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巨大的“董”字旗还在脑海里晃荡,眼前的景象却变了。
西市,黑市。
空气里飘着一股子腌入味的酸腐气,混合着劣质胭脂和隔夜泔水的味道。
刘胥蹲在一块光溜溜的青石板上,面前铺着那张皱巴巴的破油布,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条冻得硬邦邦的咸鱼。
这鱼是昨晚李元霸锤死那群私兵时震上岸的,不捡白不捡。
“祖传深海雪鱼,一条换两斤糙米,或者三十铢钱。不二价。”
刘胥揣着手,那件何邕身上扒下来的黑貂裘反穿在里面,外面罩了件满是补丁的粗麻衣,脸上抹了层锅底灰,看起来跟这黑市里蹲着混日子的游侠儿没两样。
没人搭理他。这年头,咸鱼虽然是肉,但太咸,费水。
他也不急,眼神看似在那几条死鱼身上打转,余光却像雷达一样,把对面那座三层高的“银楼”扫了个通透。
正门两个护卫,手虽然垂着,但虎口有老茧,站姿重心偏后,随时能拔刀。
二楼窗户半开,隐约能看见反光的箭头。
这是个刺猬壳。
那张纸条既然把线索指向这儿,说明这银楼的主人要么是想投资,要么就是想找个挡箭牌。
不管哪种,都得先看看成色。
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踩碎了黑市如同死水般的平静。
“让开!不想死的都滚开!”
一队裹着黄头巾的汉子蛮横地撞开人群。
领头的是个女人,独眼,脸上横着一道蜈蚣似的刀疤,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鬼头刀。
张莺。黄巾军余孽。
刘胥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稍微睁开了一条缝。
这帮人身上带着火油味。
“苏锦!给老娘滚出来!”张莺一脚踹在银楼那扇朱红大门上,门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今天不把那些压榨咱们穷苦人的账本交出来,老娘一把火烧了你这鸟楼!”
周围的小贩和买家像受惊的耗子,呼啦一下散开了,只留出一大片空地。
刘胥没动,他挪了挪屁股,把自己藏在了一个卖旧陶罐的摊位后面,手里还捏着条咸鱼。
银楼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走出来的女人没带兵器,手里捏着把团扇,大冷天也不嫌冻手。
一身紫色的对襟襦裙,身段像是水做的,走起路来摇曳生辉。
苏锦。
“哟,张当家的。”苏锦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比这冬日的风还冷,“这大雪天的,不在山里猫冬,跑我这小店来发什么火?”
“少废话!”张莺把刀往地上一剁,火星子四溅,“把这一带流民欠你的高利贷借据都拿出来烧了!否则,我不介意借你的人头祭旗!”
三十个黄巾死士齐刷刷亮出了兵器,寒光逼人。
苏锦轻笑一声,团扇掩住半张脸:“借据?张当家怕是误会了。那些账本早就封了火漆,存在地窖里了。要取,得要时辰。”
她在拖延时间。
刘胥瞥了一眼银楼后巷的方向,那里升起了一股极淡的黑烟。
是狼烟。
但这帮黄巾贼显然没那么好糊弄。
“放屁!”张莺仅剩的那只独眼里透着凶光,“想拖到官兵来?做梦!兄弟们,给我冲进去!见人就杀,把账本抢出来!”
一旦乱起来,这银楼就是个修罗场。
刘胥叹了口气。
特警的职业病,见不得平民在眼皮子底下被屠。
况且,这苏锦要是死了,那万金的军费找谁要去?
