌心，“而且……我想走走。”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

“行。”九尾第一个把外套脱下来，“那走。”

无畏撑开伞，举到她头顶。

钎城把茶叶盒塞给她：“拿着，挡雨。”

一诺默默站到了她旁边。

于是，五个人，三把伞，走进了雨里。

沈清雾和九尾撑一把，无畏自己撑一把，钎城和一诺撑一把。雨声很大，说话要稍微提高音量。

林乐他们什么时候打KPL？”九尾问，TTG外套披在沈清雾肩上，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味。

“最快也要明年。”沈清雾说，“次级联赛还有半年。”

“行，明年。”九尾点点头，雨水顺着他下巴滴落，“到时候我让俱乐部给他发试训邀请。那小子有灵性。”

无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平稳清晰：“Hero青训营明年春季也会开放选拔。如果他愿意，可以来南京试试。”他顿了顿，“不过竞争很激烈。”

钎城在另一把伞下接话，声音温和：“有灵性还不够，得看能不能适应体系。TTG和Hero的风格很不一样。”这话说得客观，既没否定林乐，也没承诺什么，更像是在陈述职业赛场的现实。

一诺走在钎城旁边，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沉默了几秒，开口时声音不高却清晰：“AG每年也有名额。”他没说更多，但意思已经明白——机会在那里，能不能抓住，看林乐自己。

沈清雾看着雨幕里的城市，心里暖洋洋的。她知道，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你关心的人，我们也会关心。

走到一个路口，需要分开了。九尾往左，无畏往前，钎城往右，一诺要回酒店。

“就送到这儿吧。”沈清雾说。

四人停住脚步。

“你自己小心。”无畏把伞递给她，“用这把。”

“我有。”九尾把自己外套披在她肩上，“穿这个。”

钎城把茶叶盒又塞回她手里：“拿着。”

一诺看着她，最后说：“到了发消息。”

雨还在下。

她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路灯下，看着雨。

雨水洗过的街道很干净，倒映着霓虹的光。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很清新。

她慢慢往回走。伞不大，雨斜着打进来，肩膀湿了一小片。但九尾的外套很厚，挡住了寒意。

回到工作室，沈清雾把湿衣服换下来。

她泡了杯热茶，坐在窗前看雨。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林乐：“清雾姐！我们下周打训练赛，对手是KPL的队伍！”

“加油。”

“嗯！我会好好打的！”林乐顿了顿，“清雾姐，你今天开心吗？”

沈清雾看着窗外：“开心。”

“那就好。”林乐笑了，“你要一直开心啊。”

挂了电话，沈清雾打开电脑。Gemini的采访提纲还没写完，她得继续。

写到一半，她停下来，打开一个新的文档。

标题是：“给四位朋友的一封信”。

她写：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也珍视这份心意。但现在的我，最想做的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

“我不是在逃避，也不是在犹豫。只是……我想先成为更好的自己，再来思考其他事情。”

“你们都是很好的人，值得被好好对待。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们自己一点时间。”

“我们还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写到这里，她停住了。

最后，她删掉了这封信，没有保存。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有些事，时间会给出答案。

她关掉文档，继续写Gemini的采访提纲。

雨渐渐小了。窗外，城市安静下来。

沈清雾写完最后一个问题，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雨停了。夜空被洗得很干净，有几颗星星露出来，很淡，但很清晰。

她想起刚才雨中的那一段路。四个人，三把伞，沉默的陪伴。

想起更早以前，她一个人站在雨里，等一辆永远不会来的车。

那时候的她，以为爱是索取，是占有，是必须得到回应。

现在的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关心，是不求回报的陪伴。是即使你选择了别人，也会祝福你的豁达。

虽然她还没想好要选择谁。

虽然她可能谁都不选择。

但至少，她不再害怕被爱，也不再害怕去爱了。

沈清雾回到桌前，给Gemini发消息：“采访提纲发您邮箱了。请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很快，Gemini回复：“收到。很全面。不过有个问题——你为什么总采访这些‘老家伙’？不打算采访现役选手吗？”

沈清雾笑了，回：“会的。一个一个来。”

她关掉电脑，准备睡觉。

临睡前，她看了眼那件外套，那把伞，那个茶叶盒。

关了灯。

黑暗里，她对自己说：

“慢慢来。不着急。”

“一切都会好的。”

窗外，城市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