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这辈子没什么真正能提得起兴致的事。

别人追着看的电影球赛他觉得无聊，黑帮内部那些鲜血淋漓的厮杀他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他不会像寻常人那样停下来对着晚霞拍照，连脚步都不肯多停一秒，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但为了让这人间炼狱般的日子稍微好过点，他也会给自己找点乐子——比如吃几罐蟹肉罐头，和织田作还有安吾去酒吧喝两杯，再就是捉弄中原中也。

数下来五个乐子里有三个都和中也有关，太宰自己都觉得离谱，但他总能给自己找补：不过是刚好这人最合他心意罢了，跟别的没关系。

说不定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像个人类？毕竟最近他甚至开始有点理解那些喜欢拍照留念的家伙了。

这事得从他十五岁那年说起。

那天中也单枪匹马解决了一群走私犯，正站在倒了一地的尸体旁擦手，脸上带着点干完活的得意劲儿。冬天刚过，春天的风已经带着点暖意，可太宰裹在绷带下的皮肤还是凉得刺骨，这鬼天气闷得他连呼吸都嫌麻烦。

“这下你满意了？”中也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仿佛刚才揍人的不是他自己。

太宰扫了眼地上晕过去的人，又慢悠悠看向中也：“满意啊，不愧是我的忠犬，果然把我的命令执行得很到位。”

这话彻底炸了中也的毛。红发矮子猛地跨前一步，仰着头戳着他的胸口怒吼：“谁是你的狗！老子谁的狗都不是！”

“说得对。”太宰脸上挂着欠揍的笑，伸手揉了把中也的头发，“你顶多算个没长大的小奶狗，毕竟身高摆在那儿。”

中也气得伸手就来掐他脖子，可太宰却突然定住了——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的目光越过中也愤怒的脸，落在了那片泛红的皮肤上。

中也的鼻梁两侧，还有颧骨高处，居然散落着几点淡棕色的小斑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可太宰的目光就像粘在上面了似的，连脖子上的力道都忘了在意。

“喂！白痴！你听没听见我说话？”中也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声音里满是不爽。

太宰没答他，反而伸手攥住了中也的手腕，把人拉得更近了些。

“你他妈——”中也刚要骂，太宰的指尖却轻轻戳在了他的颧骨上，力道轻得不像平时捉弄他的样子。

中也的骂声戛然而止，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干什么？”

“别说话。”太宰的眼神严肃得反常，死死盯着那些小斑点。这模样有点奇怪，可仔细想想，和中也那头红发倒是挺配。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是一直有还是夏天才会明显？

“中也，你知道自己脸上有雀斑吗？”太宰终于开口问道。

中也猛地挣开他的手，眼神里带着点莫名其妙：“关你屁事？那玩意儿重要吗？”

太宰挑了挑眉，故意放大了音量：“你居然不知道？就长在你颧骨上啊，特别明显！”

中也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双臂抱在胸前，摆明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老子没那闲工夫天天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白痴。”

还挺嘴硬。

太宰有点好笑，又有点意外。中也居然不知道自己脸上有雀斑？仔细想想也正常，他好像从来都不怎么爱照镜子，大概是不想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吧。

“中也你该不会是因为长了雀斑害羞了吧？”太宰故意逗他。

话音刚落，地上突然有个走私犯发出呻吟，中也抬脚就踹在了对方头上，把人又踹晕了过去，语气冷得像冰：“少他妈胡说八道，你才害羞！”

不等太宰继续捉弄，中也已经转身朝着停车场走去，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吹风。

得，今天又得自己走路回去了。

从那天起，太宰就总忍不住想凑近了看那些雀斑，甚至有点想伸手摸一摸，看看那触感是不是和看起来一样柔软。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正常的好奇心，织田作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傻子，但他才不管。

大概一个月后，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那天的任务出了岔子，先是计划败露，接着备用方案也出了问题，最后连撤退路线都被人堵死了。中也很少受伤，可这次为了掩护他硬生生扛了几发子弹，晕过去的时候连眉头都皱着，红发被血粘在了额头上。

织田作扶着太宰和中也回到黑手党总部的时候，太宰自己的胳膊也受了伤，简单缠了层纱布就没再管。跟着他们去的手下全死在了路上，尸体还散在那片废弃工厂里。

“他怎么样了？”织田作和他并肩走在铺着白瓷砖的走廊上，声音里带着点少见的凝重。

太宰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应该……没什么事吧。”

织田作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太宰当然知道中也的情况有多糟——那几发子弹打在了要害附近，医生说他可能要昏迷很久。两人走到病房门口，织田作看了眼门上的名牌，又看向他：“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不用。”太宰摆了摆手，“那家伙要是醒过来，看见你肯定会嫌烦，看见我估计会直接跳起来揍我。”

