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活了二十多年，见过最油盐不进的人，估计就是中原中也了。

那家伙的情绪像拧成一团的麻线，固执和鲁莽看似是一回事，实则天差地别。鲁莽是他脑子发热时的本能反应，而固执则是焊在骨头上的硬壳，连带着整个人都带着股和全世界对着干的劲儿。

说白了，固执就是中也的铠甲。

太宰从不欣赏搭档这副死脑筋，对战术家来说这绝对是致命缺点——还好中也不是他俩组合里负责动脑子的那个。

当然有时候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没人给他们当和事佬，就算吵得要掀房顶，最后还得互相搭着肩膀从烂摊子爬出来。

“情报收集得差不多了。”太宰凑在中也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条吐信的蛇。

中也却半点没领情，伸手把他的脸推出去老远，自顾自在机房里绕来绕去，完全没在意自己动静有多大。

“差远了。”他低吼着，拇指狠狠按在一台大型主机的电源键上，那堆破铜烂铁只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异响，屏幕闪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屁用没有。

太宰窝在椅子里，翘起二郎腿：“够了，关于这个组织的消息足够汇报给首领了，他能把这些细节变成捅进敌人心脏的刀。”

“随便你怎么说。”中也闷声闷气地回着，正弯腰翻抽屉，脸被扔得满地都是的工具挡了个严实，“但那都是些零散消息，一半还他妈是猜的。”

中也这话没毛病，可犯不着在这儿被炸成肉泥，回头还要挨森先生的收拾。

太宰抬腕瞥了眼手表。

“还有一分钟这地方就得上天，中也，走了。”

中也直起腰，手里空落落的，肩膀因为烦躁绷得发颤：“就差最后一点实锤！要么是藏在这鬼地方的布局图，要么是——”

“蠢货才会把核心机密藏在这种谁都能闯进来的机房里——”

中也突然顿住，目光钉在唯一一个没开过的柜子上。他一把拽开柜门，连带着铰链都被扯得掉在地上。

柜子里塞满了U盘。

中也咧嘴笑了，飞快地把U盘往口袋里塞：“太宰，看来他们就是蠢货。”

太宰喉结动了动，干巴巴地说：“……或许吧。”

“还有多久？”中也把能拿的U盘都揣完，紧跟在太宰身后，警惕地盯着后路防着有人放冷枪。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一……”

“行了你闭嘴！”中也一把将太宰往前推，“出口就在前面拐两个弯……”

果然好事从来轮不到他们。本该敞开的车库出口死死锁着，连条缝都没有。

两人猛地刹住脚，太宰的目光扫过整个车库——没时间绕去正门了，全怪中也刚才非要死磕什么证据。

再找不到出路，再过十秒他们就得和这些U盘一起化成灰。

偏偏时间不等人。

“中也！”太宰指着地上那堆焊接用的废铁块，喊了一声。

中也瞬间明白过来。

他冲过去，咬着牙一拳砸在铁块上，硬生生砸出个凹痕，借着重力把整块金属掀了起来，回头冲太宰吼：“快过来啊白痴！”

太宰要是过去，他的异能就会抵消掉中也的重力操控。

可中也根本不管这些，在最后三秒时一把拽住太宰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边，用后背扛住铁块的重量，绷紧了肌肉死死撑着。

万幸太宰的临时计划奏效了。

爆炸的热浪扫过铁块，把金属烤得滚烫，也燎得他们皮肤生疼，但好歹挡住了致命的冲击波。

地面剧烈晃动，两人被震得往后退，狠狠撞在车库门上，连带着铁门都在爆炸的余威下被撞得变形脱落。

等轰鸣彻底平息，太宰才勉强睁开眼，胸口压得喘不过气。头顶是缀满繁星的夜空，他盯着那些闪烁的光点愣了两秒，才费劲地吸了口气。

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动了动，中也闷哼一声。

“狗东西，起来了。”太宰故意把声音扯得很大，非要把人彻底吵醒——这姿势也太难受了。

“操……”中也含糊地骂了一句，咳嗽两声才勉强清醒过来。那块废铁还压在他背上，把他整个人都按在太宰身上。

“你能不能先起来？”太宰挑了挑眉。中也这才彻底睁开眼，看起来像是有点脑震荡，不过总比被炸成碎片强。

“行行行。”中也嘟囔着，用手肘撑着铁块把它推下去，接着从太宰身上滚了下来。

“U盘呢？”太宰抬了抬下巴。

中也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掏出那堆U盘：“在这儿。”

