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德拉科！醒醒！”

熟悉的声音像隔着好几层水膜，模模糊糊渗进意识里。直到有人狠狠晃了晃他的肩膀，德拉科才勉勉强强掀开沉重的眼皮。

哈利的绿眼睛凑得极近，瞳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德拉科心脏猛地一跳，连身上的酸痛都淡了几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的手就按在了他肩上，力道又重了些。

“你到底在猫头鹰棚屋睡什么觉？”哈利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点怒气。

德拉科眨了眨眼，茫然地扫了一圈。他确实在猫头鹰棚屋，身后窗台上，海德薇和他的阿奎拉正缩着身子蹲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盯着他俩。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照得两只猫头鹰羽毛蓬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大概是半夜过来后不小心睡着了吧。猫头鹰们还凑在他身边想给他取暖，可惜棚屋里漏风漏得厉害，这点暖意根本不够用。德拉科打了个寒颤，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哈利立刻抬手按在了他额头上。

指尖的温度烫得德拉科差点偏头躲开。

“你烧得跟烙铁似的！”哈利气得直叹气，“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我早上醒得早，睡不着就过来了，”德拉科扯了个谎，眼神飘向一边，“后来不小心又睡着了。”

“别废话，跟我去庞弗雷夫人那儿！”哈利不由分说地拽着他站起来。德拉科腿一软，差点栽倒——该死，哈利没说错，他确实发烧了，头重脚轻的，连带着对方揽在他腰上的手臂都让他心跳乱了节奏，完全没起到本该有的支撑作用。

他们踩着结了薄冰的台阶往城堡走，德拉科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早饭没见你过来，我就查了活点地图，”哈利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我就知道你肯定又躲在猫头鹰棚屋。真搞不懂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的，又冷又没窗玻璃，你要发呆不能找个暖和点的地方？”

“我没发呆！”德拉科嘴硬，明知道这话连自己都骗不过，“我就是来看看我的猫头鹰而已。”

“行吧行吧，”哈利翻了个白眼，“就算要看猫头鹰，也别把自己冻成冰棍行不行？我要操心的事儿已经够多了，不想再给庞弗雷夫人添乱。”

庞弗雷夫人比哈利更生气。她一边嘀嘀咕咕地数落着，一边强行灌了他一瓶难喝到想吐的药剂，紧跟着又是一剂提神药剂，热得德拉科耳朵眼儿里都冒起了蒸汽。

“今天剩下的时间老老实实躺着，”她把德拉科赶出门时还不忘叮嘱，“别再往冷地方钻了！”

哈利亲自把这句话落实到底。他先带着德拉科溜进厨房，让家养小精灵多比堆了满满一桌热食和热饮，确保他把肚子填得圆滚滚的，才拽着他披上隐形衣，偷偷摸回了地牢里空无一人的斯莱特林宿舍。

两人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上，德拉科裹着厚毛毯，浑身不自在地缩在椅子里，感觉哈利的目光就像烧得正旺的炉火，烤得他脸颊发烫。

“那个……”德拉科盯着跳动的火苗，终于憋出一句，“圣诞舞会怎么样？”

哈利发出一声堪比哀嚎的长叹。

德拉科心里莫名揪了一下，又忍不住好奇得要死。

“简直是灾难现场，”哈利吐槽道，“你没来真是明智，但说实话我还挺希望你在的——至少能听听你毒舌吐槽，说不定还能稍微有意思点。”

他一股脑地讲起了舞会的糟心事：帕蒂尔姐妹因为他和罗恩只顾着聊天，转头就跟别人跳舞去了；赫敏答应跟克鲁姆搭档，气得罗恩当场跟她吵了一架——德拉科对此毫不意外，只是没想到那个红头发的反应能那么大；还有他们无意中听到海格和马克西姆夫人的谈话，得知了海格有巨人血统的事——这点更是早在他意料之中。

“总之我现在只想躲清净，”哈利瘫在椅子里抱怨，“罗恩和赫敏天天跟炸毛的猫似的互掐，我看够了。还不如在这儿陪你待着。”

