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锋君

三、云梦逢君 次日清晨，莲花坞的气氛不同往日。 仆从们早早洒扫庭院，廊下摆上了新摘的莲花，连练武场的兵器架都擦得锃亮。江枫眠一袭紫袍，端坐正厅主位，神色温和平静。虞紫鸢在他身侧，紫衣华服，发髻高挽，眉目间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郑重。 江厌离被母亲叫去帮忙查看宴席准备，江澄和魏无羡则被严令今日不得胡闹，两个少年虽然好奇，也只能在偏厅探头探脑。 雨儿坐在自己房中，对镜梳妆。镜中少女十四岁年纪，眉眼清秀，肤色因前日落水尚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格外明亮。侍女为她绾了简单的发髻，簪上一支莲花玉簪，又换上虞紫鸢特意挑选的淡紫色衣裙。 “大小姐真好看。”侍女笑着赞叹。 雨儿微微一笑，心中却忐忑不安。今日便要见蓝曦臣了，那个她曾隔着屏幕喜欢了许久的泽芜君。 “雨儿。”虞紫鸢推门进来，见女儿已梳妆妥当，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蓝氏的人已到渡口，片刻便至。随母亲去正厅等候。” “是。” 雨儿起身，随虞紫鸢走出房间。廊外阳光正好，莲花香气弥漫，但她却觉得手心微微出汗。 正厅内，江枫眠正与几位长老低声交谈，见她们进来，温和点头。雨儿在母亲身侧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约莫一盏茶功夫，门外传来弟子的通报声：“宗主，夫人，姑苏蓝氏到了！” 江枫眠起身：“请。” 脚步声由远及近。雨儿抬眼望去，只见一行人步入正厅，为首者月白色宗主服，腰佩卷云纹玉佩，身姿挺拔，面容清俊温润，正是蓝曦臣。他身侧跟着几位蓝氏长老，还有一位神情严肃、山羊胡的老者，想必就是蓝启仁。 “江宗主，虞夫人。”蓝曦臣拱手行礼，声音清朗温和，“曦臣奉叔父之命，前来拜会。” 江枫眠还礼：“蓝宗主一路辛苦，请坐。” 众人落座，侍从奉上茶点。雨儿垂眸盯着自己裙摆上的莲花纹样，能感觉到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位便是小女江雨，字厌诗。”虞紫鸢介绍道。 雨儿起身，规规矩矩行礼：“雨儿见过蓝宗主，蓝老先生。” “江大小姐有礼。”蓝曦臣温声回礼，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眼中似有讶异，又迅速恢复温润。 蓝启仁捻须颔首，神色虽严肃，但眼中并无不满。 寒暄过后，话题自然转向正事。蓝启仁开口道：“江宗主，虞夫人，今日老夫与曦臣前来，是为履行当年蓝氏与江氏的婚约。曦臣已继任宗主，婚事也该定下了。” 江枫眠看了女儿一眼，温声道：“蓝老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小女尚幼，婚期可否推迟几年？” “自然。”蓝曦臣接过话头，声音温和却坚定，“曦臣今日前来，是为定下名分。江大小姐年纪尚小，婚期可待她及笄后再议。在此期间，曦臣会尊重她的意愿，绝不相强。” 这番话得体又周全，连虞紫鸢眼中都闪过赞许。 雨儿悄悄抬眼看向蓝曦臣。少年宗主端坐椅中，姿态从容，眉目清俊，确如传言般温润如玉。只是他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让她心头微涩——这个才十八岁的少年，肩上已扛起了整个蓝氏。 “既如此，便依蓝宗主所言。”江枫眠点头。 蓝启仁示意身后长老捧上一个锦盒。盒盖打开，里面是一枚羊脂白玉佩，卷云纹样，灵气内蕴。蓝曦臣起身，双手捧起玉佩，走到雨儿面前。 “江大小姐。”他看着她，目光温和而郑重，“此乃蓝氏宗主夫人玉佩，见玉佩如见宗主。今日赠予你，意为定下婚约。