“这些大概率是诱饵，要么就是空的。”

中也脸瞬间涨红，连忙掏出口袋里的U盘翻来覆去看，好像能凭肉眼分出真假似的。

“你怎么不早说！”他暴跳如雷，太宰忍不住笑出声。

“看你忙前忙后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老子恨你，也恨这些破U盘！”中也把U盘一股脑塞回口袋，砸给太宰，“走，回去见首领。”

太宰看着中也晃悠着走远，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当晚太宰把所有U盘都扫了一遍，筛选出有用的情报。虽然不多，但足够不费吹灰之力端掉那个敌对组织。

绑架这种事，他俩几乎隔一个月就要遇上一次，早就习以为常——毕竟每次都能活着逃出来。

或许他们该把绑架这事当回事了。

尤其是森先生从来不会派人来救他们，从发现他俩被绑的那一刻起，就默认他们得自己想办法脱身。“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森先生以前这么说过，当时中也拼尽全力才没笑出声。

可现在没人笑得出来。

中也因为被囚禁憋了一肚子火，太宰……平时中也根本懒得管太宰在想什么，但这次他能看出来，太宰和他一样，既烦躁又无聊。

中原中也狠狠踹了椅子腿一脚，木头发出沉闷的响声，却连晃都没晃一下。他和太宰治的手腕被绳子捆在一起，掌心相贴的触感让他更烦躁了。

“他们到底抓我们来干嘛？”他咬着牙问，又拽了拽手腕上的绳子，勒得皮肤生疼。

“你就不能藏把刀在身上？”

太宰治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可惜啊，被抓的时候就被搜走了。不过中也的犬齿看起来够锋利，说不定能咬断绳——”

“闭嘴！”中原中也又踹了椅子一脚，这次震得自己脚腕都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废话！”

“我看现在就挺合适的。”太宰治的语气欠揍得很，“我们连半点情报都没有，尤其是你还被他们打了针，根本没法靠异能逃出去。”

中原中也动作一顿，偏过头想看看太宰治的脸，只能勉强瞥见对方的侧脸轮廓：“你说什么？打针？”

“对啊！中也昏迷的时候，他们往你脖子上扎了一针，推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进去！”太宰治的语气里居然还带着点兴奋。

“你他妈兴奋个屁！”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那玩意儿到底是干嘛的？”

“抵消你的异能。”

中原中也猛地挣了挣绳子，指节都泛白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逃出去之后先揍谁——是先给太宰治一拳，还是先把绑匪的脸打烂。

“多此一举。”他恶狠狠地说，“你的异能不就够抵消我的了？”

“那只是以防万一嘛。”太宰治慢悠悠地开口，“中也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

对话到这儿就断了。中原中也确实开始琢磨起来——反正他也只能被捆在椅子上，和太宰治的手黏得死死的，不思考还能干嘛。

确实不一样。以前碰到太宰治的时候，就像有股凉意顺着经脉窜遍全身，那是异能被抵消的感觉。可现在他只觉得浑身发烫，脑袋晕乎乎的，体内的荒霸吐还在愤怒地嘶吼，只是声音被闷住了。

不知道这帮蠢货到底打了什么东西，比太宰治的触碰还要难受。

门突然被推开，绑匪走了进来，两个人都长得毫无辨识度，一看就是拿钱办事的小喽啰。

“你们是来问情报的吧？”太宰治突然开口，把中原中也从思绪里拽了出来，语气里全是笃定。

绑匪没说话，但中原中也信太宰治的判断——这混蛋就是喜欢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反正这些话主要是说给他听的。这帮人就是想来撬情报，但门都没有。