“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你知道的。”德拉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点，可心脏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鸟，砰砰直跳。他真后悔当初发现自己的心意，早知道会这么煎熬，还不如一直装糊涂。

“对了，还有件事，”哈利突然坐直身子，皱着眉说，“迪戈里昨晚找我了。”

“迪戈里？”德拉科愣住了，“他找你干什么？”

“他让我把金蛋拿到三楼的级长浴室，说要‘在水里好好琢磨’。说是为了报答我之前告诉他有龙的事。你说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哈利看着他，眼神里分明带着点期待——好像巴不得这是个陷阱，好让他有理由彻底不信任迪戈里。德拉科太懂这种心情了，可嘴上还是说：“应该不是。他是赫奇帕奇的，那群家伙最讲忠诚和公平。我觉得他是真心想帮你。”

“可泡个澡能帮我什么？”哈利还是一脸不解。

“很明显啊，你得把金蛋放进水里，”德拉科刚说完，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哦对了！里面的东西肯定和水有关！说不定是人鱼？你得在水下才能听到金蛋里的提示！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那我现在就去级长浴室试试？”哈利跃跃欲试，又有点犹豫。

“犯不着冒险去那儿，万一被人撞见就麻烦了，”德拉科皱着眉站起身，“我有个更好的办法。你去把那该死的金蛋拿过来，越快越好。”

哈利二话不说就跑了。没几分钟，德拉科就把自己的坩埚变成了一个能装下两人脑袋的大容器，注满了温水。

哈利回来时手里攥着金蛋，看着那口改造过的坩埚，眼神里带着点怀疑。

“别磨蹭了，”德拉科扯了条毛巾搭在肩上，又扔给哈利一条，“把金蛋放进水里打开。”

他先把金蛋按进水面下，哈利伸手帮忙拧开了锁扣。

水下立刻传来模糊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哈利直接把整个脑袋埋进了水里，德拉科怕弄湿了衣服加重感冒，只侧过身，把一只耳朵凑到了水面上。

空灵的旋律和歌声顺着水流钻进耳朵里，德拉科凝神细听，终于听清了歌词：

你有一小时的时间寻找，

找回我们取走的珍宝，

一旦过了一小时，希望就会渺茫，

为时已晚，珍宝不再，永难寻回。

哈利猛地从水里探出头，头发滴着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呛得他直咳嗽。

"你说对了……"他喘着气，声音还带着水的黏腻感，"是人鱼。他们要拿走我的东西，我——"

德拉科别开眼，假装没看见对方湿透的衬衫勾勒出的线条，随手抓过毛巾胡乱擦着侧脸，语气冷淡地打断他："把整首歌听完。我去拿纸和笔，记下来。"

没几分钟，他就把人鱼的歌谣完整抄了下来。那只装着人鱼歌声的容器也变回了坩埚的模样。两人重新坐回火堆旁，哈利正用毛巾搓着湿头发，德拉科则皱着眉，指尖点着羊皮纸上的字句碎碎念。

"‘来寻我们歌声之地’——肯定就是黑湖。你得潜进湖里去找他们拿走的东西。"

他顿了顿，指尖移到下一行："‘取你心头所念’。啧，听起来是想拿你最宝贝的东西晃你心神，让你乱了阵脚。就是不知道他们能拿什么来做文章。"

"‘限时一寻，取回失物’，这个就直白了。你得在一小时内潜下去把东西拿回来。"德拉科嗤笑一声，"听着挺简单的。"

"简单？"哈利的声音瞬间拔高，毛巾都掉在了地上，"我他妈怎么在水下憋一小时的气，德拉科？！"

"办法多的是，"德拉科耸肩，半点不慌，"咒语啊药剂啊都行。离任务还有一个多月呢，急什么。我们给卢平教授写信，他肯定知道答案，而且他现在不是老师了，问他不算违规。"

哈利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连连点头："对，你说得对，就写信给卢平教授。"