织田作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太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轻声说了句“谢了”，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听不到。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病房里静得只剩下心脏监护仪的滴滴声，还有中也缓慢的呼吸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味，墙壁是惨白的，只有中也病床旁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几点干涸的血迹，看得人心头发紧。

太宰反手锁上了门。

他坐在病床边，塑料椅子硌得尾椎发疼，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家伙该醒了吧。”

太宰治没打算久待，毕竟还要去给首领汇报——这是每次任务最折磨人的环节，没有之一。

病床上的中原中也依旧纹丝不动。

太宰伸手推了推病床的金属栏杆，床身轻轻晃了晃，中原中也的头却只是软绵绵地歪向一边。之前戴的氧气面罩已经换成了鼻饲管，太宰看着那两根细细的管子，忽然有点恶意地想：要是把这玩意儿拔了，这家伙会不会凭着那股倔脾气直接醒过来？

之前从没哪个昏迷病人能干出这种事，但中原中也难说。那家伙的脑子大概是钢筋水泥做的，什么离谱的事都干得出来。

“算了，狗东西，先让你睡会儿。”太宰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威胁，“等你醒了，这个月的脏活累活就全归你——谁让老子得替你把落下的活儿都补上。”

他总觉得中原中也就算昏迷着，脑子里也在咬牙切齿地骂他。

太宰把床推回原位，伸手想把中原中也的头扶回枕头上。指尖碰到对方脸颊的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中原中也的脸色白得吓人，和身下的床单几乎融为一体。医院的灯光本就冷得像冰，却意外把他脸上的雀斑照得格外清楚。

那些雀斑不像平时看着那样带着点鲜活的红，反而黯淡得近乎褪色，密密麻麻地铺在颧骨上。太宰忽然有点愣神——他们搭档这么久，他怎么之前从没注意过这些小斑点？

病房里只剩下中原中也规律的呼吸声，和墙角挂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太宰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鼻尖。

中原中也没反应，连呼吸都没乱一下。太宰胆子更大了些，手指顺着鼻梁往上滑，又落到脸颊上，像玩连线游戏似的，把那些雀斑一个个串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捧住了中原中也的脸。

太宰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眉头皱成一团，嫌恶地在自己沾了点灰的西裤上擦了擦。那句“真恶心”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对着一个昏迷的人吐槽，实在太掉价了。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太宰掏出来一看，是首领发来的消息，催他立刻去汇报。

他站起身，腿麻得差点摔在地上——坐太久了。那把破塑料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太宰在心里记下：下次再来，直接坐中原中也的病床好了。

“算了，老子自己去见首领。”太宰对着病床翻了个白眼，“你倒是逍遥，躲在这儿偷懒。说好的狗要对主人忠诚呢？”

他盯着中原中也的脸看了半天，对方的眼皮连动都没动一下，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太宰却笃定中原中也听见了。这家伙的身体只是暂时休眠，凭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绝对不可能一直躺下去。

“这边交给我，你安心睡吧，中原。”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中原中也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太宰知道这是昏迷病人的正常反射，却莫名松了口气——看来这家伙死不了，很快就能活蹦乱跳地跟他吵架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两周后，中原中也一醒过来就把太宰骂得狗血淋头，说他故意让自己睡了这么久，耽误了不少事。至于那天病房里的触碰，两人都绝口不提，却又都心知肚明。

其实他们最近本就吵得厉害。以前也天天拌嘴，但这段时间中原中也的脾气明显暴躁了不少，一点就炸。

太宰偶尔会走神，想知道中原中也最近到底在烦什么。他明明能轻易推断出来，却又觉得中原中也最近像只炸毛的猫，碰一下就呲牙咧嘴，浑身都带着防御的刺。

他想起两人上次吵架的场景。

本来只是日常的斗嘴，是他们之间再平常不过的互动。

“老子受够了！”中原中也低吼一声，撞开太宰就往自己房间走，“爱睡沙发睡沙发，老子才不送你回去。”

“真是没耐心，又炸毛了。”太宰慢悠悠地吐槽。

中原中也猛地转过身，手臂挥得像个风车：“那些狗东西、矮子的梗你能不能换一换？老子听腻了！”

“哦？中原君是想让我换点新鲜的骂法？”太宰故作沉思地摸了摸下巴。

“放你妈的屁！老子是让你别骂了！”中原中也气得脸都红了。

“那可不行，我能想到一百种骂你的方式。”太宰故意拖长了语调，“比如你的眼睛，像死鱼眼一样难看。”

