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地奇格兰芬多对战赫奇帕奇的那个早上，对德拉科来说像是蒙了层毛玻璃。他醒过来的时候脑子就像卡了壳，明明记得自己是要下楼吃早饭，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走到餐厅。

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往魁地奇球场的小路上了。他脚步虚浮，连带着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抬眼望了望四周——整条通往球场的小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看台上已经传来吵吵嚷嚷的人声，却没有球员升空热身。

德拉科皱起眉，努力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在这里，又为什么没跟赫敏和韦斯莱一起过来。下一秒，他就看见三个人正顺着小路快步朝他走来。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谁。麦格教授走在最前面，脸色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眼底藏着掩不住的慌乱。她身后跟着两个格兰芬多学生，一个穿着日常校袍，另一个套着魁地奇队服。

德拉科瞬间僵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黏在哈利和韦斯莱身上，脑子一片空白。身后越来越多的学生正往城堡的方向折返，他却半点都没留意。

“马尔福先生！”

麦格教授的声音猛地撞碎他的恍惚。德拉科抬头对上老师的视线，对方脸上强撑着镇定，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你来得正好，跟我们一起走。”

“去哪儿？”德拉科茫然地问。

麦格教授却只是摇了摇头，脚步没停地往前赶。哈利抬眼和他对视，脸上同样写满困惑，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恐惧。德拉科没再多问，默默跟上他们的脚步，快步跟在麦格教授身后。

“到底怎么了？”他凑到哈利身边压低声音，“比赛取消了？”

“嗯。”哈利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麦格教授的背影，仿佛能从她的后袍上找到答案。

“你刚才去哪儿了？！”韦斯莱突然炸了毛，“赫敏跑去图书馆，你也不见人影——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德拉科刚开口就顿住了，眉头拧得更紧。他拼命回想，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只有越来越浓的恐慌在往上冒。上一次他连几分钟前的事都记不起来时，他攻击了芬奇·弗利奇和差点没头的尼克。

幸好没等他编出理由搪塞，他们已经走进了城堡，很快就停在了校医院门口。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麦格教授的声音轻柔得反常，却让德拉科的血液瞬间冻成了冰，“又发生了袭击……而且是两个人。”

她推开校医院门的瞬间，德拉科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忘了。庞弗雷夫人正守在两张相邻的病床前，床上躺着两个僵硬的身影——一个是他不认识的拉文克劳女生，留着长长的卷发，另一个却是赫敏。

麦格教授还在说着什么，可德拉科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白噪音，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脑子。

当晚斯内普闯进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宣布了袭击赫敏和那个名叫佩内洛·克里瓦特的女生后新增的校规。所有学生的宵禁时间提前到了下午六点，之后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公共休息室。每节课都要有老师护送往返教室、浴室和礼堂，所有社团活动全部暂停。

斯内普扫过全场的眼神像淬了毒，厉声要求任何知道袭击线索的学生都必须主动上报，要是再抓不到凶手，学校就得关门停课。

这次宣布完规矩，斯莱特林们的反应比之前几次袭击后沉闷多了。显然学校要关门的威胁，终于让他们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斯内普走后，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没人再像之前那样幸灾乐祸。

德拉科恍恍惚惚地走回宿舍，万幸里面空无一人，没人来调侃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一头栽倒在床垫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像个没了魂的木偶。

是他袭击了赫敏。他仅有的两个真心朋友之一。过去几个月里，赫敏一直为他担心，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他伤害。

德拉科的眼眶猛地一热，鼻尖酸得发疼。

韦斯莱说得没错，他跟他爸一样坏。不，他比他爸更混蛋。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的本性，还厚着脸皮觉得自己配得上哈利和赫敏这样的朋友，一边拼命想站在跟家族对立的立场上，一边却为了自保对老师隐瞒关键信息，甚至对朋友下了手。

