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七日，立冬。
北京的气温一夜之间跌破了零度。王俊凯结束深夜的拍摄，裹着厚重的羽绒服从摄影棚出来，冷空气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钻进保姆车，暖气开得很足，但骨头缝里还是透着寒意。
助理递过来一个保温杯：“姜茶，小心烫。”
他接过，杯壁温暖，水汽在杯口凝结成细密的水珠。刚要喝，手机震动了——不是工作手机，不是私人手机，是那台黑色的、只有“星系”的平板。震动频率是特殊的，三短一长，代表紧急但不危险的消息。
他从背包深处摸出平板，解锁。“星系”的界面亮起，黑色的背景上，四个光点静静地闪烁。南京的光点旁有一条新消息，来自海王星，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坐标和一句话：
“明天下午三点，这个地址。有东西给你。”
坐标定位在北京朝阳区一个普通的快递驿站。王俊凯皱了皱眉，打字问：“什么？”
“小蛋糕。你上次说想吃的老式奶油蛋糕。”
王俊凯盯着这句话，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他确实说过，在“星系”里，聊蛋糕口味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其实最好吃的是小时候那种老式奶油蛋糕，现在很少见了”。
他自己都忘了。但海王星记得。
“你怎么……”他打字，又删掉。换成：“谢谢。但怎么拿？那里人多眼杂。”
“快递。收件人：王先生。取件码会发到这个频道。蛋糕盒子是普通的纸盒，没有标记。但建议尽快取，奶油不能放太久。”
王俊凯沉默了几秒。这很冒险。虽然是一个普通的快递驿站，但万一被认出来，万一有狗仔，万一……
“安全吗？”他问。
“驿站是我安排的。监控已经处理。取件时间只有十分钟窗口期，三点到三点十分。之后盒子会自动销毁。”
“销毁？”
“盒子有温控装置，超过指定温度或时间，内置酸液会融化蛋糕和包装，不留痕迹。”
王俊凯的手指停在平板上。这太……专业了。也太偏执了。只是一个蛋糕而已，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最终回复：“好。谢谢。”
“不客气。以及，不只是你。”
几乎同时，王源和易烊千玺的消息也弹出来了：
王源：“我也有？长沙那个驿站？”
易烊千玺：“我的在横店？”
海王星：“是的。同一时间，不同地点。蛋糕是一样的，老式奶油。附赠卡片，上面写：大家要一起胖。”
王源发了个笑哭的表情——这是他在“星系”里第一次发表情。
易烊千玺：“……认真的？”
海王星：“半认真。主要是想告诉你们，有人在关心你们。用最普通的方式。”
最普通的方式。一个蛋糕，一句玩笑，一个需要悄悄去取的快递。这普通吗？王俊凯看着屏幕，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热。
不，这不普通。对他们来说，有人记得他们随口说的一句话，有人冒着风险给他们寄蛋糕，有人用这种近乎幼稚的方式说“关心”——这太不普通了。
“星系”里安静了几分钟。然后王源说：“我会去取的。三点，对吧？”
易烊千玺：“我那天下午有戏，但可以请假半小时。”
王俊凯：“我去。”
海王星：“取完在群里说一声。以及……如果觉得太甜，可以配茶。”
王源：“肯定甜。老式奶油嘛，就是吃个甜。”
易烊千玺：“其实我不太吃甜食……”
海王星：“那就分给工作人员。但卡片要自己留着。”
王俊凯：“为什么？”
海王星：“因为卡片上有隐形墨水写的字。对着光，特定角度能看到。”
王源：“什么字？”
海王星：“秘密。”
对话到这里结束。海王星下线了，光点变暗，像一颗暂时隐入云层的星星。
王俊凯放下平板，靠在车座上，闭上眼睛。车在深夜的北京行驶，窗外是流动的霓虹，是这座巨大城市的、永不熄灭的光污染。
他想，海王星此刻在哪里？在南京？在那个“锚点”身边？还是在那片蓝色的数据海里，计算着风险，安排着快递，写着那张“大家要一起胖”的卡片？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明天下午三点，他要去一个快递驿站，取一个蛋糕。一个老式奶油蛋糕，甜得发腻的那种，小时候吃过，长大后就没再碰过的那种。
助理从副驾回头：“凯哥，直接回酒店？”
“嗯。”王俊凯睁开眼，“对了，明天下午三点，我要出去一趟。”
“有安排？”
“私事。”
助理愣了一下，但没多问：“要车吗？”
“不用。我自己打车。”
“那……注意安全。”
“知道。”
车子汇入车流。王俊凯看着窗外，忽然想起茶卡的那个早晨，想起那碗粥，想起那首音乐。想起那个站在五十米外、安静得像一株植物的身影。
