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的猫,打从见他第一眼起就没给过好脸色。
太宰治摸着被猫爪挠破的掌心——还好之前缠了绷带,不然指不定要见血——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猫绝对是中也特意训练过的,就盼着他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他甚至能脑补出那个矮个子蹲在地上,对着小猫嘀嘀咕咕的样子:“看见那个绷带混蛋就挠,往狠了挠,挠得他哭爹喊娘!”
想到这儿,太宰自己先嗤笑出了声。
这猫乍一看倒是人畜无害,窝在中也怀里的时候软乎乎的,跟团棉花糖似的。可刚才中也转身去拿果汁的空档,他试探着伸手想摸一把,那小东西立刻翻脸,炸着毛冲他哈气,爪子跟刀片似的划过来,精准命中他掌心最嫩的那块肉。
太宰正揉着手腕疼得龇牙,忽然瞥见猫项圈上挂着的金牌——呵,果然是中也的风格,连猫都要戴金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烧得慌。
金牌上刻着两个字:青花鱼。
太宰的笑僵在脸上,记忆猛地被拽回好几年前。
那时候他们还是搭档,某次出完任务返程,在街边捡到一只奶猫。中也嘴上骂骂咧咧说“管这破事干嘛”,却还是把小猫揣进了怀里,硬拉着他回了据点。转头就给猫起名叫青花鱼,明摆着是冲他来的。
那点被猫挠的疼瞬间烟消云散,心口反倒涌上来一股说不出的暖意,像揣了块温乎乎的烤红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太宰脑子都是懵的,走路差点撞门框,泡咖啡忘了放糖,整个人飘得像踩在棉花上。
而那只叫青花鱼的猫,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中也的贴身保镖,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脚边,尾巴竖得像根警棍,时不时还回头瞪他一眼,那眼神跟中也骂他“混蛋”的时候一模一样。
太宰试图把猫锁进中也房间,结果刚关上门就听见中也带着哭腔喊“青花鱼回来”,还以为猫跑了要跟他拼命。
剩下的时间倒是没再出什么乱子。太宰趁中也专心搭积木的时候,偷偷摸了他的手机,给港口黑手党的群发了好几条奇奇怪怪的消息,又对着屏幕自拍了十几张鬼脸照片,存进了相册深处。
然后就到了洗澡时间。
太宰对着浴室镜子犹豫了三秒——他实在不想给那个矮冬瓜洗澡,光是想象泡沫沾到中也头发上的样子,就觉得自己要被烦死。
可一想到这小家伙要是变成黏糊糊的脏小孩,回头中原中也恢复记忆了,指不定要跟他打三天三夜,太宰还是认命地转身去放水。
他本来还想借着带娃的由头,去勾搭几个路过的小姐姐,跟人说“我是单身爸爸,带娃好辛苦,要不要跟我一起殉情”,结果中也乖得过分,安安静静地趴在浴缸边看他放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那个平时炸毛跟小狮子似的中原中也,怎么会这么听话?
青花鱼听见放水声就跑没影了,估计是被中也用喷壶滋过,留下了心理阴影。太宰摸着下巴琢磨,回头他也得买个喷壶,专门对付那个矮冬瓜。
浴缸里的泡泡堆得老高,是红叶姐特意塞给他的儿童沐浴露,据说能洗出桃子味。太宰关了水龙头,转身想帮中也脱衣服,却发现那小家伙已经自己扒光了,正光着屁股蹲在地上玩小黄鸭。
太宰差点把头发薅下来。
这哪是中原中也?这是个假的吧!
