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服部总算从失控状态里退了出来,只是眼底的火气还没完全散。他用消防员扛人的姿势把那个凶手搭在肩头,脸臭得能滴出墨来,活像扛了袋五百斤的水泥。
白马探弯腰把柯南抱起来的时候,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斜眼瞪着柯南,见那小鬼冲他做鬼脸,翻了个能上天的白眼。
服部清醒过来后,找路就容易多了——顺着白马探之前踩出来的痕迹走,比他自己瞎闯的那条破路顺畅一百倍。
“你这路简直是直线插过来的,”服部扛着人还能说话,气息稳得不像话,“你不是只能借动物的眼睛看东西吗?怎么找得这么准?”
“是没错,但借动物视角跟看监控似的,说不定我赶过去的时候你们早就跑没影了——更何况我还得先摸清楚路。”白马探的声音沉了下去,“我说出来你未必信。”
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信。
服部低头扫了眼白马探怀里的柯南,嗤笑一声:“你倒是说说看。”
“……是一头狼,”白马探的声音很轻,“它领着我穿过林子,直接找到你们的。”
“日本根本没有野生狼。”服部说得斩钉截铁,可眼神里分明是好奇,不是嘲讽。
“我知道没有,但我亲眼看见了。它一点都不像野生的,太温顺了,倒像是狼犬之类的混血……”白马探瞥了服部一眼,“你信我?”
“我既没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也没法否定,”服部没给准话,“但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有人把宠物丢在山里,护林员还没发现。”
“真的?”白马探来了兴趣,“怎么说?”
“我刚才疯跑的时候,有只破猫跟了我一路,还嗷呜嗷呜叫个不停,”服部的脸又黑了,“就跟网上那些要饭的猫似的,不给吃的能嚎到你怀疑人生。”
“如果那猫之前是家养的,把你当成食物来源倒也说得通,”白马探点点头,“但狼……”
“还有另一种可能。”服部摸着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
“什么?”白马探追问。
“你听我说完啊。”服部先皱了下眉,才转头看向白马探,语气带着点不确定,“我没闻到那只猫的味道。”
“啊?”
“我当时在追柯南,周围的气味都能闻到,那些路过的动物留下的痕迹也能捕捉到。那只猫是逆风过来的,按道理我不可能闻不到……”服部皱着眉,“可我什么都没闻到。”
“我也是,”白马探接话,“我连那头狼的意识都没法连接,就好像……”
“它根本不存在?”服部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而且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白马探点头,“你说得对,有这个可能。”
“这么说?”服部的眼睛亮了点,像是找到了什么共鸣。
白马探没再说话,只是抱着柯南的手臂又紧了紧。他后知后觉地冒起一阵寒意——那个哨兵在他刚进小空地没多久就追来了,对方说自己的五感是嗅觉和味觉,这两种感官本来就相辅相成,说不定那人早就盯上他了。
而他从头到尾都没察觉。
又是一阵寒意爬上后颈。
“那服部哥哥的灵宠是猫吗?”柯南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完全看不出啊。”
“开什么玩笑!”服部差点把肩膀上的凶手扔出去,“我的肯定是那头狼啊!”
白马探眯起眼:“照你这么说,那只烦人的猫就是我的?”
“不然呢!”服部理直气壮,“那么吵那么烦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我的!”
“不一定哦……”柯南坏笑着挤眼睛,“服部哥哥平时也喜欢嗷呜乱叫啊,尤其是和和叶姐姐在一起的时候。”
白马探听到和叶的名字,身体猛地僵了一下,可服部完全没注意到,只顾着跳脚。
“喂喂喂!我才没有!都是那女人先挑事的!”
“我可没说谁先挑事哦。”柯南笑得一脸纯良。
服部恶狠狠地瞪着柯南,那眼神是哥们儿间被怼急了的无奈,可柯南就像个真的六岁小孩似的,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白马探叹了口气,没再掺和这俩活宝的斗嘴,默默跟在后面。
没走多久,他们就遇上了搜救队。服部把扛了一路的凶手交出去,结果转头就被两个队员架住了——哪怕是为了保护白马探,他动手打人也是事实。
考虑到他是哨兵失控,再加上年纪还小,大概率不会有太重的处罚,最多是社区服务,但总归会留下案底,以后说不定会成为麻烦。
白马探皱起眉。
服部的保护欲太凶了,放在战国乱世里是优点,毕竟为了向导能拼上性命,可在现代社会里就是隐患。他们必须尽快缔结精神联结。
“服部哥哥,你怎么一直把手插在口袋里啊?”柯南突然开口,“是不是藏了什么好玩的?”
“才没有!我……喂!”
柯南趁服部分神,一把拽出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服部痛得嘶嘶抽气,赶紧把手抢了回来,脸色都白了。
“你受伤了!”柯南脸上的玩笑劲儿全没了。
“没有!我好得很!”服部嘴硬,眼神飞快地扫过白马探,“别瞎操心。”
“伤没伤得让医生说了算,”白马探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停在路边的救护车走,“去让医护人员看看。”
“我不用——喂喂!你放手啊!”服部被拽得踉跄了两步,只能跟着走。
医护人员检查完的结果和白马探猜的一样——上周的旧伤又裂开了,还加重了。
“我真没事!”服部还在犟。
“你这一下至少多养四周。”白马探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用去医院!”