【宿主激活临时任务:解围。】
【是否兑换“初级易容丹”?消耗霸气值50点。】
刘胥把手伸进嘴里,像是抠牙缝里的菜叶,顺势将那颗凭空出现的丹药吞了下去。
脸上的骨骼发出一阵细微的错位声,有些痒。
眨眼间,那个虽然落魄但依然棱角分明的皇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面色蜡黄、长着两撇鼠须的中年汉子。
顺手在系统商城里又摸了样东西。
【软筋散符(一次性消耗品):遇风即化,覆盖范围十丈。】
这时候,张莺已经冲到了苏锦面前,那把鬼头刀带着腥风,直奔苏锦那修长的脖颈。
苏锦没躲,或者说吓得忘了躲,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
“借过。”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刘胥像个喝醉的酒鬼,脚下拌蒜,这一拌,却正好撞进了张莺的怀里。
“找死!”张莺大怒,手腕一翻就要劈了这不知死活的醉鬼。
咔嚓。
没人看清刘胥是怎么出手的。
只听一声脆响,张莺握刀的手腕呈现出一个诡异的九十度弯折。
鬼头刀当啷落地。
刘胥顺势一肘顶在张莺肋下,将她整个人像是扔沙包一样砸向后面冲上来的两个死士。
“啊——!”惨叫声这才响起来。
“哪来的杂碎!”剩下的死士红了眼,一窝蜂涌上来。
刘胥不退反进,身形像条滑腻的泥鳅,在刀光剑影里穿梭。
他是现代格斗术,讲究的是快准狠,专卸关节,不搞花架子。
与此同时,他的袖口微微一抖。
一张淡黄色的符纸在风中碎成粉末。
“起风了。”刘胥低声嘀咕了一句,脚尖挑起地上的一把断刀,反手钉入了一名死士的大腿。
刚还要拼命的死士们突然觉得腿脚发软,手里的刀像是有了千斤重。
噗通、噗通,像是下饺子一样,三十个彪形大汉接二连三地跪在了地上,一个个面红耳赤,却是连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只有张莺还想挣扎着站起来,被刘胥一脚踩在背上,彻底压趴在雪地里。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苏锦收起了团扇,那双媚意天成的眸子死死盯着刘胥。
刚才那一瞬间的混乱中,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动作太快,快得带起了一阵风,掀起了他腰间那件破麻衣的一角。
那里挂着半块玉佩。
玉质通透,雕工极精,却裂了一道纹。
大汉皇室的纹样。
苏锦眼里的惊讶一闪而逝,随即换上了一副生意人的精明笑脸。
她挥手让身后的账房先生柳七退下,自己走上前,款款行了一礼。
“这位壮士好身手。不知高姓大名?”
“刘三。卖鱼的。”刘胥拍了拍手上的灰,指了指那边的咸鱼摊,“这帮人耽误我做生意了。”
“刘三壮士说笑了。”苏锦从袖中取出一卷用锦缎包裹的册子,双手递上,“既然壮士也是江湖中人,不知可否帮小女子一个忙?替我将这本‘账本’送到颍川行宫,交给那位……新来的七皇子。”
刘胥挑眉。这女人,眼睛够毒。
他没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一卖鱼的,进不去行宫。”
“壮士进得去。”苏锦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凭壮士腰间那块玉,这天下哪里去不得?”
被看穿了。
刘胥也不慌,伸手接过那卷册子,触手温润,不是纸,是羊皮。
“报酬?”
“黄金万两,事成之后,凭此卷去天下任何一家苏氏银楼通兑。”苏锦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
【叮!
隐藏身份成功(虽然被女主识破,但未公开),获得霸气值200点。】
【首单交易任务开启。】
“成交。”
刘胥把册子往怀里一揣,拎起那一串没人要的咸鱼,转身就走。
走出没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
苏锦正指挥着那个沉默寡言的铁塔护卫铁鹞收拾残局,那些跪地不起的黄巾死士正被一个个五花大绑。
这女人,有点意思。
出了黑市,风雪又大了些。
刘胥找了个避风的巷口,四下无人。
他摸出怀里那卷价值万金的“账本”,解开锦缎。
既然是给“七皇子”的,那也就是给他的。
既然在他手里,哪有不看的道理?
他手指一挑,翻开了第一页。
空的。
再翻一页。
还是空的。
整本羊皮卷,上面连个墨点子都没有,干干净净,白得晃眼。
刘胥站在风雪里,看着这本无字天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拿一本空册子当投名状?
还是说,这上面写的东西,得用特殊的方法才能看见?
如果是后者,这苏锦的心机,怕是比这颍川的雪还要深上几分。
他合上册子,紧了紧怀里的咸鱼,大步走进了漫天风雪中。
有点饿了,回去烤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