——才怪。

“还有你的头发，像个红灯笼，走到哪儿都显眼，丑死了。”

——也怪。

“还有那些雀斑，跟癞蛤蟆身上的疙瘩似的，恶心死了。”

——大错特错。

太宰清楚地看到中原中也的眼神变了。之前是暴风雨般的愤怒，此刻却像被锤子砸裂的玻璃，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像往常一样抱起胳膊，用更凶狠的表情掩饰自己的情绪，声音却低得吓人：“多谢你的评价，太宰。”

那一刻太宰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玩脱了。

中原中也转身摔上房门，巨响震得整间公寓都在抖。

太宰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传来的摔东西的声音，有点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中原中也让他换个骂法，他不过是戳了戳对方的痛处而已。他早就发现了，中原中也最在意别人说他的长相。

或许他应该骂中原中也的坏脾气？太宰摸着下巴想。

他走出中原中也的公寓，外面正下着冷雨，把整个横滨都浇得湿漉漉的。太宰倒没太在意——他们吵过的架比吃过的饭还多，下次出任务的时候，肯定又会像以前一样，一边拌嘴一边把任务搞定。

可惜他这次算错了。

接下来整整一周，中原中也都在刻意避开他。就算有任务，也以要陪红叶姐为由推掉了。

直到两人在首领办公室再次碰面，太宰才终于明白，那天的话到底有多伤人。

首领召他们来安排新任务，没人敢缺席。办公室的灯光很暗，太宰却一眼就看清了——中原中也脸上的雀斑不见了。

中原中也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听首领讲话的时候，下巴绷得紧紧的，像在跟谁赌气。等首领说完，他鞠躬后转身就想走，却被太宰一把抓住了外套后领。

他隐约看见首领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下一秒，中原中也的拳头就砸了过来。那拳头硬得像块石头，太宰毫无防备，直接摔在了地上。

森先生办公室门口那两个站岗的保镖，早在他俩动起手的第一秒就溜得没影了。

等太宰治的视线从眩晕里恢复过来，他已经后背砸在粗糙的地毯上，中原中也正骑在他腰上，手臂往后一扯，看样子又是一拳要下来。

太宰没躲，甚至故意偏过脸，一口血沫吐在旁边的地板上。

他向来怕疼，但他知道中原中也得把这股火发出来。

下巴结结实实挨了记上钩拳，太宰感觉牙齿撞得咯咯响，舌尖被划破，血腥味瞬间灌满了口腔。要是没有他的异能「人间失格」，这会估计早被砸进墙里抠不出来了。

他正等着下一拳落下来，中原中也的手臂却悬在了半空，胸膛剧烈起伏着，低头用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瞪着他。太宰不是第一次见这种眼神，但之前都是他折磨过的俘虏，或者被他用枪顶着脑袋的人才会这么看他。

太宰喉结滚了滚，把一股发涩的腥甜咽了回去。奇怪，他以前好像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中原中也总能让他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抱歉。”他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念台词，说着转过头，一口带血的牙齿吐了出来。

中原中也还维持着骑在他身上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模样看着有点滑稽。他先是嗤了一声，接着突然笑起来，笑得有点歇斯底里。

太宰就这么看着他松开手，笑得肩膀都在抖。

“这也叫道歉？狗屁不如。”中原中也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

“我倒觉得挺感人的，”太宰摊开手，“那我原谅我自己了？”

“滚蛋。”中原中也狠狠瞪他一眼，“门都没有。老子还是气得想揍你，但任务要紧，还得跟你搭伙，赶紧起来。”

太宰故意把视线从中原中也夹着自己腰的大腿上扫过，又抬眼看向他：“要是这位帽子架肯从我身上挪开，我倒是不介意起来。”

中原中也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俩的姿势有多暧昧，脸瞬间涨红，手忙脚乱从他身上滚下来，站起身背对着他就往走廊走，连拉他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太宰躺在地上，视线追着他的背影，直到中原中也快拐进电梯口，才突然扯着嗓子喊：“中也你是不是擦了粉底遮雀斑啊？”

红发男人的背影猛地僵住，紧接着几乎是逃似的冲进了电梯。

太宰撑着地板坐起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原来如此。

接下来整整一周，中原中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但再深的怨念也拦不住任务推进，这次是去意大利的境外任务，他俩因为看着年纪小，被安排成受邀参加晚宴的富家子弟，混进去比成年特工方便多了。

