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盯着漆黑的电脑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她昨晚睡得很足，早餐也吃了不少，接下来几个小时完全没有工作要处理。和博士的约定都履行完毕了，现在没人能拦着她一头扎进资料堆里，除非有人硬把她拽走。

挺好。

工藤那家伙还没来，但他肯定会来的。等他推门进来时，她得攒够一座信息大山扔给他，看着他皱起眉陷入思考的模样，再听他恍然大悟时露出的笑——完美计划。

她按下电源键，打开博士特意改装过的无痕浏览器，比普通版本安全十倍不止。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吧，她得把那位韦恩先生的过往挖个底朝天。点开文字编辑器，她指尖悬在键盘上，随时准备记下有用的信息。

韦恩先生出生在哥谭市，父母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富豪慈善家托马斯和玛莎·韦恩。九岁那年，他亲眼看着双亲死在一个小混混手里。她找到的所有同期报道都把这桩惨案写得极尽悲凉，配的照片里全是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男孩。

从那之后到上大学前，他的公开信息少得可怜，据说都是家里的管家——也就是他之后的监护人——刻意把他藏在了聚光灯外。可仅有的那点资料里，勾勒出的形象却和工藤之前见过的韦恩先生高度重合，反而不像最近两年媒体上那个咋咋呼呼的花花公子。

有点意思。

下一个大事件说起来算不上什么正经新闻，顶多是娱乐圈八卦——韦恩先生从医学院辍学，接着就彻底人间蒸发了。

看到第一篇猜测他失踪的报道时，灰原的手指猛地顿在了键盘上。她之前完全没听说过这件事。仔细看下去才知道，这算不上官方认定的失踪，管家对外界和警方一概回应说“布鲁斯少爷只是出门寻找自我去了”，还恳请大家不要打扰。

他在那几年的消失里找到的“自我”，就是灰原最熟悉的那个版本——一个看起来脑子里缺根弦的花花公子，天真得像张白纸，偶尔犯蠢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就算出了岔子也能被轻易当成无心之失揭过去。

灰原皱起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个形象来得太突兀了，和工藤伪装成柯南的路数简直如出一辙。

江户川柯南这个身份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打消别人的怀疑才存在的。故意装出小孩子的跳脱和无知，就算偶尔露出点破绽，也只会被当成“这小鬼又瞎胡闹”。毕竟谁会怀疑一个连鞋带都系不利索的小学生，能和那个声名赫赫的高中生侦探扯上关系？

工藤之前跟她聊过，说这个身份一开始只是临时凑出来的，后来才慢慢完善细节。到现在为止，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也就高木警官偶尔会有点怀疑，但大多时候还是把柯南当成个爱凑热闹的麻烦精。

现在再看这个被小报称作“布鲁西”的韦恩，简直就是翻版的江户川柯南。问题是，一个坐拥亿万资产的富豪总裁，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套伪装？他消失的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灰原把这个疑问记在文档里，指尖继续在键盘上翻飞，打算从他之后的经历里找找线索。

接下来的新闻是关于一个八岁男孩的。韦恩先生去看马戏的当晚，那孩子的父母在意外中去世。他当场就决定收养这个孤儿当养子。

灰原挺认同那些说他是共情了过去的自己的猜测。这件事做得太真诚了，完全不像“布鲁西”平时那些为了博眼球的作秀，反而和他悄无声息捐给慈善机构的大笔款项一样，透着点藏不住的真心。

因为住在哥谭，又有钱得扎眼，关于韦恩先生的绑架、遇袭报道多得数不清，但内容大同小异，灰原只是简单记了几笔就跳过了。

格雷森少爷上大学后不久，韦恩先生又收养了第二个孩子。这次是个无家可归的街头小子，名叫杰森·托德，没人知道他的具体身世，也猜不透韦恩先生为什么突然要收养他。大部分媒体都说是空巢综合征闹的，灰原觉得这至少占了一部分原因，但没有更多资料也不敢下定论。

托德少爷后来成了媒体口中的“浪子回头”典范，从街头混混变成了成绩优异的优等生，和养父的关系也好得让人羡慕。可这份光鲜在他十六岁那年戛然而止——他被人杀害了。

灰原之前就知道韦恩先生有个早逝的孩子，这么多年来媒体还时不时拿出来炒冷饭，可真读到那孩子的遭遇时，她还是忍不住心口一紧。

奇怪的是，一个豪门养子的死，报道里的细节却模糊得要命。不过她现在也算摸透了韦恩先生的脾性，只要他想藏，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挖出半点消息。

