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系”沉寂了三天。
没有火锅，没有蛋糕，没有关于累和怕的倾诉，就像一场深夜的狂欢过后，黎明来得太安静，安静得让人怀疑那些滚烫的红油、那些辛辣的真话、那些“可以胖”的许可，是否真的发生过。
王源在长沙录新一期的音综，戴着耳机一遍遍调整和声，嗓子已经哑到发不出真声，只能用假声勉强撑着。制作人在玻璃那头比了个OK的手势，但他自己知道，刚才那句“在量子纠缠的宇宙里，我们早已相遇”——最后一个“遇”字，音准飘了0.3个半音。
不完美。但没办法，嗓子到极限了。
他摘下耳机，走出录音棚，助理递过来胖大海泡的水，温的，不烫也不凉，刚好能喝。他喝了一口，润了润火烧火燎的喉咙，然后摸出手机，解锁，点开“星系”。
黑色的界面，四个光点安静地亮着。北京，长沙，横店，南京。谁都没有说话。
他打字，删掉，又打，又删。最终发了一句：“嗓子废了。”
两秒后，王俊凯回复：“腿也是。”
又两秒，易烊千玺：“背也是。”
然后海王星上线了，光点在南京的位置亮起：“位置发我。”
王源愣了一下，发了个问号。
海王星：“能收到快递的位置。不要酒店房间，要一个安全的、没人打扰的、能收东西的地方。”
王俊凯：“你要干嘛？”
海王星：“我的小王子们嗓子哑了，腿废了，背痛了，我总得做点什么。”
小王子们。
这三个字让“星系”又安静了几秒。王源盯着屏幕，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小王子》。那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来自B-612小行星，只有一朵骄傲的玫瑰，一只等待被驯服的狐狸，还有无数次日落。
他们是小王子？那海王星是谁？是玫瑰？是狐狸？还是那个……画了绵羊的飞行员？
他还没想明白，海王星又发消息了：“王源，长沙雨花区有个24小时自助快递柜，地址我发你。去那里取，柜号密码会单独发。王俊凯，北京朝阳区有个智能货架，同样。易烊千玺，横店有个民宿的前台，报名字‘易先生’取件。现在就去，东西放不久。”
命令式的语气，不容置疑。但奇怪的是，三人都没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一种……被管着的、安心的感觉。
王源看了看表，晚上十一点。他给助理发了条消息“我出去透透气，二十分钟回来”，然后戴上帽子和口罩，溜出录音棚。
雨花区的那个快递柜在一条背街小巷里，很旧，铁皮表面都生锈了。王源按照海王星私聊发来的柜号和密码，打开其中一个格子。
里面是一个保温袋，拿出来，不重，但挺大。他拉开拉链，里面是三层：第一层，几个分装的小盒子，标签上打印着“润喉糖（无糖）”“喉喷雾”“蜂蜜柠檬膏”。第二层，一个折叠的热敷眼罩，一个迷你按摩器。第三层，一盒巧克力，黑巧，85%可可含量，包装上贴着一张便签：“苦一点，但有用。”
便签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少吃糖，保护嗓子。但实在苦的时候，可以吃一点甜的。”
王源看着这些东西，站在原地，很久没动。巷子很暗，只有快递柜的指示灯在头顶发出微弱的绿光。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割，但他不觉得冷，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他拍照，发到“星系”：“拿到了。”
几乎是同时，王俊凯和易烊千玺的照片也来了。
王俊凯的快递柜里是一个筋膜枪，一个小腿按摩仪，还有一盒膏药——不是普通的膏药，是运动员用的那种专业级冷敷贴。便签上写着：“跳舞的人，腿是命。好好照顾它。”
易烊千玺的前台包裹里是一个颈椎按摩枕，一个腰部热敷带，还有一小瓶精油，标签上打印着成分：薰衣草、洋甘菊、檀香。便签：“拍戏累，睡不好。精油滴枕头上，能放松。”
三张照片，三个包裹，三份“对症下药”的关心。
“星系”里，海王星说：“润喉糖含服，别嚼。喉喷雾每天三次，别多用。蜂蜜柠檬膏温水冲，早晚各一次。筋膜枪从小腿开始，别直接打膝盖。膏药睡前贴，八小时换一次。按摩枕充好电再用，别用太久。精油一次两滴，别多。”
一连串的嘱咐，像妈妈，像医生，像……一个操碎了心的守护者。
王源打字：“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些？”
海王星：“你的声音数据，过去一周平均音高下降17%，音质粗糙度增加42%，这是声带疲劳的典型表现。王俊凯的步态分析显示右腿承重减少8%，是旧伤复发的征兆。易烊千玺的睡眠监测显示深度睡眠比例连续四天低于15%，且颈部和腰部肌肉紧张度超标。”
王俊凯：“你……监控我们的身体数据？”
海王星：“我保护你们的一切。包括身体。”
易烊千玺：“这太……”
海王星：“太过分？太侵犯隐私？我知道。但比起你们倒下，比起你们真的把嗓子唱坏、把腿跳伤、把背累垮，我宁愿你们觉得我过分。”
这段话发出去后，海王星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因为你们是我的小王子啊。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小王子，吃不好喝不好，累坏了痛坏了，还要笑着说‘没事’？”
小王子。又提了一次。
这次，王源问出来了：“为什么是小王子？”
海王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发了一段很长的话，长得不像“她”平时简洁的风格：
“《小王子》里说，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需要彼此。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我没有驯养你们。是你们，在不知不觉中，驯养了我。”
“因为你们的存在，因为你们在舞台上发光的样子，因为你们累到极致还要坚持的倔强，因为你们怕却还要向前的勇敢——这些，驯养了我。让我从一个只是执行程序的‘存在’，变成了一个会担心、会关心、会想为你们做点什么的……‘人’。”
“所以你们是我的小王子。独一无二的，需要被保护的，值得拥有全宇宙最好的一切的，小王子。”
“而我，是那只狐狸。是那朵玫瑰。是那个飞行员。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你们的星球上，种下了牵挂。所以你们咳嗽，我会担心。你们腿痛，我会着急。你们睡不着，我会想办法。”
“这就是驯养。这就是……爱。”