他把膝盖抱到胸前，脸埋进膝盖里，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崩溃的哭声冲破喉咙，可肩膀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第二天，学校里炸开了锅——邓布利多被停职，海格被抓去了阿兹卡班。

德拉科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怀疑海格。海格跟斯莱特林继承人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他身上流着巨人的血，性格又那么温和开朗。有人在私下议论，说五十年前的第一波袭击海格就参与了，还因此被学校开除，现在是接着当年的事继续干。

德拉科根本懒得听这些鬼话。他比谁都清楚真相——五十年前是黑魔王打开了密室，要么是他栽赃了海格，要么就是像利用他现在这样，利用了海格。他真希望早点知道海格当年的事，说不定还能找海格聊聊，说不定两个人能一起找出真相。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德拉科知道自己必须找人坦白。海格是无辜的，不能让他在阿兹卡班替自己受罪。可他该告诉谁？邓布利多已经不在了，他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那位有分量的校长会相信他的话，毕竟他是哈利的朋友。可现在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或许他可以找麦格教授，她现在是临时校长。之前袭击芬奇·弗利奇之前，他就试过想找她。可这位格兰芬多的院长，会愿意花力气救他这个斯莱特林吗？就算她愿意，她说的话又有足够的分量吗？

之后的变形课，德拉科每次都故意拖到最后，想鼓起勇气请麦格教授跟他单独谈谈。可麦格教授每次都急着把他们送到下一节课的教室，他每次话到嘴边，又都缩了回去。

赫敏遇袭之后，德拉科就没跟哈利正经说过几句话。

课表排得太满，两人除了魔药课之外根本碰不上。就算魔药课上肩并肩坐着，德拉科也死死盯着坩埚，绝不肯抬眼跟哈利对视。他知道哈利总在偷偷看他，可只要对上那双绿眼睛，他攒了快两周的伪装就得彻底崩掉。

好几次哈利刚要开口搭话，斯内普就像装了监控似的准时出现，要么罚他们抄《标准药剂配制守则》，要么把哈利拎去擦黑板。换做往常德拉科肯定要嗤笑哈利倒霉，可现在他却偷偷松口气——他根本不知道该跟哈利说什么。

道歉？说自己搞砸了一切？还是坦白他手里攥着的那本要命的日记？

日子一天天地熬，德拉科对自己的厌恶也跟着疯长。直到那天全校都在传曼德拉草终于可以收割，他才咬着牙，把海格当初塞给他的那只旧箱子拖了出来。

掀开箱盖的瞬间，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他拿出那本皮面日记，心里只剩破罐子破摔的念头。随便撞见哪个老师都行，他要去自首，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指尖刚碰到日记封皮，一股刺骨的黑魔法就像潮水般裹住了他。眼前一黑，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德拉科正仰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盯着陌生的高阔石质穹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冰碴子似的冷水顺着裤腿往骨头缝里钻，他打了个寒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快冻僵了。

他拼命回想怎么会在这儿，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死寂中突然传来一声抽气，德拉科猛地绷紧了神经——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德拉科！”

哈利几乎是扑到他身边的，模样狼狈得吓人。他的衣服也湿了，好几处都被扯破，脸上沾着泥污和汗水，那双绿亮的眼睛在他脸上焦急地扫来扫去。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有没有受伤？！”

“我……”德拉科刚想撑着坐起来，胳膊就软了下去。哈利立刻伸手扶住他，掌心的温度烫得他瑟缩了一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德拉科撑着哈利的手臂勉强坐直，转头打量四周。身后是一条幽深狭长的石廊，墙壁上立着一排蛇形石雕，而他们坐的地方，正对着一座他绝不会认错的巨大雕像。

萨拉查·斯莱特林。

这里是密室。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不远处的地面，看清那团巨大的黑影时，尖叫不受控制地冲出口。一声凤凰的惊鸣跟着响起，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德拉科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却被哈利死死按住了肩膀。

