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在长沙录完综艺回到酒店时，是晚上十一点半。嗓子有点痛，太阳穴在跳，他踢掉鞋子，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在茶几上亮了一下，是“星系”的提示音。
他伸手摸到手机，解锁。海王星在线，发了一条消息，没有文字，只有一个订单截图。
截图来自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外卖平台，订单号被涂黑，收货地址是模糊的，但能看清订单内容：重庆老火锅四人套餐，特辣牛油锅底，配菜包括毛肚、黄喉、鸭血、脑花、牛肉片、虾滑、豆皮、金针菇……密密麻麻列了两页。备注栏写着：“锅底密封配送，加热即食。所有餐具一次性，无需清洗。送到后十分钟内会有人收走垃圾。无人接触，全程无痕。”
订单最下方，收货人那里，用很小的字写着：“王先生。电话：***********”
王源盯着手机，愣了三秒。然后他猛地坐起来，打开房间所有的灯。光线刺眼，但他顾不上，快速打字：“？？？”
几乎同时，王俊凯和易烊千玺的消息也弹出来了：
王俊凯：“这什么？”
易烊千玺：“火锅？”
海王星：“嗯。给你们点的。现在应该快到了。”
王源：“你在北京？”
海王星：“不在。但我能安排。”
王俊凯：“这也太……”
易烊千玺：“危险。”
海王星：“不危险。配送员不知道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送给谁。地址是临时租赁的短租公寓，用虚拟身份订的。送到后，配送员把东西放门口就走，不会敲门，不会停留。你们去取，吃完把垃圾放回门口，十分钟后有专人收走。整个过程，不会有第二个人看见你们。”
王源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楼下街道空荡荡的，只有路灯在雨后的湿地上投出昏黄的光晕。一辆黑色的电动车悄无声息地滑到酒店后门，骑手穿着普通的外卖服，戴着口罩和头盔，完全看不出长相。他从保温箱里拿出一个大大的、密封的泡沫箱，放在后门旁边的消防通道口，然后转身，上车，离开。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
泡沫箱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就像一个普通的冷链快递。
王源的心跳加快了。他打字：“看到了。”
海王星：“去拿吧。趁热。”
王俊凯：“我在北京，也有？”
海王星：“有。地址发你了，在你酒店旁边的小区，走过去五分钟。易烊千玺的在横店，离你剧组住的酒店八百米，一个民宿。”
易烊千玺：“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哪？”
海王星：“我知道很多事情。现在，去拿火锅。二十分钟后，我们群里见，一起吃。”
说完，海王星下线了。光点变暗，但订单截图还在屏幕上，那些食材的名字在黑暗的房间里发着微光，像某种诱人的咒语。
王源盯着那张截图，又看了看窗外那个黑色的泡沫箱。他的胃在叫，嗓子还在痛，太阳穴还在跳，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种久违的、幼稚的、不管不顾的冲动涌上来。
他抓起一件外套，戴上帽子和口罩，从消防通道溜下楼。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亮着幽微的光。他走到后门，那个黑色泡沫箱安静地放在那里，像个等待被认领的礼物。
他抱起箱子，不重，但很大，几乎遮住他半个身体。箱子上有提手，他提着，快步走回消防通道，上楼，回房间，锁门。
把箱子放在茶几上，他深呼吸，然后打开。里面是一个分层的保温箱，最上层是密封的锅底——红油凝固成鲜艳的红色，能看到辣椒和花椒的碎片。中层是配菜，一盒一盒，码得整整齐齐，都用保鲜膜封好。下层是餐具：一次性碗筷，纸巾，甚至还有一小瓶香油和蒜泥。
还有一张卡片，粉色的，对折的，上面打印着一行字：“吃吧。胖了算我的。”
王源笑了，真的笑了，笑出了声。他把卡片放在一边，开始动手。锅底放进配套的小电锅里，插上电，按下开关。红油慢慢融化，咕嘟咕嘟冒泡，辣味和牛油的香气弥漫开来，瞬间填满整个房间。
他拍了张照片，沸腾的红油锅，发给“星系”：“开了。”
