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像化不开的浆糊,黏在鼻腔里。
刘胥那一脚到底还是没踩下去。
并不是突然善心大发,而是特警的职业病犯了。
他蹲下身,在那件满是泥浆的黑貂裘上摸索了两下,从内衬里摸出一块带着体温的羊皮卷。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串名字,不少名字上已经画了红叉。
一份清洗名单。
何邕这草包哪来这种要命的东西?
除非,他是替人办事的,而这名单就是还没来得及销毁的“投名状”。
“别杀我……别杀我……”何邕已经吓得失禁,裤裆湿了一大片,在那儿抖得像个帕金森晚期。
“元霸。”刘胥嫌弃地在雪地上蹭了蹭手上的血,“把这货扔地窖去。记住,别弄死了,这是个活口供,以后还能换大钱。”
李元霸正意犹未尽地把那对擂鼓瓮金锤往雪地里砸着玩,听见这话,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单手抓起何邕的脚踝,像拖死狗一样往后院走。
何邕的脑袋在台阶上磕得砰砰响,愣是一声没敢吭,直接晕死过去了。
老仆刘忠这会儿才缓过魂来。
他扶着柱子,看着满地的断肢残臂,那是何家私兵的尸体,也是他们这些年受气的见证。
老头子眼泪汪汪,想跪又腿软。
“殿下,这何家屯的粮……”刘忠指着后院那几间大仓,声音都在颤,“刚才老奴去看了,全是精米,够咱们吃三年!”
刘胥回头看了一眼那几间原本属于宗正府,却被何邕私自霸占的库房。
三年?格局小了。
“忠叔,开仓。”刘胥把玩着那根带血的木刺,眼神锐利,“把附近的流民都招来,每人发一斗米。告诉他们,七皇子刘胥,在颍川立旗了。”
刘忠一愣:“殿下,这可是咱们的救命粮啊,都发了?”
“留着是死粮,发出去才是人命。”刘胥扯了扯嘴角,“想在这乱世活下去,光有锤子不行,还得有人墙。”
天色渐暗,行宫内的破布条被扯了下来。
既然要立旗,就得有点新气象。
刘胥让人找了几匹原本用来给何邕做衣服的黑缎子,又弄了点朱砂。
“画个狼。”刘胥对负责缝补的侍女说道。
侍女怯生生的:“殿下,龙……不行吗?”
“龙太傲,容易死。狼才狠,咬住就不撒口。”刘胥盯着那块黑布,“红色的狼,我要让这颍川的人都知道,这地方换了种活法。”
此时,脑海中那个装死的系统终于又响了一声。
【叮!
结算战斗奖励。
击杀敌对私兵87人,初步收拢民心。
获得霸气值300点。】
【解锁:初级粮草补给包×10(每包可供千人一日口粮),基础武库(含环首刀一百把、皮甲五十副)。】
刘胥眉毛一挑。这就没了?还真是扣扣索索。
他趁着没人注意,意念一动,将系统空间里的物资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了行宫的一处偏殿里。
“忠叔,去偏殿看看,那是何邕私藏的兵器和肉干,正好给新招募的护卫发下去。”刘胥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这一夜,行宫外多了几堆篝火。
闻讯而来的流民喝上了热粥,一个个跪在地上朝着行宫方向磕头。
刘胥没出去受礼,他披着那件从何邕身上扒下来的黑貂裘——洗了好几遍还是有股脂粉味,凑合穿吧——在营地外围巡视。
李元霸像尊门神一样守在门口,怀里抱着那对大锤,呼噜打得震天响。
走到河滩边的芦苇荡时,刘胥脚步一顿。
一块还没完全冻硬的石头上,放着几条风干的小咸鱼,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粗纸。
刘胥走过去,拿起那条咸鱼闻了闻,有点腥,但在这年头属于硬通货。
再看那张纸,上面用炭条歪歪扭扭地画了几道线,大概能看出是颍川的地形图。
在西边的一个位置,画了个圈,旁边写着行清秀的小字:西市银楼,可贷万金。
字迹很娟秀,和这粗糙的纸张格格不入。
那个渔女阿蛮?
刘胥眯起眼。
一个渔家女,哪来的笔墨?
又怎么会知道西市银楼能借钱?
这背后要是没人指点,鬼都不信。
“西市银楼……”刘胥手指摩挲着那行字。
万金?
好大的口气。
这要是真的,那这银楼背后的老板,怕是富可敌国。
他没急着去找人,把咸鱼和纸条揣进怀里,招手叫来刚提拔的亲卫队长——原本是个猎户,刚才喝了两碗粥,现在命都是刘胥的。
“去,盯着那个渔女。别惊动她,有人欺负就帮一把,其他的看着就行。”
这乱世,谁还没点秘密?
只要不是冲着他脑袋来的,都可以先留着看看戏。
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名刚撒出去的斥候跌跌撞撞地跑回来,背上还插着半截断箭,扑通一声跪在刘胥面前。
“殿下!来了……来了!”斥候喘着粗气,“董卓部将华雄……遣使送来战书!说是限我们三日内献出颍川城和……和那对金锤,否则……鸡犬不留!”
行宫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原本还在喝粥的流民们吓得碗都拿不住了,华雄的凶名,那是能止小儿夜啼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刘胥。
刘胥站在那面刚竖起来的黑底赤狼旗下,风卷着旗面猎猎作响。
他伸手抚摸着腰间那把从系统武库里拿出来的断剑——那是前世战友留下的遗物,穿越时竟然也带过来了。
这剑虽然断了,但刃口依旧锋利得吓人。
“鸡犬不留?”
刘胥笑了,笑意却没达眼底。
他转头看向睡眼惺忪、正在挠肚皮的李元霸。
“元霸,那人想要你的锤子。”
李元霸动作一僵,原本浑浊的眼神瞬间变得比野兽还凶残。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那是护食的本能。
“告诉那个送信的。”
刘胥转过身,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金石相击的冷硬,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回去告诉华雄,把脖子洗干净等着。”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腾起的狼烟,眼底映着火光,像是一头真正的孤狼露出了獠牙。
“颍川没有投降的皇子,只有断头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