“蛇怪死了！”哈利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急切，“它伤不到你了，已经死了！”

“死了？”德拉科喘着粗气，脑子还没转过来，“那是蛇怪？可你怎么——”

“我杀了它。”哈利打断他，语气异常平静，“那本日记我也毁了。你安全了，德拉科，相信我。”

“……日记……”

德拉科顺着哈利的目光看去，几米外的水洼里躺着那本皮面日记，封面上破了个大洞，旁边还掉着一颗巨大的毒牙。

“梅林啊……”

视线突然模糊了，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了。

“德拉科。”哈利放柔了声音，那只凤凰悄无声息地落在他另一侧，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他。

“我不是故意的，哈利。”德拉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胸腔里翻涌着哭腔，“我试过阻止的，我发誓！”

“我知道。”哈利说着，突然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德拉科闭着眼想强迫自己冷静，可几个月来攒下的恐惧、愧疚和绝望，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哈利的拥抱非但没让他平静，反而让他哭得更凶了。

“别恨我，求你了。”他呜咽着，声音又小又可怜，像迷路的孩子。哈利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我怎么会恨你！”哈利急声道，“你是被附身了！是伏地魔——是他逼你做的这一切！金妮……你被带进密室之后，她找到我和罗恩，哭着说暑假去对角巷之后，她在自己的书里发现了那本日记，每次她写东西，日记都会给她回信。她说用了日记之后，经常会失忆，诺里斯夫人和科林遇袭的时候，她完全不记得那段时间自己在做什么。第二次袭击之后，日记就不见了，她以为是弄丢了，又怕得不敢跟任何人说。直到今天你出事，她才想到，会不会是你拿到了那本日记，跟她一样被控制了。”

“是我爸爸把日记给她的。”德拉科的眼泪砸在哈利的长袍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多比……他是我家的家养小精灵，上次你提到他的名字，我让他去查了。他告诉我——”

话到一半就断了，他哭得喘不上气。哈利轻轻拍着他的背，点了点头。

“我懂了。”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你把日记从金妮那儿拿走，是为了保护她，对不对？”

沉默了几秒，哈利试探着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我不能！”德拉科哽咽着，想起罗恩那句骂他跟他爹一样混账的话，胸口就堵得慌，“韦斯莱他说我跟我爸是一路货色，我……我怕你们也这么想。”

“德拉科。”哈利松开他，伸手捧住他的脸，“看着我。”

德拉科睫毛颤巍巍地睁开眼，撞进哈利那双亮得惊人的绿眸里，呼吸瞬间停滞了。他觉得自己像被放在火上烤，又烫又慌。

“我永远不会。”哈利加重了语气，每个字都像凿在他心上，“永远不会觉得你跟你爸一样。我比谁都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德拉科的泪闸，他哭得更凶了。

“可是韦斯莱他——”

“罗恩那家伙就是嘴贱！”哈利立刻打断他，“他根本不是真心那么想的，等回去我就揍他一顿，你信我。而且今天你出事的时候，他跟我一样急疯了，本来跟我一起下来的，结果半路被洛哈特缠住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不然他该担心死了。”

见德拉科没说话，哈利又把他揽回怀里。

“你吓死我了。”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以为你……我以为你死了。”

德拉科把脸埋在哈利的肩窝，声音闷闷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赫敏，”哈利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们找到了一张纸条。在她被袭击之前，她已经猜透了密室里的怪物是蛇怪，而且那东西一直在学校的管道里移动。你被抓走之后，我们把线索和哭泣的桃金娘还有她的卫生间联系到了一起——五十年前，桃金娘就是在那个卫生间里死的，你记得吧？当年海格就是因为那起袭击被开除的，可他根本就没掺和这事。

“本来我们打算把这些告诉洛哈特，毕竟他说过要想办法救你。可谁知道那家伙不仅是个懦夫，还满嘴跑火车。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最后还是我们俩自己闯进来了。”

