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寿宴，早已是觥筹交错，暖意融融。殿内燃着地龙，熏得满室檀香袅袅，太后端坐于上首，满面慈和地看着底下跪拜贺寿的皇子妃嫔。
若雁守在偏殿的入口，指尖紧紧攥着那张从玉如意暗格里取出的纸条，心下一片冰凉。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却字字诛心，写的是太子与年羹尧约定，待寿宴过后，便借西北战事为由，向皇上请旨调拨兵权，伺机而动。
“姑姑，年贵妃已经带着那尊金佛入殿了。”春桃匆匆赶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焦灼，“殿外的人都在议论，说年贵妃这是公然叫板皇后，怕是要出大事。”
若雁抬眸望去，只见年贵妃一身绯红宫装，挽着繁复的发髻，正领着宫人捧着那尊金佛，缓步走入大殿。金佛通体鎏金，佛身上刻着的“凤仪天下”四字，在烛火的映照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殿内霎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尊金佛上，连太后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
皇后端坐于侧位，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年贵妃屈膝行礼，声音娇柔却带着几分张扬：“臣妾祝母后福寿安康，岁岁无忧。这尊金佛，乃是臣妾耗费三年心血，请名师打造，愿母后如观音庇佑，凤仪昭彰。”
“凤仪天下”四字，本就是僭越。年贵妃偏生还要扯上“凤仪昭彰”，明摆着是挑衅。
太后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贵妃有心了。只是这金佛太过贵重，哀家消受不起，还是抬下去吧。”
这话已是摆明了不愿接这个烫手山芋。可年贵妃却像是没听出来一般，依旧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母后若是不收，便是嫌臣妾心意不诚。”
就在这时，太子忽然站了出来，朗声道：“母后，年贵妃一片孝心，您便收下吧。这金佛虽刻了凤仪二字，却也是盼着母后福寿绵长，并无不妥。”
太子这话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谁都知道，太子与年家走得近，可这般公然为年贵妃撑腰，倒是有些出乎众人意料。
皇后终于开口了，声音温婉却带着几分威严：“太子此言差矣。凤仪二字，乃是中宫专属，年贵妃此举，怕是不合规矩。若是传了出去，难免会让人说后宫无状。”
“皇后娘娘此言过重了。”年贵妃抬眸，目光直直地看向皇后，“臣妾只是一片孝心，何曾有过僭越之心？”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若雁站在偏殿门口，看得一清二楚。太子与年贵妃一唱一和，皇后步步紧逼，这一切，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那个推手，十有八九便是端坐于上首，看似置身事外的皇后。
她正思忖间，忽然瞥见胤禛朝她递了个眼色。若雁心领神会，悄然退至殿外的回廊下。
“姑姑可是查到了什么？”胤禛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眸色沉沉。
若雁将那张纸条递给他，沉声道：“太子与年羹尧勾结，欲借西北战事调拨兵权。这张纸条，便是铁证。”
胤禛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眸色愈发冰冷：“果然如此。年家野心勃勃，太子利令智昏，竟是敢做出这等谋逆之事。”
“不止。”若雁补充道，“年贵妃献上那尊金佛，怕是也是有人刻意挑唆。今日这场寿宴，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胤禛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大殿的方向：“皇后想借年贵妃的手，扳倒太子与年家。而太子与年家，怕是也想借着这场寿宴，逼宫造势。”
“那我们该如何？”春桃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若雁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自然是祸水东引。”
她看向胤禛，语气坚定：“四阿哥，烦请你将这张纸条，悄悄呈给皇上。至于年贵妃与皇后的争执，只需添一把火，让这场戏，演得更热闹些。”
胤禛挑眉：“姑姑想如何添火？”
若雁凑近他，低声说了几句。胤禛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计谋。”
不多时，殿内的争执愈发激烈。年贵妃哭诉自己无辜，皇后据理力争，太子则在一旁煽风点火。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惨白：“启禀皇上，太后，西北六百里加急！年羹尧将军，擅自调动兵马，已攻下了甘州！”
这话一出，满殿皆惊。
皇上猛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放肆！年羹尧好大的胆子！”
年贵妃脸色煞白，瘫软在地：“皇上，臣妾不知……臣妾真的不知啊……”
太子也是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胤禛缓步走出，手中捧着那张纸条，朗声道：“父皇，儿臣有一物，呈给您过目。”
皇上接过纸条，越看脸色越沉，到最后，竟是气得浑身发抖：“逆子！逆臣！”
他猛地将纸条掷在太子面前，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子看着地上的纸条，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是被冤枉的……”
年贵妃更是魂飞魄散，连连磕头：“皇上饶命！臣妾真的不知年将军会做出这等事啊……”
皇后坐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又很快掩饰下去，柔声劝道：“皇上息怒，龙体为重。”
若雁站在回廊下，看着殿内的乱象，缓缓收回了目光。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暖意。
这场寿宴的惊变，不过是她反击的第一步。
接下来，该轮到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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