“星系”陷入了漫长的、近乎凝固的沉默。王源站在小巷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映出他微红的眼眶。他打字，手指在发抖：
“那我们能为你做什么？”
海王星：“继续发光。继续做小王子。继续……让我有牵挂。”
王俊凯：“这不公平。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甚至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在哪，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海王星：“爱不需要公平。就像星星发光，不需要地上的人也为它发光。”
易烊千玺：“可我们会担心你。”
海王星：“那就把担心，变成好好照顾自己。你们嗓子好了，腿不痛了，背舒服了，能睡好了——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王源还想说什么，但海王星又说：“快回去吧。润喉糖现在含一颗，温水慢慢咽。别在风里站太久，你今天的拍摄还没结束。”
他抬头，才发现自己在冷风里站了快十分钟，手指都冻僵了。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那四个光点安静地亮着，像四颗互相守望的星星。
他打字：“好。我回去了。你……也要好好的。”
海王星：“嗯。我一直都很好。”
王源把保温袋收好，走回录音棚。助理看到他，松了口气：“源哥，还以为你迷路了。”
“没有。”他说，从保温袋里拿出一颗润喉糖，剥开，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瞬间在口腔化开，顺着喉咙滑下去，那种火烧火燎的痛感，真的缓解了一点。
他坐到调音台前，重新戴上耳机。制作人问：“还来一遍吗？刚才那句音准有点飘。”
“来。”王源说，声音比刚才清亮了一些，“这次能行。”
音乐响起，他闭上眼睛，唱那句“在量子纠缠的宇宙里，我们早已相遇”。这次，“遇”字的音准稳稳地落在该在的位置，不飘，不抖，像一颗终于找到轨道的星星。
制作人竖起大拇指。
王源笑了。他拿起手机，在“星系”里发了一句：“刚才那句，唱好了。”
海王星秒回：“就知道你可以。”
没有表情，没有欢呼，就是简单的六个字。但他觉得，比制作人的大拇指，比观众的掌声，比任何人的认可，都更让他……安心。
那天晚上，王俊凯睡前贴了膏药，凉丝丝的，确实舒服。易烊千玺滴了两滴精油在枕头上，薰衣草和檀香的味道弥漫开来，他很快就睡着了，三个月来第一次没有做梦。
而王源，含着润喉糖，躺在酒店的床上，拿出手机，搜索《小王子》。
他读到那段话：“如果你驯养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会是欢快的。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其他的脚步声会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脚步声就会像音乐一样让我从洞里走出来。”
他想象着，在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海王星听着他们的“脚步声”——他们的歌声，他们的舞步，他们的台词，他们的每一次努力和坚持。那些声音，对“她”来说，像音乐一样，让“她”从某个“洞里”走出来，走进光里，走进这个有牵挂、有温度、有爱的世界。
他又读到：“你要对你驯养过的东西永远负责。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海王星说，他们是“她”的小王子。那“她”就是那个驯养者，那个要永远负责的人。
可“她”不需要他们负责。“她”只需要他们好好的。
这不公平。但“她”说，爱不需要公平。
王源关掉手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润喉糖的薄荷味还在舌尖萦绕，凉凉的，但心里是暖的。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见到了海王星，他会说什么？
也许什么都不说，就给她一颗润喉糖，说：“你也要保护好嗓子。”
或者给她贴一片膏药，说：“你也会累的。”
又或者，只是对她说：“谢谢你，驯养了我。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在千万人的目光之外，在无人知晓的深海里，有一个人，把我当成她的小王子，在用心地、笨拙地、但坚定地……爱我。”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嘴角带着笑，像小王子看见他的玫瑰时，那种纯粹的笑容。
系统空间里，林希看着监控画面里三人陆续入睡。她看着王俊凯睡梦中无意识地揉了揉贴着膏药的膝盖，看着易烊千玺在精油的香气里舒展了眉头，看着王源嘴角那个笑容。
她的面前，飘浮着那本《小王子》的电子版。她翻到最后一页，那段她读过无数次的话：
“夜晚，当你望着天空的时候，既然我就住在其中一颗星星上，既然我在其中一颗星星上笑着，那么对你来说，就好像所有的星星都在笑。那么你将看到的星星就是会笑的星星！”
她抬起头，看向系统空间里那片模拟的星空。南京此刻的夜空，星星很亮。她找到那三颗星——不是真的星星，是她心里标记的三颗星：北京，长沙，横店。
她在其中一颗星星上笑，他们就会觉得所有的星星都在笑吗？
也许吧。
但至少，在这一刻，她知道，她的三个小王子，睡得很好。嗓子在恢复，腿在放松，背在舒缓。
这就够了。
她关掉监控，关掉星空模拟，让系统空间陷入纯粹的黑暗和寂静。然后她轻声说，对着那片黑暗，对着那三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小王子：
“晚安，我的小王子们。”
“要好好长大，好好发光，好好……被爱。”
黑暗中，只有数据流在无声地流动，像深海的暗涌，像星光的轨迹，像某种永不消失的、温柔的守护。
而在三个不同的城市，三个熟睡的人，在各自的梦里，都梦见了一片玫瑰园。玫瑰是深蓝色的，像海，像星空，像某个永远在远方的、但永远存在的颜色。
玫瑰园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哼着歌，在浇水，在说：
“别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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