可当他对上那双蓝眼睛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那个混蛋。
眼里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跟十几岁刚加入黑手党时一模一样,只是多了点小孩子特有的懵懂和好奇。
“愣着干嘛?”中也抬头看他,小眉头皱着,跟个小大人似的。
太宰压下心头那点异样,弯腰把他抱进浴缸。中也立刻兴奋起来,小手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泡沫沾了太宰一胳膊。
他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对着中也拍了张照片——这可是绝佳的黑历史素材,以后不愁拿捏不到那个矮个子了。
“我去拿个杯子给你洗头,别乱跑啊,小心被水冲走。”
中也只顾着玩泡泡,压根没理他。
太宰没走太远,就在浴室架子上拿了个塑料杯,顺便解开了手臂上的绷带,脱掉了外套。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俩,没必要再捂着那些伤疤。
他早就摸透了小孩子的德行,就算你跟他们说“我跟大象飙摩托车摔断了腿”,他们也只会哦一声,转头继续玩泥巴。
可他忘了,眼前这个是中原中也,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
太宰用手挡住中也的眼睛,正拿着杯子往他头上冲水,想把洗发水的泡沫冲干净,手腕突然被一双湿乎乎的小手攥住了。
“矮冬瓜?”
他低头,看见中也正盯着他手臂上的伤疤,小手指轻轻碰了碰一道刚结痂不久的旧伤,眼神里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情绪。
那双蓝眼睛里居然蒙了层水汽,小眉头皱得紧紧的,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下一秒,一颗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中也没有像别的小孩那样嚎啕大哭,只是抿着嘴,肩膀微微发抖,呼吸都带着哭腔。
“喂,你哭什么?”太宰慌了手脚,把杯子往地上一扔,手忙脚乱地去擦他的眼泪,“我又没打你!”
他最不会哄小孩了,尤其是中原中也的小孩版。
中也没理他,只是拽着他的胳膊翻过来,指着那道最长的伤疤,奶声奶气地问:“疼?”
太宰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早不疼了,都好了。”
听见“好了”两个字,中也的眼睛亮了起来,伸手去拉他另一只胳膊。太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胳膊递了过去。
就见中也歪着脑袋,在他手腕内侧那道刚裂开的疤上,轻轻印了个吻。
然后是小臂上的枪伤,手肘上的刀疤,一道接一道,认认真真地吻过去。
太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胀,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等中也把两条胳膊的伤疤都吻了一遍,才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一脸骄傲地宣布:“好了!都不疼了!”
太宰看着他得意洋洋的小脸,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翻涌得更厉害了,表情变来变去,最后还是定格在他惯常的假笑上。
可中也好像看穿了他的伪装,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往他胳膊上一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样子是困了。
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浴室里的暖灯把中也的头发照得泛着金光。太宰叹了口气,拿起杯子快速冲掉他头发上最后一点泡沫,用浴巾把他裹成了个小粽子。
小家伙靠在他怀里,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青花鱼……要吃鱼……”
太宰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团子,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算了,看在他主动亲自己的份上,明天就给那只猫买罐顶级鱼罐头吧。
中原中也困得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太宰治帮他套上那件之前见过的湖蓝色连体睡衣时,他站在原地都快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像只打盹的小鸟。
太宰治低低笑了一声,终于大发慈悲地把这只迷你版的小矮子打横抱起来,放到那张比普通双人床宽出一倍的阿拉斯加帝王床上。
这小家伙睡觉比谁都不老实。太宰治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忍不住想起当年黑手党时期出任务,两人挤一张床的噩梦。中原中也不仅睡觉爱滚来滚去,经常半夜一头栽下床,还天天梦游,能在酒店走廊里绕圈绕到天亮。也难怪他会斥巨资买这么大一张床——生怕自己睡相太奔放,半夜又摔得鼻青脸肿。
太宰治带上门走出去,脑子里闪过要不要溜去鲁邦酒吧喝一杯的念头,转瞬间又掐灭了。
奇怪,他居然有点困。不是那种常年累积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是真真切切的眼皮发沉,只想倒头就睡的困意。
他都记不清上次睡个安稳觉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太宰治啧了一声,腹诽道:带小孩果然是天底下最折磨人的差事。
他最讨厌小孩了。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回房间换了套睡衣,又折回中原中也的卧室。小家伙已经睡得人事不知,张着嘴流着口水,把那只丑猫紧紧抱在怀里。难得那只平时看谁都像看杀父仇人的猫没炸毛,乖乖窝在他怀里打盹。
太宰治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下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又多了份拿捏中原中也的把柄。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到床的另一边,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抱中原中也时,那点温温热热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