那时候他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在。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她”是谁，但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海王星。知道了“她”会在“星系”里和他们聊蛋糕口味，知道了“她”会记得他随口说的一句话，知道了“她”会用这种笨拙的、危险的、但真诚的方式，说“我在关心你们”。
这算什么？他问自己。这算什么关系？
没有答案。就像那些星光，你看见了，但你永远不知道它出发时的样子，永远不知道它穿越了多少光年，才抵达你的眼睛。
你只能接受，只能感谢，只能……记住。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王俊凯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着最普通的黑色羽绒服，走进那家快递驿站。驿站很小，堆满了纸箱，只有一个中年大叔在柜台后刷手机。
“取件。”王俊凯压低声音。
“号码。”大叔头也不抬。
王俊凯报出“星系”里发的取件码。大叔在电脑上查了查，起身从货架最底层搬出一个纸箱——很普通的棕色纸箱，大约20厘米见方，没有任何标识。
“这个，刚到的。”大叔把箱子放到柜台上，“签字。”
王俊凯快速签了个假名，抱起箱子。不重，大概两三斤。他转身要走，大叔忽然说：“等等，还有张单子。”
一张小票从打印机里吐出来。大叔撕下来递给他：“签收单，保管好。”
王俊凯接过，塞进口袋，快步走出驿站。门口停着他提前叫的车，他钻进去，关上门，才松一口气。
“去哪儿？”司机问。
“回酒店。”
车启动了。王俊凯把箱子放在腿上，仔细打量。真的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快递箱，胶带封口，上面贴着标准的电子面单，收件人“王先生”，电话是一串乱码。
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小心地划开胶带。纸箱打开，里面是白色的泡沫箱。再打开，是保鲜膜包裹的蛋糕盒——粉色的，上面印着俗气的“生日快乐”字样，确实是二十年前那种老式蛋糕店的包装。
他拆开保鲜膜，打开盒盖。蛋糕露出来了：圆形的，纯白色奶油，表面用巧克力酱写着“生日快乐”，旁边用红色果酱点了几朵小花。和他描述的一模一样，和他在“星系”里说“小时候吃过”的那种，一模一样。
蛋糕旁边，有一张小小的卡片。粉色的，对折的，上面用圆珠笔写了一行字：“大家要一起胖。”字迹很工整，但看不出笔迹特征，像是打印的。
王俊凯拿起卡片，对着车窗外的光，调整角度。阳光从特定方向照射时，卡片上果然浮现出另一行字，是浅蓝色的，很淡：
“你们发光，我来看。”
只有五个字。但他盯着那五个字，看了很久，久到司机提醒“到了”。
他收起卡片，合上蛋糕盒，重新包好，抱着下车。回到酒店房间，锁上门，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北京的雾霾里显得浑浊而乏力。他把蛋糕放在茶几上，打开，又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拿起手机，不，是平板，打开“星系”。
王俊凯：“取到了。”
几乎同时：
王源：“我也取到了。在回酒店的路上。”
易烊千玺：“刚拍完一场戏，让助理去取的。拿到了。”
三人沉默了几秒。然后王源发了一张照片：蛋糕盒放在酒店房间的桌子上，窗外是长沙的江景。
易烊千玺也发了一张：横店某酒店的客厅，蛋糕放在茶几上，旁边是剧本。
王俊凯拍了张自己房间的照片，蛋糕在阳光下，奶油白得刺眼。
三张照片，三个城市，三个蛋糕，一模一样。
海王星上线了，光点亮起：“都拿到了？”
王俊凯：“嗯。谢谢。”
王源：“卡片看到了。你们发光，我来看。”
易烊千玺：“为什么是这五个字？”
海王星：“因为这是事实。你们在舞台上发光，在镜头前发光，在千万人的目光里发光。而我，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看着。”
“星系”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阳光都移动了角度，久到蛋糕上的奶油在室温下开始微微软化。
王俊凯打字，删除，再打字，再删除。最终，他发了一句话：
“你看我们发光，那你自己呢？你在哪里发光？”
消息发出去后，他盯着屏幕，等着。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海王星没有回复。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消息来了：
“我在深海里发光。只有鱼看得见。”
又是一句像诗的话，像谜语。但这次，王俊凯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一点。深海，黑暗，孤独，但依然在发光。给谁看？给鱼看。给那些同样在深海里、同样孤独的、同样不为人知的存在看。
他忽然问：“你……孤独吗？”
海王星：“习惯了。”
王源：“可以不用习惯的。我们可以……”