德拉科召来一张新的空白羊皮纸，蘸了蘸墨水。

卢平教授的回信来得很快，德拉科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对方不仅给了好几个水下呼吸的方案，还把每种方法的利弊都写得清清楚楚。

"最直接的是泡泡头咒，但我猜你是为了哈利的第二场任务才问的，所以不推荐这个咒语。它不难施展，但太脆弱了，一旦泡泡破了，哈利就会陷入危险。我更倾向第二种方法，不是咒语，是一种植物——鳃囊草。服下之后，巫师会长出鳃，手脚也会变成类似鱼鳍的模样，刚好能支撑一小时的水下生存。这个方案更稳妥，操作简单，不用分心维持咒语，哈利可以专心完成任务。如果你们买不到鳃囊草，我可以在对角巷的药店帮你们订购，直接寄到学校。"

两人商量过后，立刻回信请卢平教授帮忙代购。没几天，猫头鹰就送来了一个 charmed 保鲜的盒子，里面装着绿油油的鳃囊草。

直到这时，他们才把人鱼歌谣和任务的事告诉赫敏和韦斯莱。

赫敏立刻皱起眉："你们破解了金蛋的秘密怎么不早说？我本来可以帮你们一起想办法的！"

"不是你说的，哈利得自己完成任务吗？"德拉科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是说不能替他做决定，没说不肯帮忙啊！"赫敏气鼓鼓地叉着腰。

"我们自己也搞定了，"德拉科耸耸肩，完全没在意她不悦的眼神。

韦斯莱在旁边嘀嘀咕咕："这么热心帮忙，怎么不去找克鲁姆啊？"

"你能不能闭嘴？！"德拉科翻了个白眼，比赫敏先一步炸了毛，"克鲁姆人挺好的，只是邀请赫敏跳个舞而已，又没踩你那根敏感得要死的神经。要是他先跟你做朋友，你肯定不会说半句坏话。别像个被甩了的怨妇似的丢人现眼行不行？"

"德拉科！"哈利叹了口气。

韦斯莱脸涨得通红，猛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出了大礼堂。哈利立刻追了上去，走之前还回头瞪了德拉科一眼："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明明是他先没事找事！"德拉科不服气地反驳，可哈利已经追着韦斯莱跑远了，根本没听见。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德拉科把从斯莱特林长桌端来的煎蛋和吐司推到一边，胃口瞬间荡然无存。

"你没事吧，德拉科？"赫敏小心翼翼地问，眼神里带着担忧，"从圣诞舞会之后你就一直怪怪的，动不动就发火，我有点担心你。"

"我没事！"德拉科低吼，"能不能别总把我当病人分析？！"

"好好好，我不说了，"赫敏连忙举手投降，"我就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帮忙！"德拉科猛地站起身，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他最后去了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倒不是为了看书，只是想清净一会儿。大部分学生都在享受假期的最后几天，图书馆里空空荡荡的。他的作业早就写完了，之前因为心情不好，把一整个学期的课程都预习完了，现在只能随手抽了本炼金术的书翻着，打发时间。

直到克鲁姆走了过来，德拉科抬头看见对方一脸纠结，像是被逼着来的，就知道没好事。

自从上次克鲁姆笨拙地问他是不是对哈利有意思之后，两人虽然还是会一起在斯莱特林长桌吃饭，偶尔也会和赫敏一起在图书馆待着，但绝口不提圣诞舞会，更别提哈利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可看着克鲁姆坐下来时那副想逃又不敢逃的表情，德拉科就知道，对方又要提那件事了。胃里一阵翻涌，他没好气地先开了口："我猜，是赫敏让你来的？"

“不！”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话刚说完就后悔了——德拉科正挑着眉看他，那眼神摆明了不信。他败下阵来，闷闷地补充，“好吧，是她找的我。她说……她很担心你。”

“咱们能不能别提这个？”德拉科抱着脑袋，声音里带着哀求，“再逼我，我就从天文塔跳下去一了百了。”

