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奉茶局的值房里还亮着一盏孤灯。
若雁坐在案前,拆开胤禛送来的锦盒,里面是一小罐乳白色的药膏,揭开盖子,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面而来。她挑出一点,轻轻涂抹在手背上的红痕处,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残留的灼痛。
春桃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见她对着药膏出神,忍不住道:“姑姑,这四阿哥待您,倒是格外不同。”
若雁手一顿,随即盖上锦盒,淡淡道:“不过是同僚之谊,四阿哥看重的,是我手中的奉茶局,是我能为他和德妃娘娘做的事。”
春桃撇撇嘴,将燕窝粥放在她面前:“话虽如此,可今日在翊坤宫,若不是四阿哥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奴婢瞧着,四阿哥看您的眼神,和看旁人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若雁没再接话,舀起一勺燕窝粥送入口中,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头的沉郁。她何尝不知春桃所言非虚,可深宫之中,越是不同寻常的关照,越是暗藏杀机。她与胤禛,从来都只是互相借力的盟友,这层关系,万万不能乱。
“对了姑姑,”春桃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方才内务府来人说,年羹尧被革职查办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年家满门都被抄了,那些依附年家的官员,也都被圣上一一揪了出来,如今京城里,可是人心惶惶呢。”
若雁动作一顿,眸色深沉:“树倒猢狲散,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那些年家的余党,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瓦片被踩碎的声音。
若雁眸光一凛,抬手示意春桃噤声。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掀开窗帘——
夜色沉沉,宫墙下的阴影里空无一人,只有一阵冷风卷着落叶,簌簌地吹过。
“姑姑,怎么了?”春桃紧张地攥紧了帕子。
若雁盯着那片阴影,沉声道:“有人在外面。”
她转身走到案前,拿起德妃赐的那枚金镶玉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这令牌能调动暗卫营三次,如今,怕是要派上用场了。
“春桃,你去将门闩插好,守在门口,任何人来了都不许开门。”若雁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去一趟暗卫营。”
春桃脸色发白,却还是用力点头:“姑姑小心!”
若雁掖好令牌,推门而出。夜色如墨,将她的身影彻底吞没。她没有走宫道,而是借着宫墙的阴影,一路疾行,直奔暗卫营的驻地。
暗卫营的统领见了令牌,不敢怠慢,当即点了二十名精锐暗卫,跟着若雁返回奉茶局。
“将奉茶局团团围住,仔细搜查,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过!”若雁下令。
暗卫们领命,悄无声息地散开,将奉茶局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多时,就有暗卫来报:“启禀姑姑,在奉茶局后院的柴房里,发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
若雁眸光一寒:“带上来!”
两个黑衣人被押了上来,嘴里塞着布条,挣扎不休。若雁走上前,扯下其中一人嘴里的布条,冷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眼神凶狠,死死地盯着她:“若雁!你这个贱人!害了惠妃娘娘,害了年大将军,我定要取你狗命!”
若雁心中了然,果然是年家的余党。
她冷笑一声,抬手拍了拍黑衣人的脸颊:“就凭你们?也配?”
黑衣人目眦欲裂,还想骂什么,却被暗卫再次堵住了嘴。
“统领,”若雁看向暗卫统领,沉声道,“这两人是年家余孽,意图行刺本宫,烦请你将他们押入大牢,严加审讯,务必问出他们背后的同党。”
“遵命!”
暗卫统领押着两个黑衣人离去,夜色中,他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春桃从屋里跑出来,脸色依旧苍白:“姑姑,吓死奴婢了!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宫里行刺!”
若雁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眸色沉沉:“这不过是开始。年家树大根深,余党众多,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她转身回房,案上的那盏孤灯,依旧亮着。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若雁走到案前,拿起那枚金镶玉令牌,指尖冰凉。
她知道,从扳倒良嫔、斗垮惠妃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深陷这深宫的棋局之中,再也无法回头。
可她不怕。
前路纵有千难万险,她亦要步步为营,杀出一条生路。
正思忖间,窗外又传来一阵极轻的叩窗声。
若雁警惕地抬头,却见窗外的月光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胤禛身边的小太监。
他手里拿着一个纸团,轻轻扔进窗内,低声道:“姑姑,我家主子说,年家余党不止这两人,宫中还有内应,务必当心。”
说罢,便闪身消失在夜色里。
若雁捡起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遒劲,正是胤禛的手笔。
她握紧纸团,指节泛白。
宫中还有内应。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心头沉甸甸的。
看来,这场风雨,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