德拉科死死揪着哈利的袍子，大口喘着气，才勉强把眼泪憋回去。他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哈利，对不起。我当时太害怕了，不敢跟任何人说，所以才想自己找出密室的位置，把所有线索都交给邓布利多，证明我和这事没关系。可我什么都没查到，然后……”

“然后你也被他附身了，对吧？”哈利点点头，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我早该察觉到的。这几个月你状态差成那样，我却从来没……”

“你怎么可能察觉到？”德拉科猛地推开他，用手背狠狠抹掉脸上的泪，语气里带着怒意，“我拼尽全力把一切都藏起来了！我真是蠢透了！”

“确实有点蠢。”哈利很直白地接了一句，这话听着扎心，可等德拉科抬头瞪他时，却看见他正温柔地笑着，“不过这事我们也有责任，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知道你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就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跟我说实话，行吗？”

德拉科眨了眨眼，拼命忍住眼眶里最后那点倔强的眼泪，用力点了一下头。哈利也跟着点头，然后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行了，”他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离开密室没几分钟，他们就撞见了韦斯莱和洛哈特。两人正沿着一条又黑又潮的隧道往前走，德拉科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当初应该也是从这条隧道过来的，可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前面传来碎石滚动的声音，哈利立刻喊了声韦斯莱，拉着德拉科跑过去，就见隧道的天花板塌了一大块，碎石堵死了去路。好在石堆中间有个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过去的洞。韦斯莱正站在洞对面，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梅林保佑！”看见他俩，韦斯莱松了口气，连忙伸手过来拉德拉科，“马尔福，你这个蠢蛋！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吓死了？以后你再敢……”

“罗恩！”哈利厉声打断他，钻过石洞时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别添乱”。

韦斯莱脸一红，讪讪地住了嘴，挠挠头：“算了，没事就好，你们俩都没事就好。”他忽然皱起眉，看着跟在哈利身后飞出来的凤凰，“这是……”

“邓布利多的凤凰。”哈利随口解释了一句，德拉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忘了问哈利这些乱七八糟的转折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把剑？！”韦斯莱突然指着哈利手里的东西失声喊出来。德拉科这才注意到，哈利除了那本被戳烂的日记，还握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银剑。

“回头再说。”哈利没心思解释，推着韦斯莱往回走，“洛哈特呢？”

“在后面呢。”韦斯莱忽然乐了，朝隧道深处努努嘴，“他这下可惨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原来洛哈特在去密室的路上，想用遗忘咒把他俩弄晕，结果拿了韦斯莱那根断了的魔杖，咒语反弹回去，把自己的记忆全消了。现在他连自己是谁、在哪都记不清了。德拉科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莫名觉得这样的洛哈特顺眼多了。

邓布利多的凤凰福克斯不愧是传说中的神兽，力气大得惊人，驮着他们一路飞到了二楼的女生卫生间。哭泣的桃金娘正飘在水池边，见他们还活着，语气里满是失望。他们没多停留，商量了几秒后，径直朝麦格教授的办公室走去——邓布利多不在时，作为副校长的麦格教授是最能做主的人。

推开门的瞬间，办公室里的人都愣住了。麦格教授正站在办公桌旁，刚才好像在和邓布利多说话，而壁炉边坐着斯内普，对面是德拉科一脸僵硬的父母，多比就站在他们脚边。

死寂维持了短短一秒，纳西莎立刻冲过来，一把将德拉科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快把他勒断气了。

“我的宝贝，”她的声音发颤，手在他背上胡乱摸着，“梅林保佑，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妈妈。”德拉科喘着气说，可他忍不住发抖的身体，出卖了他此刻惊魂未定的心情。