白马探冲医护人员摆了摆手:“麻烦你了,我来给他包扎就行,我学过急救。”
医护人员耸耸肩,转身去处理另一个醒过来正挣扎的哨兵了。那边已经围了好几个警察,另一个医护人员正举着针管准备打镇静剂,不出意外的话,那哨兵得睡到被送回哨兵向导中心为止。
白马探背对着身后乱糟糟的案发现场,指尖稳稳按着服部平次的手腕。要不是知道服部正死死盯着那名刚被制服的罪犯,他恐怕早就绷不住了——刚才那个失控的哨兵给他带来的冲击,直到现在还没消下去。
“我听见了。”服部的声音压得很低,视线依旧锁着白马背后的骚动。
白马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刚才喊我名字的时候。”服部见他一脸茫然,补充了一句,“我听见了。”
“……哦。”白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情急之下确实喊了服部的本名。他皱了皱眉,目光重新落回手里的纱布上,指尖微微用力,“抱歉,刚才太急了,没忍住。我不该……”
“没事啊。”服部打断了他的道歉,语气轻描淡写,“喊我名字而已,你随便喊。”
白马猛地抬头,眼睛都睁大了几分,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在日本,喊别人的本名可不是件随便的事。在英国,别说朋友之间,就算是生意伙伴,熟络了之后直接叫名字也稀松平常。可在这里,这份特权需要用时间和真心去挣。
白马从不觉得自己挣到了这份资格。不过话说回来,能不能叫,好像也不是他说了算的,对吧?
“那你也可以喊我探。”他抬手把纱布抚平,松开了按着服部的手,让他自己检查包扎的成果,“就是我可能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口。”
“正常,慢慢来。”服部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仿佛这份殊荣根本不值一提。对他来说或许真的不算什么,但对白马而言,这是他来日本之后,第一个主动允许他叫本名的人。
心里暖暖的,又带着点沉甸甸的分量。白马想着,过阵子应该就会习惯了吧。
“行了,录完口供就撤吧。”服部从临时担架上跳下来,抻了个懒腰,“这都快凌晨还是大清早了?再耗下去,明天上课都要迟到。”
白马脸一垮。哦对,还有该死的课。
准确来说,今天就是周日,距离周一开学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们不仅要补觉,还要赶作业复习,更要命的是——
还要面对黑羽快斗。
那个绝对不可能是怪盗基德的家伙。毕竟基德是哨兵,而黑羽快斗是向导。
两天前那场盗窃案里残留的精神冲击突然翻涌上来,白马的手指不自觉地攥成了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躁动,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倒头睡死过去。
“我懂。”服部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白马一哆嗦。他刚才该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路上你可以先睡会儿,到地方我叫你。”
换做平时,白马绝对会对这种“你需要照顾”的暗示嗤之以鼻,但今天他实在太累了。刚才被凶犯突袭的惊吓,加上帮服部平复狂乱状态的耗损,再叠加两天前的精神冲击,他早就撑到极限了。
所以车子刚开上高速,白马就头一歪,睡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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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阿笠博士就来接柯南了。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孩子还在酒店里补觉,灰原哀却跟着一起过来了。
“我就是来确认你没蠢死在这种破地方。”她嘴上不饶人,可柯南听得出来,她语气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最近他的五感越来越敏锐,很多以前忽略的细节都能轻易捕捉到。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太感谢您找到柯南了,横沟警官!”阿笠博士对着警官深深鞠了一躬,“没给您添麻烦吧?”
“是那位服部先生和白马先生先找到他的,还顺便抓住了那个失控的哨兵杀人犯。”横沟警官往服部他们车子开走的方向瞥了一眼,语气里带着后怕,“万幸没出更大的乱子。”
“真是辛苦各位了!”阿笠博士又鞠了一躬,连忙拉着柯南和灰原往车上走。
灰原罕见地没坐副驾,而是和柯南一起挤在了后排。看她那副严肃的表情,柯南就知道,这趟车恐怕没法安生了。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进入狂乱状态了。”灰原开门见山。柯南没搭话,她便侧过头看向他,“距离你上次注射Senes-5才四个小时。药效已经失效了。”
“步美尖叫了。”柯南低声解释,“那几个孩子见过那么多场面,早就不是随便会被吓到的年纪。她能喊成那样,肯定是遇上了要命的事。我必须过去。”
“嗯……你的哨兵本能触发了保护族群的冲动,直接把你从平稳状态推进了狂乱。”灰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叹了口气,“但这并不能改变药效失效的事实。你得换成Senes-4。”
“我知道,但能撑多久?”柯南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当初说好了Senes-5能撑一年,Senes-4还能再续一年半!现在连半年都撑不到?我连自己的状态都控制不住,怎么去打黑衣组织?”
“我知道你想等变回工藤新一之后再找向导……”灰原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忍,“但你可能得提前计划了。下次见到基德,你得想办法和他谈一谈。”
“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和我缔结契约。”柯南的声音低了下去。
“什么?!”灰原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溜圆。
“他说过愿意帮忙,但……”柯南的手指死死抓着牛仔裤,布料上还沾着昨晚蹭到的泥点和草渍,“他从来没答应过要和我缔结契约。”
灰原沉默了。她盯着柯南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听着,我们得这么办。”
“我们?”
“是你得这么办。”灰原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下次见到基德,你直接问他。别玩什么暗号猜谜,别拐弯抹角,就像个愣头青一样,直截了当问他愿不愿意。”
“喂!”
“要是他答应了,你们就一起制定计划。”灰原无视他的抗议,继续说道,“不管是先临时绑定还是直接缔结最终契约,都得有个明确的安排。”
“如果他不答应呢?”柯南的心脏猛地一缩,恐惧顺着血管爬遍全身。
“那就及时止损,找别人。”灰原的语气冷得像冰,“如果那个小偷连这点忙都不肯帮,你就没必要再抱着希望耗下去了。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没时间陪他玩猜心游戏。”
柯南想反驳说基德绝不是那种没担当的人,但他知道灰原的话没错。他的时间不多了,比服部的时间还要少。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向导,要么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要么是能让他放心坦白的。
如果那个人不是快斗……
他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赶紧把这念头压了下去。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他得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