任务出乎意料地顺利，没遇到埋伏也没踩陷阱，进进出出干净利落，连点擦伤都没添。

结束任务后，森先生给他们安排了家看起来挺豪华的酒店——至少太宰是这么觉得的，毕竟他平时住的地方也就够放张床。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倒是大得能滚三圈，床尾摆着张丝绒沙发，地毯厚得能陷进去半个脚腕，还有个能照见全身的大衣柜。

中原中也似乎对这奢华的房间没什么感觉，倒是一进门就盯上了阳台。那是个石砌的大阳台，宽敞得能开个小型派对。

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月亮挂在天上，把地面照得一片银白。太宰半点不觉得累，中原中也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是浑身的精力没处发泄。

太宰靠在床头，懒洋洋地看着他：“再走下去地板都要被你踏出坑了，小矮子。”

中原中也猛地转头瞪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反驳，直接拉开房门走到了阳台。

啧，怨气还挺重。

太宰下意识摸了摸脸上还没消的淤青。他可不想再挨一顿揍，于是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小时，才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拖鞋走到阳台。

阳台地上铺着条大毛毯，中原中也正仰躺在上面，半眯着眼看天上的星星。

“看星星呢？”太宰挑了挑眉，随手拉上阳台门，把室内的暖气和外面的晚风隔开来。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视线扫过他，又重新落回星空。太宰不得不承认，这意大利的夜空确实好看，星星亮得像撒了一把碎钻。

他没再多说，走到中原中也身边，挨着他躺了下来。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气氛尴尬得能结冰，还是中原中也先开了口。

“我还是很生气。”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晚风卷走。

“我知道。”太宰应了一声。

他又往中原中也的脸上看了一眼，月光很淡，把他的五官衬得柔和了不少。这次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的雀斑了，淡淡的，但确实存在——估计是任务忙起来，粉底蹭掉了。

“还是不化妆好看。”太宰对着他的脸抬了抬下巴。

中原中也皱起鼻子，一脸困惑，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立刻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嗤了一声。

“我可是个无可救药的骗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宰耸耸肩。

中原中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看，眼神专注得像在瞄准目标。

“你就这么在意自己的脸？干我们这行，长相根本不重要吧。”太宰忍不住问。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仿佛太宰问了个蠢问题：“老子才不在乎脸长什么样，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太宰等着他往下说。

中原中也动了动，终于侧过身面对着他。

“要不是你说出来，我都没注意到这些雀斑。”他声音有点闷，“你不说的话，我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在意。”

太宰撑着手臂坐起来，凑到他脸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脸颊上的一颗雀斑：“一。”

又点了点他眼下的：“二。”

再点了点鼻尖上的：“三。”

中原中也一把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瞪他：“数我脸上的雀斑？你又想嘲讽我？”

“没有啊。”太宰重新躺下来，手指还在他脸上轻轻划过，从一颗雀斑移到另一颗。中原中也就这么任由他碰，眼神又飘回了天上。

“七……”太宰数着。

“你到底想干嘛？”中原中也忍不住开口，“故意找我不痛快？”

“别说话。”太宰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直到他把嘴闭上，“我这次没耍你，中也。”

太宰治的声音难得带上了几分真切，中原中也看他的眼神也变了，显然听出了这话里的认真。

“我一直想摸摸中也脸上的雀斑。”太宰治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什么秘密，“它们就像天上的星星，凑成了一整片星座。”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虚弱的别扭：“我脸上长星座？这算哪门子的夸奖。”

太宰治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随你怎么想吧中也，星座的含义多着呢。”

中原中也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其中不少还是情人间才说的浪漫隐喻。你确定要往那方面扯？”

太宰治又耸了耸肩，嘴角勾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说不定呢。”

周围的空气又重新变得松弛下来。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倒给了中原中也一个顺坡下驴的理由——他终于不再紧绷着肩背，放任太宰治凑得更近。两人的呼吸几乎要交缠在一起，太宰治的指尖依旧按照刚才的轨迹，轻轻描摹着中原中也的侧脸。

“中也打算就这么裹着毯子在阳台睡，不去床上躺？”

中原中也含糊地耸耸肩，肩膀垮下来的弧度泄露了他满身的疲惫：“说不定吧。”

“巧了，我也打算在这儿睡。”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爱留就留，我又没赶你走。”

于是他们真的就这么留下了。明明酒店里有柔软舒适的大床，太宰治却陪着中原中也窝在阳台的石地上。不知道为什么，身下这条薄薄的毯子，竟比他睡过的任何床铺都要踏实安心。

中原中也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睡意，含糊地嘟囔着：“……算了，这次就原谅你这个混蛋了。”

“太好了。”太宰治轻声回应。哪怕中原中也早就睡熟，他的指尖也依旧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那片属于他的“星座”。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