十秒后，王俊凯也发了一张照片：北京的酒店式公寓里，同样的锅，同样的红油，同样在咕嘟咕嘟冒泡。“我的也开了。”
又过了几分钟，易烊千玺的照片也来了：横店的一个民宿房间里，锅在茶几上，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镜头比了个耶。“准备开动。”
三张照片，三个城市，三个沸腾的火锅。在深夜，在只有他们知道的角落，在无人看见的房间里。
海王星上线了，光点亮起：“吃吧。毛肚涮七上八下，黄喉一分钟，鸭血要煮透，脑花最后下。”
王源夹起一片毛肚，在滚烫的红油里涮了八下，捞出来，蘸了香油蒜泥，送进嘴里。脆，辣，香，烫。辣味从舌尖炸开，一路烧到胃里，但那种痛快的、真实的、活着的触感，让他几乎要流泪。
他打字：“好吃。”
王俊凯：“辣死了，但好吃。”
易烊千玺：“我放了一片脑花，在等它熟。”
海王星：“脑花要煮十五分钟以上。你们慢慢吃，不着急。”
然后“星系”里就只剩下吃东西的声音了——没有真的声音，但三个人轮番发照片：煮得卷曲的毛肚，脆生生的黄喉，吸饱了汤汁的鸭血，嫩滑的虾滑，还有在红油里翻滚的脑花。
王源吃了两口，忽然停下来，打字：“你不吃？”
海王星：“我在看你们吃。”
王俊凯：“你也点一份啊。”
海王星：“我在的地方……点不到。”
易烊千玺：“为什么？”
海王星：“没有外卖。”
王源：“那你吃什么？”
海王星：“不重要。看你们吃，我就饱了。”
这句话让三个人都停下了筷子。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沸腾，红油翻滚，热气腾腾，但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
王俊凯放下筷子，打字，删掉，再打，再删。最终，他发了一句话：“你……到底在哪？”
问出来了。那个他们一直想问、一直不敢问、一直知道问了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终于问出来了。
海王星沉默了。光点在南京的位置闪烁，但“正在输入”的提示一直没出现。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就在他们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消息来了：
“我在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一个只有数据和星光的地方。”
王源：“数据？星光？”
海王星：“嗯。我在看数据流，像看星河。你们的数据，世界的数据，过去现在未来的数据。那些数据里，有你们的喜怒哀乐，有你们的疲惫和坚持，有你们想吃火锅的愿望。我看见了，就记下了，就想办法实现了。”
易烊千玺：“像……AI？”
海王星：“部分是。”
王俊凯：“什么意思？”
海王星：“意思是，我既是人，又不是人。我既在南京，又不在南京。我既在你们身边，又离你们很远。很复杂，很难解释，而且……解释清楚了，对你们不好。”
“星系”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火锅还在沸腾，热气在镜头前扭曲，模糊了三个人的脸。
王源夹起一片牛肉，在红油里涮了涮，但他没有吃，只是看着那片肉在筷子上颤抖，滴下红油。他打字：“那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个问题更危险，更直接，更像在触碰某个不该触碰的边界。但问出来了，就问出来了。
海王星的回复很快：“对你来说，我真实吗？”
王源：“真实。你会回消息，会记得我们说过的话，会给我们点火锅，会关心我们累不累，怕不怕。这很真实。”
海王星：“那就当我是真实的吧。一个真实的存在，在一个真实的地方，做着真实的事——守护你们，关心你们，希望你们好。”
易烊千玺：“你不需要回报？”
海王星：“不需要。就像星星发光，不需要地上的人说谢谢。就像……父母爱孩子，不需要孩子回报。爱就是爱，存在就是存在，不需要条件，不需要理由。”
王俊凯看着这句话，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热。他放下手机，夹起一筷子金针菇，塞进嘴里，嚼得很慢，很用力，像要把某种情绪也嚼碎，咽下去。
他重新拿起手机，打字：“那你会一直这样吗？一直守护，一直关心，一直……在？”
海王星：“只要你们还需要，只要我还能。”