其中一个块头最大的绑匪拉了把椅子坐到中原中也对面，另一个则绕到了太宰治身后。中原中也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看着对方咧嘴一笑，露出六颗黄牙。

“少跟我耍小聪明，那玩意儿没用。”男人粗声粗气地说。

“那可不一定。”中原中也嗤笑一声。

男人没再废话，伸手抓住中原中也的脚踝，把他的脚抬到自己腿上。中原中也太熟悉这套流程了，不用回头也知道，太宰治那边估计也是一样的待遇。

肯定没人会去审太宰治，这混蛋在地下世界的嘴硬名声早就传开了，那帮人肯定觉得自己看起来更好拿捏。

男人脱掉中原中也的鞋，把钳子对准了他的小脚趾甲。

“尽管来。”中原中也也笑了，露出一口完整的白牙，然后把攒了半天的唾沫狠狠啐在男人脸上。

男人果然动手了。

但中原中也连哼都没哼一声。太宰治那边更离谱，中原中居然听见那混蛋在笑，笑得绑匪都愣了，连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绑匪折腾了半天，连句有用的话都没撬出来，骂骂咧咧地出去重新想办法了。

中原中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上面的趾甲被掀掉了大半，绑匪还往伤口上泼了酒精，刚才甚至威胁要划他的眼皮。他只觉得怒火中烧，压根没半点害怕，满脑子都是把那帮人的脸揍成猪头。

“有计划了没？”中原中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嗓子干得要冒烟。

“正在想。”太宰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把我们分开，到时候就能找点机会——不过以你这双脚的状态，估计也跑不了多远。”

“总比你强。”中原中也恶狠狠地顶回去，用后脑勺狠狠撞了一下太宰治的头。

没等太宰治反驳，门又开了。

太宰治猜对了。

绑匪没说一句话，直接解开了他们手腕上的绳子。其中一个人抓住中原中也的胳膊，粗暴地把他拽起来，逼着他面对太宰治的椅子。走路的时候，伤口被扯得生疼，血珠从裂开的皮肤里渗出来。

中原中也终于看清了太宰治的脸，对方脸上也有几块淤青，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半点紧张都没有，看得他火气更旺了。

突然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塞到他手里，中原中也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居然是把枪。他想都没想就对准了身后的绑匪，可还没来得及扣扳机，一把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贴在皮肤上，中原中也咽了口唾沫。

“说不说？不说就崩了你的小情人。”绑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纠正一下，中也才是我们俩里个子小的那个——”

“闭嘴！”中原中也和绑匪异口同声地吼道。

中原中也把枪对准太宰治的头，咬牙切齿地说：“你能不能装出点担心的样子？不然我现在就崩了你！”

太宰治抬起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中原中也心里骂了句娘——他才不会开枪打太宰治，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

“你们让我拿枪？脑子有病吧？”中原中也对着身后的绑匪吼道。

“瞄准脚。”绑匪伸手过来，粗暴地把他的手往下压，让枪口对准太宰治的右脚。

“我看还是崩你的脚吧！”中原中也猛地把脖子往刀上一贴，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渗出血珠，紧接着他猛地往后一撞，挣脱了绑匪的控制，扣下扳机。

枪声在房间里炸开，中原中也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弯腰把绑匪狠狠推开。

他余光瞥见两个东西——一个是太宰治脸上那副“你怎么搞砸了”的失望表情，另一个是被他打中的绑匪的脚。

对方的脚居然没流血。

操！

是橡胶子弹。

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骂了自己一句——刚才光顾着反抗，怎么就没想到这茬。

另外两个男人早有防备，在中原中也扑上来的瞬间就死死攥住了他的胳膊，把人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眼角余光瞥见刚才打在身上的橡胶子弹正咕噜噜滚向墙角，那把空枪就掉在脚边，可他根本没法弯腰去捡——那个块头最大的男人已经堵在了他面前，手臂高高扬起，一拳砸在他脸上。

中原中也的头猛地偏到一边，嘴里瞬间泛起铁锈味。

一拳接着一拳。

三个人轮流动手，拳头和鞋跟砸在他身上，闷响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沾着灰尘的手把另一把枪塞进他手里。比刚才那把沉多了，中原中也的 gut 猛地一紧——这次装的是真子弹。

