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敛了一夜，翌日竟是难得的晴好天。

晨光破开云层时，揽星殿的檐角还坠着未化的冰棱，被日光一照，折射出细碎的银光，落在青石板上，晃得人眼睫微颤。

厓禾棠是最先起身的。他推开内殿的门时，正撞见情蹲在阶下扫雪。玄色劲装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竹扫帚划过石阶，带起簌簌的雪沫，扬在晨光里，像撒了一把碎钻。

听到动静，情抬头看过来，唇角勾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盛着晨光，亮得惊人：“醒了？”

厓禾棠没应声，只是垂眸看着他手里的扫帚，墨色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发梢扫过素白的广袖，带起一缕极淡的风。

阶旁的梅树下，魅正俯身整理药箱。紫衣的下摆沾了点湿泥，他指尖拈着一张药笺，目光落在上面的字迹上，神情专注。听到两人的动静，他抬眼望过来，眸色平静，只是朝厓禾棠微微颔首，便又低头忙自己的事。

三人之间依旧没什么话，却少了往日的疏离。扫帚划过石阶的沙沙声，药笺翻动的轻响，混着晨光里的梅香，竟透着几分烟火气。

厓禾棠走下台阶，站在情的身侧。晨光落在他的侧脸，柔和了冷硬的轮廓，他垂着眼，看着石阶上被扫出的干净纹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的寒松纹。

情扫到他脚边，停了动作，直起身时顺手将扫帚搁在阶边。他比厓禾棠高出小半头，侧头看他时，目光落得极低，正好能看见他垂落的眼睫，长长的，像蝶翼：“今日天好，去后山走走？”

厓禾棠抬眸看他一眼，没说话，算是应了。

这话落进魅的耳里，他整理药箱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合上箱盖，拎在手里走过来：“新制的药膏，正好送去隘口。”

言下之意，是同路。

情瞥了他一眼，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没反驳，只是转身走向厓禾棠，很自然地伸手，替他拂去肩头沾着的一片落梅。指尖触到衣料的瞬间，带着一点微凉的温度，厓禾棠的身子没动，只是眼睫轻轻颤了颤。

三人沿着山道往后山走，依旧是前后相错的距离，却不再是泾渭分明。

山道两侧的积雪被日光晒得发软，踩上去咯吱作响。枝头的冰棱渐渐融化，水珠顺着梅枝滚落，砸在三人的衣袍上，留下细碎的水痕。

情走在最外侧，时不时抬手替厓禾棠挡开低垂的梅枝，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魅走在后面，目光落在厓禾棠的背影上，手里的药箱拎得很稳，步伐不快不慢，恰好跟在两人身后。

行至半山腰的观景台，厓禾棠停下了脚步。他扶着栏杆，俯瞰着山下的云海，晨光漫过他的发顶，将墨色的发丝染成了金红。

情站在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底的笑意渐深。魅立在两人身后，没上前，只是望着云海翻涌，手里的药箱轻轻晃了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风卷着梅香漫过来，拂过三人的衣袂。

没有交谈，没有争执，只有晨光暖着山巅，云海漫着天际，三道身影静立在风里，像一幅被时光定格的画。

不知过了多久，厓禾棠收回目光，转身朝着隘口的方向走去。素白的广袖拂过栏杆，带起一缕风，情和魅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山道上的脚步声，轻轻浅浅，伴着风里的梅香，漫过了整个晴好的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