他日若你愿嫁，曦臣必以礼相待，护你周全。若你不愿……此玉佩可随时归还，曦臣绝不强求。”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雨儿看着那枚玉佩，又看向蓝曦臣的眼睛。那双温润的眼眸中，有责任，有担当，有尊重，唯独没有她想象中的勉强或不甘。 她伸手接过玉佩。玉佩触手温润，其中灵气流转，与她体内灵力隐隐共鸣。 “多谢蓝宗主。”雨儿轻声说。 蓝曦臣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过莲塘，温和清煦。 婚约定下，厅内气氛轻松了许多。江枫眠留蓝氏众人用午膳，席间谈笑风生。蓝曦臣言行得体，与江枫眠论及仙门事务颇有见地，与虞紫鸢交谈也恭敬有礼，连对江厌离、江澄和魏无羡都温和以待。 雨儿坐在母亲身侧，偶尔抬眼看向蓝曦臣。他正与江枫眠谈论剑法，侧脸线条清俊，神情专注。这样的蓝曦臣，与她记忆中那个最终闭关自守的泽芜君，似乎还很远。 但又很近——因为悲剧的种子，或许早已埋下。 午膳后，江枫眠邀蓝曦臣往书房深谈。蓝启仁则与几位长老去客院休息。雨儿被虞紫鸢叫到内室。 “如何？”虞紫鸢看着她手中的玉佩。 雨儿摩挲着玉佩：“蓝宗主……人很好。” “只是很好？”虞紫鸢挑眉。 “母亲，”雨儿抬头，“您觉得，蓝宗主是个怎样的人？” 虞紫鸢沉吟片刻：“温润有礼，沉稳持重，但……心思深沉。他虽年轻，却已有一宗之主的气度与心机。雨儿，这样的人，能护你周全，但你也要懂得保护自己。” 心思深沉。雨儿想起原剧中蓝曦臣对金光瑶的信任，最终却被背叛。他真的心思深沉吗？还是说，他的温柔与信任，只是给那些他真心以待的人？ “女儿明白。”雨儿轻声说。 “今日蓝氏留宿，明日再启程回姑苏。”虞紫鸢道，“晚宴时，你可与蓝宗主多说说话。毕竟……他是你未来的夫君。” 雨儿脸微微一热：“是。” 傍晚，莲花坞设宴款待蓝氏众人。宴席设在临水轩，窗外便是莲塘，月色初上，莲香浮动。 雨儿坐在蓝曦臣斜对面，看着他与父亲交谈。烛光下，少年宗主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暖色，少了几分白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柔和。 “江大小姐可还习惯云梦的气候？”蓝曦臣忽然转头看她，温声问道。 雨儿微怔，随即答道：“云梦湿热，与姑苏不同，但莲花很美。” “确实。”蓝曦臣望向窗外莲塘，“姑苏多山，云雾缭绕，与云梦水乡景致各异，却各有其美。” “蓝宗主喜欢莲花？”雨儿问。 蓝曦臣微微一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之品格，令人敬佩。” 两人之间短暂的对话，被江澄和魏无羡的打闹打断。魏无羡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江澄追着他跑，差点撞倒屏风。 “阿澄！魏婴！”虞紫鸢蹙眉呵斥。 两个少年立刻规规矩矩站好，魏无羡还偷偷冲雨儿眨眨眼。 蓝曦臣看着这一幕，眼中泛起淡淡笑意：“江公子与魏公子，感情很好。” “让蓝宗主见笑了。”江枫眠无奈摇头。 宴席至亥时方散。蓝氏众人被安排在西厢客院，与主院隔着一片莲塘。雨儿回到自己房中，却无睡意，推开窗望着对面客院的灯火。 月光洒在莲塘上，泛起粼粼波光。她取出那枚宗主夫人玉佩，在月光下端详。玉佩中的卷云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转。 忽然，她看见对面客院廊下，一个月白色身影独立。是蓝曦臣。 他似乎也看见了她，微微颔首。 雨儿犹豫片刻，披上外衣，轻轻走出房间。穿过回廊，来到莲塘边的凉亭。蓝曦臣已等在那里。 “江大小姐还未休息？”他温声问。 “蓝宗主不也未休息？”雨儿走近。 两人并肩立于亭中，望向莲塘月色。