第三个孩子的出现并不意外，毕竟韦恩先生“女儿奴”的名声早就传出来了。现在再回头看，“布鲁西”那个溺爱孩子的形象，好像是所有伪装里最真实的部分。

第三个孩子是邻居家的孤儿，名叫提姆·德雷克。他本身就是个小有名气的富二代，比起两个哥哥，他更快适应了韦恩家的聚光灯。灰原之前就对他略知一二，毕竟这孩子自己就是个科技圈的名人。

第四位，这次终于不是男孩了。但关于这个女孩的信息少得可怜，显然韦恩把她护得密不透风。仅有的几次公开露面里，这女孩话少得像哑巴，整个人缩在韦恩身后，连头都很少抬。

按他收养儿子的规律来看，这女孩八成也藏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灰原哀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

孤儿，黑发蓝眼，带着创伤性过去——这模板套在江户川柯南身上，简直严丝合缝。哦不对，柯南不算孤儿，但韦恩不知道这点。那位大佬只知道这孩子拿不出合法出生证明，还跟毫无血缘和法律关系的人住在一起。

所以韦恩突然抛来的橄榄枝，其实是又想捡个孩子回家？

“灰原！我来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炸在门口，灰原吓了一跳，脑子里刚脑补出的柯南穿韦恩家西装的诡异画面瞬间碎了。她猛地转头，就看见柯南正站在玄关换鞋，手里还攥着半盒没吃完的草莓饼干。

“你发什么呆呢？”柯南把饼干塞进兜里，凑过来一脸疑惑，“刚才叫你都没反应。”

“没什么，”灰原迅速把网页切回搜索界面，“我已经开始查了，做了点笔记，你先看看跟上进度。”

柯南立刻露出个得意的笑，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电脑：“那当然，本侦探的学习能力可不是盖的。”

“少贫嘴，赶紧看。”灰原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翘了下。

她靠在沙发扶手上，盯着柯南的脸。不用看屏幕，光看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看到哪段了。看到韦恩神秘失踪那段时，柯南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线索；翻到关于那个神秘女儿的部分时，他脸上的表情简直能拧出水来——显然对查不到半点有效信息这事相当无语。

“他真有四个孩子？”柯南突然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就是那个跟了我整整一周的家伙？”

“六个。”灰原纠正他，“我没来得及整理，还有两个没写进去。”

“你逗我呢？”柯南的声音都拔高了。

“我没那个闲心。第五个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孩子他妈是谁至今还是个迷。第六个也是收养的，又是个男孩。”灰原耸耸肩，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

柯南重重叹了口气：“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跟了我一周的人居然是——”

“世界闻名的慈善家、亿万富翁CEO，还是六个孩子的爹。”灰原接话接得飞快。

“喂！”柯南把电脑往桌上一放，摊开手开始吐槽，“换你你能接受吗？一个身家千亿的大佬，放着公司不管孩子不带，天天跟在我一个小学生屁股后头转了整整一周！这合理吗？”

灰原不得不承认，他这话确实没毛病。但她没打算顺着他的话说，直接伸手把电脑抢了回来：“别废话，赶紧继续。”

柯南也不恼，乖乖往沙发上挪了挪，凑到她肩膀后头看屏幕。

“现在查什么？”

“本来在整理他的公开事件时间线，但看来看去就一件事——韦恩是个收养狂魔。”灰原点开一堆老旧的美国新闻网页，“不如直接查那些奇怪的矛盾点和传闻。”

“比如他那段突然消失的空白期？”

“对，就是那个。”

“那段确实可疑，太奇怪了。”柯南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加密浏览器开始帮忙搜。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就这么对着电脑和手机，安安静静地查资料。灰原打开文档的共享权限，两人发现什么新线索就直接在文档里备注，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灰原翻到一篇关于韦恩家慈善晚宴被劫的旧新闻，底下附了段路人拍的视频。视频内容和他们的调查完全无关，按理说她根本没必要点进去，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移向了播放键。

之前一个人在家查资料时，她从来不用耳机，柯南来了之后也没找过。两人看了无数段新闻采访和现场片段，谁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视频刚一播放，身边的柯南突然僵住了。

灰原立刻按了暂停，转头看向他。

“继续放。”柯南的声音有点哑，眼睛没看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灰原依言按下播放键，劣质电脑音响里传出滋滋的杂音，还有打斗的喊叫声。视频本身其实挺有意思，虽然和他们的调查无关。她实在好奇，柯南到底从里面听到了什么，突然就这么紧张。

“灰原，这段视频拍的是什么？”柯南突然开口。

灰原又按了暂停，把屏幕转给他：“路人拍的蝙蝠侠抓劫匪的视频，就是那次韦恩家晚宴被劫的时候。挺有意思，但跟我们要查的没关系。怎么，你感兴趣？”