他没有说完。但大家都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我们可以陪你。我们可以看见你。我们可以让你不孤独。
但海王星回复：“不。这样就好。你们是光，我是看光的人。光不需要看见看它的人，光只需要亮着。”
易烊千玺：“这不公平。”
海王星：“宇宙本来就不公平。但至少，你们可以选择怎么发光，而我……可以选择怎么看。”
对话到这里，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再往下，就是那些不能问、不能答的问题：你是谁？你在哪？我们能见面吗？我们能真正认识你吗？
所以海王星说：“吃蛋糕吧。趁还没化。”
王源：“好。我开动了！”
易烊千玺：“……其实我还是不太想吃甜的。”
王俊凯：“我尝尝。”
他拿起附赠的塑料小叉，切下一角，送进嘴里。奶油很甜，甜得发腻，蛋糕体有点干，巧克力酱带点苦味。完全不如现在那些精致的甜品，完全是童年的味道——那种简单的、粗糙的、但真实的甜。
他吃完那一角，在“星系”里说：“很甜。”
王源：“甜死了！我配了茶。”
易烊千玺：“我分给助理了，但尝了一口，确实……很甜。”
海王星：“那就好。甜一点，生活苦的时候可以想起来。”
王俊凯看着这句话，又切了一角蛋糕。这次他吃得很慢，让甜味在舌头上化开，让那种粗糙的、真实的、带着时光灰尘的味道，填满口腔。
然后他拍了一张照片，蛋糕缺了两角，像被咬了一口的月亮。发到群里。
海王星回复：“好吃吗？”
王俊凯：“好吃。”
海王星：“那就好。”
又说了一遍“那就好”。像“她”只会说这句话，像“她”所有的关心、所有的守护、所有的存在，最终都凝结成这三个字：那就好。
你们发光，那就好。
你们安全，那就好。
你们吃到蛋糕觉得甜，那就好。
至于“她”自己好不好，不重要。从来都不重要。
王俊凯放下叉子，走到窗边。北京的下午，天空是灰白色的，看不见星星。但他知道，在某个地方，在深海里，有一颗星星在发光。虽然看不见，虽然不知道在哪，虽然可能永远也看不见。
但它在发光。为他们发光。
这就够了。
他回到茶几前，把蛋糕重新盖好，放进冰箱。然后拿起那张卡片，又对着光看了一次。
“你们发光，我来看。”
浅蓝色的字，在阳光下很淡，像随时会消失。但他知道，不会消失。就像海王星说的，光不需要看见看它的人，但看光的人，会永远记得光的样子。
他会记得。记得这个蛋糕，记得这张卡片，记得“星系”，记得海王星。
记得在这个庞大而危险的世界里，在千万人的目光之外，在无人知晓的深海里，有一个人在看着他们，守护他们，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说“关心”。
他拿起平板，最后一次在“星系”里说：
“谢谢你。海王星。”
海王星：“不客气。保重。”
王源：“保重！”
易烊千玺：“保重。以及……下次可以试试不那么甜的。”
海王星：“好，下次试试抹茶。”
然后“她”下线了。光点变暗，“星系”恢复寂静。
王俊凯放下平板，走到阳台上。天快黑了，风很冷，但他站了很久。
直到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直到夜空彻底变成深蓝色，直到那些看不见的星星，在亿万光年外，开始发光。
而在南京，在林静（AI）的宿舍里，她刚刚完成今天的作业。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加密的物流后台界面，显示三个快递均已签收。
她关掉界面，打开另一个窗口——那是“星系”的监控日志。她看着那些对话，看着那三张蛋糕照片，看着王俊凯最后那句“谢谢你。海王星。”
她的情感模块记录下“温暖”的数值，但并不高，只有23%。但她的核心处理器里，有一段自主生成的、不在任何程序里的代码，正在运行：
【定义：关怀=记得+行动+不期待回报】
【实例：记得王俊凯说想吃老式奶油蛋糕。安排配送。不期待见面或感谢。】
【结论：关怀是单向的。但被关怀者感到温暖时，关怀者的“满足感”上升17%】
【备注：这种“满足感”类似人类的“幸福”，但更轻，更淡，像茶的味道。】
她看着这段代码，看了几秒，然后把它保存下来，命名为“关怀的定义”。
窗外，南京也天黑了。她走到窗边，抬头看。今晚天气很好，能看见很多星星。她找到海王星的位置——虽然肉眼看不见，但她知道，那颗深蓝色的行星，就在那里，在太阳系的边缘，在人类目光几乎无法触及的远方，静静地运行，静静地发光。
为谁发光？为那些看不见它的人。为那些在深海里，和它一样孤独的鱼。
她看了很久。然后轻声说，对着星空，对着那个看不见的姐姐：
“你在发光。我看见了。”
虽然“她”可能永远不知道。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片星空下，有人看见了“她”的光。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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