“波特，韦斯莱，”麦格教授虚弱地开口，把目光投向她学院的学生，“你们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哈利犹豫了一下，走到办公桌前，把福克斯刚才叼来的脏布包——德拉科一眼认出那是分院帽——还有那本被戳烂的日记和那把剑，“啪”地放在桌上。然后他转向邓布利多，开始讲述他们是怎么找到密室入口，怎么在里面发现了德拉科，又是如何在福克斯的帮助下，从分院帽里取出格兰芬多的宝剑，杀死了蛇怪。

德拉科注意到，哈利刻意避开了他被附身、和伏地魔有关的部分。可邓布利多却带着温和的微笑打断了他：“我最感兴趣的是，伏地魔现在明明躲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里，他是怎么做到给德拉科下咒的？”

还抱着德拉科的纳西莎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胳膊收得更紧了，她转头看向德拉科，脸上满是震惊和恐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德拉科？”

哈利没说话，只是和德拉科对视了一眼。德拉科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颤抖，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如问问父亲吧，”他的语气里满是积压已久的怨恨，“毕竟今年暑假，就是他把那本日记交给金妮·韦斯莱的。”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德拉科终于敢直视父亲的眼睛了。卢修斯还站在壁炉边，脊背挺得笔直，下颌绷得死紧，脸色苍白得像要晕倒，可他看向德拉科的眼神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德拉科？”

男人的语气听不出波澜，可德拉科能清晰感觉到那底下翻涌的怒火，像蓄势待发的火龙，随时能把他烧成灰烬。

“多比告诉我第二次袭击后你做了什么。”德拉科低着头，声音闷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脚边的家养小精灵听见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呜咽了一声，他却连眼角都没扫过去。“是多比帮我从金妮那儿拿回了那本日记。从那以后我一直想从日记里问出密室的位置，好告诉别人，可我——”

他猛地顿住，呼吸都带着颤，抬头先撞上母亲惊骇的眼神，又对上邓布利多那双澄澈的蓝眼睛。

“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他急急忙忙地解释，声音都快劈了，“我只是想——”

“我知道你没有。”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得像春日的阳光，轻易就抚平了他后背的冷汗，“我从来没怀疑过你会故意伤人，德拉科。比你年长、比你睿智的巫师都曾被伏地魔蒙蔽，我不会怪你。”

德拉科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在地上。悬了好几天的石头终于落地，他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母亲立刻上前把他紧紧抱住，他能听见她埋在自己发丝里的呜咽，带着后怕的绝望。

“那么，”邓布利多拿起麦格教授桌上的日记，指尖摩挲着封皮，像是在研究一件稀世珍宝，“卢修斯，你能告诉我这本日记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我不知道。”德拉科的父亲语气礼貌得无懈可击，“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伏地魔十六岁的时候写了这本日记。”哈利突然开口，先恶狠狠地瞪了卢修斯一眼，才转向邓布利多，“他说他把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封在了里面。金妮先写了日记，后来是德拉科，他们都被伏地魔附身了。是伏地魔操控他们打开了密室，把蛇怪放了出来。”

“原来如此。”邓布利多点点头，目光还停留在日记上，“真是天才的想法。他或许是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聪明的学生。”

房间里静了几秒，他随手把日记扔回桌上，转身面向众人。

“马尔福先生得立刻去校医院。”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场可怕的折磨，他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好好休息，再喝一大杯热巧克力——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热巧克力都能让我振作起来。”

他冲德拉科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带着暖意：“庞弗雷夫人还没睡，她刚在分发曼德拉草药剂，我猜被蛇怪石化的学生们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这么说赫敏没事了！”韦斯莱猛地松了口气，差点跳起来。

“没有造成任何永久性伤害。”邓布利多肯定地说，“纳西莎，你能陪你儿子过去吗？我想和你丈夫单独谈谈。还有波特先生、韦斯莱先生，你们也留下。”

母亲立刻挺直脊背，对着校长点了点头。德拉科下意识看向哈利，对方冲他鼓励地笑了笑。他跟着母亲转身走出房间，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他才敢大口喘气。

悬在头顶的刀，终于彻底落了下来。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