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晴光漫过梅林，将枝头的残雪晒得透亮，风卷着梅香掠过，落了两人满身。

厓禾棠立在梅树下，指尖捻着一朵半开的红梅，花瓣殷红，衬得他指尖愈发冷白。他垂着眼，眸色平静无波，像是在琢磨这花的纹路，又像是只是随手把玩。

情和魅站在不远处，对视一眼，眼底都藏着几分心思。昨夜守在殿门时，两人便悄声合计过，要试试能不能逗得这位冷面阁主，露出一点不一样的神色。

情先一步迈步上前，玄色衣袍扫过雪地里的落梅。他走到厓禾棠身侧，忽然抬手，指尖勾住一缕垂落的发丝，轻轻一绕，将那缕墨发缠在指间。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轻佻，却又拿捏着分寸，不至于惹人生厌。

厓禾棠抬眸看他，淡墨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微怔，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指尖的动作。

情勾着唇角，眼底带着几分笑意，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戏谑：“阁主的头发，比这红梅还软。”

这话落进耳里，厓禾棠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捻着花瓣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些。

魅见状，也缓步走过来。他没像情那般动手，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寒松，玉色温润。他走到厓禾棠另一侧，抬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缕被情缠住的发丝挑开，又将玉簪轻轻插在他的发间。

动作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魅垂着眼，看着簪头的寒松贴在墨发间，衬得那张冷白的脸愈发清绝。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几分难得的柔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簪子……配你。”

情挑了挑眉，没反驳，反而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簪头，又看向厓禾棠：“确实配。就是阁主总散着头发，可惜了这好东西。”

两人一唱一和，目光都落在厓禾棠的脸上，带着几分期待。

厓禾棠垂眸，看着指间的红梅，又抬眼，目光扫过两人。情的眼底盛着笑意，魅的眸子里藏着紧张，两种截然不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竟奇异地不觉得讨厌。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松开，任由那朵红梅落在雪地里，殷红的花瓣嵌在白雪中，格外惹眼。

然后，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发间的玉簪。玉质温润，带着一点暖意，顺着指尖，漫进心底。

或许是晨光太暖，或许是梅香太浓，又或许是两人的目光太过灼热。

厓禾棠的唇角，极轻地，向上弯了一下。

快得像风拂过水面的涟漪，转瞬即逝。

却被情和魅看得一清二楚。

情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惊喜，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乎要压不住。魅的喉结滚了滚，眼底的紧张尽数化作了温柔，连周身的寒气，都像是散了几分。

厓禾棠自己却没察觉。他只是觉得，心头那片沉寂了千年的荒原，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漾起了一圈圈细微的波澜。

他垂着眼，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柔软，只是两人的错觉。

风卷着梅香再次掠过，枝头的残雪簌簌坠落，落在三人的衣袍上，带着几分清浅的暖意。

梅林里静了片刻，随即响起情低沉的笑声，和魅几不可闻的轻叹。

晴光正好，梅香正浓，连风里，都透着几分不一样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