她抬头想问清楚，却看见柯南正死死盯着屏幕，眼神专注得像是要把屏幕盯出个洞来。

“柯南？”灰原试探着叫了一声。

“我觉得不是没关系。”柯南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异常冷静。

“什么意思？”灰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柯南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你之前说我这辈子干的最蠢的事，就是把正义联盟成员给麻晕了对吧？我好像真的干了。”

灰原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僵住了。她的目光在暂停的视频和柯南之间来回打转，看着柯南微微发颤的手指，突然就懂了他刚才的反应。

“你是说，韦恩·布鲁斯就是蝙蝠侠？”她的声音放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柯南沉重地点了点头。

一股麻木感顺着脊椎爬上来，灰原赶紧甩了甩头把那股诡异的感觉压下去。这只是个猜测，只是个理论而已，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柯南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你怎么确定的？”她也学着柯南刚才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声音。”柯南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我对声音很敏感，这是当侦探的基本技能。”他无意识地抬手扯了扯领结——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上次他在街上跟我说话时，用了比平时低沉很多的声音，直到我叫出他的名字，他才变回原来的声线。我当时就觉得他是故意变声隐藏身份，发现我已经知道他是谁后就放弃了。”

柯南顿了顿，指尖在屏幕上的蝙蝠侠剪影上轻轻点了点：“他当时的伪装声线还没蝙蝠侠那么沉，但只要再压低一点，就是一模一样的声音。”

“所以你就靠一段偶然点开的视频，把地球最大的秘密之一给捅破了？”灰原试图用惯常的毒舌来掩饰心里的震惊。

“好像……是这么回事。”柯南眨了眨眼，一脸茫然，似乎还没从自己的发现里回过神来。

灰原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就你了，江户川柯南。也就你能干出这种事。”

“不过这么一来，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好像就说得通了——前提是我的推测没错。”

工藤新一指尖抵着下巴，整个人已经沉进了自己的推理世界里，连眼神都飘得老远。灰原哀翻了个白眼，把被他碰歪的笔记本电脑拉回面前。

是啊，前提是他猜对了。

他们俩都清楚，也都隐隐有种预感——他没猜错。但光凭工藤新一的直觉和模模糊糊的感觉可不够，她需要实打实的证据。

哀没搭理旁边正皱着眉复盘和那个男人所有交集的新一，点开了一个新的笔记文档，开始梳理蝙蝠侠的时间线。

很快她就找到了预想中的间接证据。最早出现蝙蝠侠相关报道的时间，正好和韦恩先生结束所谓“自我探索”旅行回国的时间吻合。那时韦恩先生性格大变，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为了把自己和那个惩恶扬善的身份彻底割裂开。

韦恩家收养过的孩子数量，和蝙蝠侠身边出现过的年轻助手数目几乎完全对应。唯一的出入是金发的罗宾、蝙蝠女和搅局者，还有第一任罗宾时期那位红发蝙蝠女。

这点疑惑没花几分钟就解开了——德雷克先生有个朋友完美匹配那个金发女孩的描述，韦恩家也一直有个红发世交，和早年那位蝙蝠女对上了号。就连托德先生当年含糊其辞的死因，如果是在做英雄任务时牺牲，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所有线索都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

而工藤新一居然是偶然间发现的这一切。

“喂，灰原，”新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之前他说要给我的那个东西，你说会不会和这事有关？难怪他当时说得那么含糊。”

“有可能。”哀头也没抬地应道。

“他之前说知道所有有‘那种’安全保障的人，如果他说的是蝙蝠侠的保护——甚至是比那更高层级的关系，那他当然清楚谁有这个资格。而且他说我没有那些人脉，也确实没错。”新一摸着下巴嘀咕。哀唔了一声表示赞同。

“至少比我之前那个猜测靠谱点。”她随口说道。

“等等，你之前有什么猜测？”新一立刻追问。

“啊，没什么。”哀顿了一下，她本来没打算说这个，“别问了，不重要。”

“好吧。”新一虽然满脸疑惑，但还是没再追问。

“那现在怎么办？你打算去找他，戳破他的秘密？”

“当然不。”新一翻了个白眼，“现在？我什么都不会做。”

“什么都不做？”哀挑了下眉。

“我们是偶然发现的这件事。真到了需要用到的时候再说，现在对我们来说根本没影响，没必要多事。”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这倒挺明智。我们已经够麻烦了，没必要再掺和超级英雄的那堆破事。”哀点头赞同。

“希望以后别再碰到韦恩先生，也别再和蝙蝠侠扯上关系，把这事彻底忘了最好。”新一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

“希望吧。”哀语气平淡地附和。

可惜，运气这种东西，他们一向缺得厉害。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