这群蠢货是脑子进水了？居然第二次把枪递到他手里？

“挨完揍就老实听话。”刚才动手最轻的那个男人扯着嗓子命令，好像觉得他现在该吓得浑身发抖。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鼻血顺着下巴滴在衣领上，胸口的淤青已经紫得发黑，可让他开枪打死太宰治？做梦。

“老子不干，要杀你自己动手。”他抬手就想把枪扔回去，后腰却挨了狠狠一脚，整个人直挺挺摔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脸砸上去的瞬间眼前发黑，差点昏过去。

之后就是无休止的踢打，每一次剧痛袭来，眼前就炸开一片白光，直到他咳出血沫，那群人才停手，又把枪塞回他手里。

中原中也吐掉嘴里的血沫，对着他们比了个中指。

哪怕又被一脚踩在脸上，他还是忍不住低笑出声——看那几个傻逼吃瘪的样子，挨顿打好像也不算亏。

再一次被勒令开枪时，他还是那句话：“滚蛋。”

太宰治是很烦，但他还没蠢到亲手杀了搭档。再说了，真把太宰弄死了，谁扛着他这懒鬼回港口黑手党见老大？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中原中也终于趁着看守放松的间隙，用脚尖把那把真枪勾到太宰脚边。太宰一直冷眼看着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此刻终于动了动——看来他俩还没默契全无。

他看着太宰从手铐里抽出一只手——估计是因为和他铐在一起，才没法用那套花哨的开锁技巧——捡起地上的枪，倒出里面剩下的假子弹，换上了真家伙。

妈的，又被这混蛋耍了，显得他像个傻逼。

太宰抬手连开三枪，三个看守连哼都没哼一声，额头中弹直挺挺倒在地上，围成一圈把中原中也圈在中间。

“你他妈倒是挺能磨叽。”中原中也吐出一颗松动的下排磨牙，撑着地面坐起来，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差点让他再摔回去。

“彼此彼此。”太宰解开另一副手铐，弯腰把中原中也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拽把他拉起来，“谁让某人非要硬扛，早听话也不会挨这么多打。”

“少废话。”中原中也扶着太宰的肩膀往前走，嘴里又尝到新的血腥味，“真子弹哪儿来的？”

“魔术师从不透露秘密，我的忠犬~”太宰冲他眨了眨眼。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语气笃定：“藏在绷带里了对吧。”

“宾果！”

中原中也的倔脾气，从他们搭档的第一天起就没改过。

说真的，这红发矮子烦死人了。十六岁那年，太宰治被迫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看着他揪着过去不放，看着他发现体内的荒霸吐，把那尊灾厄之神当成武器，看着他哪怕加入了港口黑手党，还是不肯完全遵守规矩，死抱着自己那套狗屁道义不放。

十五岁刚搭档那几个月，中原中也捡了只流浪猫，藏在黑手党据点里，直到广津柳浪撞见才罢休。让太宰意外的是，广津居然没上报老大，还默许他养着那只猫——这大概是那老头这辈子做过最不符合黑手党作风的事。

十七岁那年，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破事，太宰治已经懒得吐槽他的倔脾气了，甚至在几次必死的任务里，还靠这份死扛到底的韧性捡回了命。当然，这话他死都不会说出口。

中原中也一直是他的眼中钉，尤其是那种甩都甩不掉的黏人劲——所以十八岁那天，他突然一个人离开时，才觉得那么不适应。

太宰治最后看了一眼中原中也的公寓，没来得及说再见，只是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转身消失在晨雾里。