“你不想说，我绝不会逼你。”维克多皱着眉，语速放得很慢，“但我看着你……总觉得你该找个人说说。”

德拉科没应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里翻涌着化不开的疲惫。

维克多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摆手补救：“当然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随便提一句。”

德拉科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瘫回椅子里，第一次任由自己沉溺在铺天盖地的沮丧里。

“你真是个好人。”他憋了半天，只挤出这么一句。

维克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耸耸肩。这副笨拙的模样反倒让德拉科松了些紧绷的神经，维克多见状顺势提议：“要不……陪我出去走走？”

“外面冷死了。”德拉科立刻皱起脸抱怨。

“哪有那么夸张。”维克多说着就站起身，摆明了不打算给他拒绝的余地。德拉科无奈，只能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

明明是晴天，城堡外的空地上却没什么人。刚踏出门，德拉科的呼吸就化作白雾，在冷冽的空气里散开。

远山和森林都裹着一层白雪，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本该是幅绝美的雪景，可德拉科却半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翻江倒海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直到走了好一段路，维克多才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歉意：“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我本来是想帮你，现在看来，或许我该闭嘴才对。”

“你说得没错。”德拉科的声音沉得像灌了铅，“之前我还不懂，现在总算明白了——可我宁愿自己永远都别懂。”

见维克多又要道歉，他连忙打断：“这不怪你，别往心里去。就算你不说，我早晚也会想明白的。”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这次的气氛比之前更僵。过了好几分钟，维克多才又开口，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感伤。

“在德姆斯特朗的时候，我身边一直只有安德烈和斯托扬。”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很久远的事，“他们是我第一批朋友，我几乎没和别人来往过。第五年的时候，斯托扬告诉我，他爱上了安德烈。”

“然后呢？”德拉科的声音很轻，“安德烈反应很糟吗？”

“不，安德烈人很好。”维克托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可他只喜欢女孩，他没法像斯托扬爱他那样回应他。斯托扬那段时间……难过极了。”

“换做是谁都会难过的。”德拉科低声附和。

“后来我们的小团体就散了，斯托扬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天天和安德烈待在一起。”维克多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现在还和他们俩都是朋友，可他们俩再也没说过话。听说斯托扬后来又爱上了别人，现在过得挺好，但我总觉得……”

他没说完，但德拉科懂。

“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德拉科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不是说你和他会变成那样。”维克托连忙解释，语速快得有些结巴，“我就是……看到你之前在圣诞舞会前的样子，觉得你和斯托扬太像了。你们都是那种……把情绪憋在心里，爱得掏心掏肺的人。这样很好，重感情的人都是好伙伴，但也最容易受伤。”

德拉科没说话，心里却在自嘲。维克多说得没错，可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重感情，只是自己懦弱又可笑的执念罢了。

“我不是说你和哈利会变成斯托扬他们那样。”维克托像是怕他多想，又补了一句，“我不太了解哈利，不知道他会不会……”

“他不会的。”德拉科打断他，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苦涩，“他只喜欢女孩，从来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深吸了一口冷得刺骨的空气，声音轻得像呢喃：“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他。”

“我很抱歉。”维克多的声音真诚得让德拉科鼻尖发酸，“这种感觉一定很难受。”

“我也没别的办法。”德拉科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破罐破摔的无奈，“我不能像斯托扬那样摊牌——哈利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失去他。哪怕我再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哪怕这份喜欢快要把我撑爆了，我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哈利他……现在只有我们了。”德拉科的声音突然坚定起来，“韦斯莱今年跟疯了似的处处针对他，只剩赫敏和我能帮他。他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他没做错任何事，我不能因为自己这点破事就丢下他不管。”

“你真的很忠诚。”维克托笑了笑，眼神里带着赞许，“但你也别忘了，偶尔也为自己想想。”

“我会的。”德拉科嘴上应着，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他做不到。只要哈利能好好的，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幸福踩在脚下，这点他比谁都明白。

维克托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两人继续在雪地里走着，这次的沉默里少了之前的紧绷，多了些心照不宣的释然。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