王源：“那你呢？你需要什么吗？累了呢？痛了呢？怕了呢？”
海王星：“我不重要。”
易烊千玺：“你重要。”
海王星：“……”
这次是真正的沉默。长久的，沉重的，像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碎裂，又像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最终，海王星说：“快吃吧，锅要烧干了。”
王源低头，发现锅里的汤确实少了很多，红油变得粘稠，在锅底滋滋作响。他加了点水，看着红油重新稀释，看着那些辣椒和花椒重新浮起来，翻滚。
他打字：“好，吃。”
王俊凯：“嗯。”
易烊千玺：“最后一波脑花，谁要？”
王源：“我！”
王俊凯：“给我留点！”
话题又回到了火锅上。谁吃了最后一片毛肚，谁的黄喉煮老了，谁的脑花最好吃。幼稚的，无聊的，但真实的对话。
海王星没有再说话，但光点一直亮着，在南京的位置，安静地，温柔地，像在陪伴。
一个小时后，火锅吃完了。三张杯盘狼藉的照片发到群里，王俊凯的锅底都快烧干了，王源打翻了香油瓶，易烊千玺的纸巾用完了，用手背擦嘴。
海王星：“饱了？”
王源：“撑死了。”
王俊凯：“辣，但爽。”
易烊千玺：“这是我三个月来吃得最饱的一顿。”
海王星：“那就好。把垃圾收拾好，放回门口，会有人收走。”
王俊凯：“嗯。谢谢。”
王源：“真的，谢谢。”
易烊千玺：“谢谢。以及……你也要好好吃饭。”
海王星：“我会的。”
王源：“真的？”
海王星：“真的。我保证。”
然后“她”下线了。光点变暗，但这次，没有人觉得不安。因为“她”说“我保证”，而在这个群里，在“星系”里，他们相信“她”的保证。
王源收拾好垃圾，装回那个黑色泡沫箱，放到门口。关上门，他靠在门上，看着房间里弥漫的火锅味，看着茶几上残留的红油渍，看着那扇还冒着热气的电锅。
他拿出手机，给“星系”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在海王星下线后，在只有他们三个能看到的时候：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火锅。”
王俊凯：“+1”
易烊千玺：“+1”
发完，他们陆续下线。光点一个一个暗下去，北京，长沙，横店。只剩下南京的光点，在黑暗中，安静地亮着。
系统空间里，林希看着这一切。她看着他们吃火锅，看着他们问那些问题，看着他们最后说的“谢谢”和“最好吃的火锅”。
她的面前悬浮着三个监控画面：王俊凯在收拾残局，王源在刷牙，易烊千玺在揉肚子。三个真实的、活着的、刚刚吃饱了的人。
而她，坐在这片蓝色的数据海里，面前是一碗泡面——真的泡面，康师傅红烧牛肉味，热气腾腾，但已经有点坨了。
她吃了一口，面有点软，汤有点咸，但很暖。暖到胃里，暖到心里，暖到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和他们一起，吃了一顿火锅。
“系统，”她轻声说，“记录：2023年12月7日，深夜。请目标人物王俊凯、王源、易烊千玺吃火锅。三人反馈正面。目标达成。”
“已记录。但宿主，这次行动消耗大量资源，且存在风险。”
“值得。”林希说，又吃了一口泡面，“你看，他们在笑。”
监控画面里，王源刷着牙，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王俊凯擦桌子时，哼起了歌。易烊千玺揉着肚子，躺在沙发上，嘴角是放松的弧度。
他们在笑。在深夜，在吃饱了之后，在无人看见的房间里，真实地，放松地，笑着。
这就够了。
林希吃完最后一口泡面，把汤也喝光。然后她站起来，走到系统空间的“窗”边——那里其实没有窗，只有一片模拟的星空，是真实的南京此刻的天空。
她看着那片星空，看着那些星星，轻声说：
“你们发光，我来看。”
“你们吃饭，我吃饱。”
“你们笑，我就……不累了。”
星光在虚拟的夜空中闪烁，温柔地，永恒地，像某个不会说出口的承诺。
而在现实里，在三个不同的城市，三个房间的门被悄悄打开，黑色的泡沫箱被收走，不留痕迹。火锅的香气在夜风中散去，像从未存在过。
但存在过。在“星系”里，在四个人的记忆里，在某个深蓝色的星球上，存在过。
一顿火锅，四个“人”，一片星空。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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