四年后他才知道，中原中也的黏人劲和倔脾气，哪怕成年了也没半点收敛。像个怕被抛弃的小孩，靠着那股死缠烂打的执念，又把他们凑回了一起。

和洛夫克拉夫特打完架后，中原中也没少跟他算账，骂他把自己扔在荒郊野岭不管不顾。太宰治倒也不反驳——换作是他，估计也得炸毛。

午休时间，武装侦探社的大门被砸得哐哐响。

太宰治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那敲门声跟催命似的，除了中原中也没人能敲出这动静。他赶紧扫了眼办公室，找了个最适合躲的地方，结果还没等他溜到垃圾桶后面，敦已经跑去开了门。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堂堂干部，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了敌营，完全不在乎这里是武装侦探社的地盘，哪怕两家暂时结盟，“盟友”这词在他们嘴里都显得刺耳。

国木田已经伸手去拿笔记本，中原中也却径直走到太宰治面前停下。太宰治没心思管国木田，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他变了。当然会变，毕竟已经过去四年了。上次中原中也用了污浊昏迷不醒时，太宰治就仔细看过他的变化。

他指尖划过中原中也的脸颊，看着他的睫毛在颧骨上轻轻颤动。头发留长了，还戴着他十六岁生日送的那根颈链，可骨子里还是那个中原中也——还是那么矮，还是一点就炸。

太宰治甚至敢肯定，他还在喂公寓楼后面的流浪猫。

唯一变了的，是他自己。

或许这样也好。

“找我有事吗，中也？”太宰治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少他妈装蒜！”中原中也怒吼一声，震得办公室里的人都下意识去摸武器。

太宰治抬手压了压，对着周围的同事笑道：“大家别紧张，他就是来聊上次联合任务的事，对吧？”

他能听见中原中也咬牙的声音。“没错。你倒是算准了我会来——谁让你把我扔在那片林子里，等着敌人来捡现成的？”

太宰治眨了眨眼，看着中原中也皱成包子脸的样子，好像他们还是十六岁那年天天拌嘴的搭档，时间根本没流逝过。

“中也你知道的，我不会把你置于险境，对吧？”太宰治的语气很认真——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中原中也垂着肩，整个人都透着股泄了气的挫败感。太宰治一眼就看出来，他心里其实盼着另一个答案——说不定是盼着自己能摆出副仇人相见的架势，好顺理成章地把他彻底踢出自己的生活，再也不往来。

可太宰太了解他了。中也从来都是个认死理的性子，只要是他想要的，就算撞破南墙也得攥在手里。

不然他也不会站在这里。

站在武装侦探社的办公室里。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丢下我？”中也双手撑在太宰的办公桌上，身体前倾，额角的碎发随着动作垂落，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质问。

这话里藏着两层意思。换做旁人听来，只会以为是问某次出任务时太宰为什么中途离场。但太宰清楚，他问的是四年前的那件事。

“你倒是会挑地方挑时候问啊。”太宰勾了勾唇角，靠在椅背上，指尖慢悠悠地敲着扶手。

他这一动，反倒给了中也更近一步的空间。

“少废话。”中也挑眉，指节在桌面上敲得咚咚响，“回答我。”

太宰敛了笑意，脑子里飞速转着。他能感觉到整个侦探社的视线都黏在他们俩身上，活像一群等着看八卦的乌鸦。

“你知道的，四年前发生了些改变我人生的事，容不得我耽搁。”

中也的眉头皱得更紧，那双蓝宝石似的眼睛里淬着冷光。太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么多年过去，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得能刺穿人心，哪怕此刻满是不信任，却半点没失了光彩，反而比当年更添了几分历经世事的锋芒。

“容不得你耽搁的急事？”中也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故意不想让他听见。

“比我还急？”

“当然不是。”太宰几乎是脱口而出，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快，“中也，当然不是。”

中也没再追问，直起身从桌前退开，脸上的神色松了些，像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我先走了。”他抬手扯了扯衣领，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但这事没完。周六晚上，你知道地方。”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推门离开了办公室，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侦探社成员。

太宰靠在椅背上，指尖抵着下巴。他本来还想着等自己玩够了再主动去找中也叙旧，没想到反倒被对方先找上门来了。也是，毕竟是中也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道理。

“那、那个……”敦结结巴巴地开口，眼神在太宰和门口之间来回飘，“中原先生刚才……是在约太宰先生吗？”

太宰猛地瘫回椅子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看来他这点小心思，早就被中也看得透透的了。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