夏夜微风拂过，带来莲香与淡淡的水汽。 “今日仓促，未及与江大小姐深谈。”蓝曦臣缓缓开口，“曦臣知这婚约突然，你若有疑虑或不愿，尽可直言。” 雨儿转头看他：“蓝宗主为何答应这婚约？只是因为父母之命吗？” 蓝曦臣沉默片刻，月光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淡淡阴影：“起初是。但今日见你……曦臣觉得，或许这婚约并非全然是责任。” “何意？” “江大小姐与我想象中不同。”蓝曦臣看着她，目光温和，“你眼中有一种……通透与坚毅，不像寻常十四岁少女。” 雨儿心头微震。他看出来了？看出她不是原来的江雨？ “蓝宗主过誉了。”她垂下眼帘。 “不是过誉。”蓝曦臣的声音很轻，“曦臣自幼身为宗主，见过太多人。有些人年纪虽长，却心思浅薄；有些人年少，却已看透世事。江大小姐属于后者。” 雨儿不知如何回应。 “曦臣今日赠玉佩时说的话，字字真心。”蓝曦臣继续道，“婚约虽定，但你的意愿最为重要。若他日你有心悦之人，或不愿嫁入蓝氏，曦臣绝不会以婚约束缚你。” 这番话让雨儿鼻尖微酸。这就是蓝曦臣啊，永远温柔，永远为他人着想，哪怕委屈自己。 “蓝宗主呢？”她抬头看他，“你可有心悦之人？” 蓝曦臣微微一怔，随即浅笑：“曦臣身为宗主，婚姻本就以家族为重。心悦之人……或许还无缘得遇。” “那若有朝一日遇见了呢？”雨儿追问，“你会如何？” 月光下，蓝曦臣的眸光深邃如潭。良久，他才轻声道：“若真有那一日……曦臣会尊重婚约，也尊重她。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强求。” 这话中带着淡淡的无奈，让雨儿心头一紧。她忽然想起原剧中，蓝曦臣对金光瑶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关怀，最终却换来背叛与伤害。他是不是……从来不敢奢望真心？ “蓝宗主，”雨儿握紧手中的玉佩，“这玉佩我收下了。婚约……我认。” 蓝曦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但不是因为父母之命，也不是因为家族联姻。”雨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因为我想了解你，蓝曦臣。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夜风拂过，吹起二人的衣袂。莲塘中传来夏虫鸣叫，月光如水。 蓝曦臣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眼中闪烁的光芒，竟让他沉寂已久的心湖泛起涟漪。许久，他温声道：“好。那曦臣便等着，等江大小姐来了解我。” “叫我雨儿吧。”雨儿说，“既然已是未婚夫妻，不必如此生分。” “雨儿。”蓝曦臣轻轻唤道，那声音温柔得让人心颤。 两人在亭中又站了片刻，直到夜露渐重，才各自回房。 雨儿躺在床上，握着那枚玉佩，心中五味杂陈。今日一见，蓝曦臣比她想象的还要好——温柔、包容、尊重，却也藏着深深的孤独。 这样的他，不该有那样的结局。 窗外，客院的灯火渐渐熄灭。雨儿闭上眼，在心中默念：蓝曦臣，这一世，我既来了，便不会让你再受伤害。那些遗憾，我都会尽力弥补。 包括你的。 月色渐西，莲花坞沉入梦乡。而在某个客院房间，蓝曦臣亦未眠。他站在窗前，望着主院的方向，手中摩挲着一枚与赠予雨儿相似的玉佩——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母亲，”他轻声自语，“您为我选的这位姑娘……似乎很特别。” 特别到，让他沉寂的心，开始期待明日，期待未来。 夜还长，但曙光终会到来。而这一场始于婚约的相遇，或许会改变许多既定的轨迹。 至少，蓝曦臣和雨儿，都如此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