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特翻来覆去地想昨天的事。
她当时到底抽什么风,非要一口回绝黑魔王的提议?换作上辈子在霍格沃茨上学那会儿,她怕是要把脸贴上去求着加入才对。怎么现在就变了呢?
汤姆说得明明没错,他们完全可以假装成最普通的同学——一个格兰芬多,一个斯莱特林,在旁人眼里八竿子打不着,甚至可以装作根本不知道彼此存在。
可一想到要这么做,她胃里就翻江倒海,那股子别扭劲儿明明白白在说她打心底里抵触。
“我到底在搞什么啊?”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得像隔着棉花,抬手对着软乎乎的面料轻轻砸了两下。
“你到底在搞什么,确实。”
左侧传来一道温凉的男声,是汤姆的声音。她知道他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布料摩擦的轻响传来,应该是他转过了身,正对着她这副抓心挠肝的样子。“要是你当初听我的,早点把烦心事说出来,也就不用虐待我这无辜的枕头了。”
他语气里满是戏谑,却又用他独有的黑魔王式别扭姿态,把耳朵递了过来——潜台词是愿意听她倾诉。
哈莉特把脸埋得更深了,手还在扯着枕头边缘揉来扭去。她对着布料长长叹了口气,鼻尖萦绕的熟悉气息早已融入日常——毕竟她最近几乎跟汤姆形影不离,连呼吸里都是这股淡淡的雪松味。
她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强硬:“不行,我说过了,我得自己想明白。”
说罢又对着枕头撒了撒气,手指把布料拧出几道褶皱。
“可这事关乎我,我总该知情吧?”汤姆耐着性子劝她,却还是碰了钉子。哈莉特又摇了摇头,半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
其实她早就跟汤姆提过自己的纠结,也坦白了根源就在他身上——谁让她一陷入沉思就容易走神,前几天汤姆已经好几次撞见她对着空气发呆,眼神里的怀疑都快溢出来了。跟这个多疑的黑魔王撒谎根本讨不到好,搞不好只会逼得他用更强硬的手段逼她说实话。
比如直接用摄神取念。
更何况他们还在联手执行拯救魔法的任务,她可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信任……
羁绊……
这个词像道闪电劈进她脑子里。哈莉特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
“原来是这样!”
她撑着枕头坐直身子,飞快地转过身盯着汤姆,把他看得一脸茫然。
“因为你是我朋友啊!”她语气斩钉截铁,仿佛这个答案本该是全世界最显而易见的事。
汤姆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眉梢微挑,眼神里带着几分费解。“嗯,我还以为我们一个月前就确认过这点了。”
哈莉特用力点头,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对啊!朋友之间不就是要坦诚相对吗?所以我才不想假装不认识你啊!”
想到自己终于有了个真正的朋友,她心里暖烘烘的——哪怕这个朋友上辈子追杀了她八年。
汤姆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一下,强忍着没笑出声。“我懂了,”他拖长了语调,深吸一口气压下笑意,“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在霍格沃茨别表现得跟我太熟。至少在公共场合不行。”
哈莉特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活像被抢了糖的小孩。“为什么啊?”
她委屈巴巴地问,眼神里却藏着算计,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汤姆的表情。难怪当初分院帽差点把她分去斯莱特林,这骨子里的多疑跟算计,怕是天生的。
汤姆倒是没戳穿她这点小心思,只是优雅地交叠起双腿:“我怀疑邓布利多会把你当成他的棋子。”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哈莉特皱着眉想了两分钟,突然恍然大悟:“佩弗利尔。是因为我的姓氏,对吧?”
“没错。”汤姆点头,“如果魔法女士给我们的记忆没错,邓布利多至今还在执着于死亡圣器,自然不会放过跟佩弗利尔家族有关的你。再加上他对斯莱特林的偏见,等我暴露了蛇佬腔的身份,间接承认自己是斯莱特林继承人——”
“他就会察觉到我们关系不一般,想挑拨离间?”
汤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笑意:“你学得挺快。他肯定会从你的家族背景下手给你洗脑,所以我们得演一出渐行渐远的戏码。”
哈莉特了然地点头,伸了个懒腰往后靠在椅背上:“所以你当明面上的诱饵吸引他注意力,我暗地里当卧底从内部突破?”
“正是如此。”
日子过得像踩了风火轮,上课、备考期末、完成日常杂务,一晃眼又到了年末。
今天是新年前夜。
对汤姆来说,不过是又一个循环往复的普通日子——至少在哈莉特出现前是这样。
他正按部就班地整理笔记,突然被人从身后扑了上来,手腕被死死拽住,连拖带拉地往后院那棵巨树走去。汤姆没反抗,只当又是她突发奇想的恶作剧。
可转过树桩看到的场景,让他彻底愣住了。
薄布铺在雪地上,上面摆着好几块不同口味的蛋糕,旁边还配了几样咸口小食。两条蛇正盘在旁边,像守卫似的绕着食物打转。香气扑鼻而来,勾得他空了好几年的肚子第一次发出饥饿的鸣响。
两条蛇看见他,立刻停下动作转向他,嘶嘶地吐着信子:“生日快乐,说话人!”
那条叫巴兹尔的绿蛇兴奋地在雪地上扭来扭去,翠绿的鳞片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鲜亮。另一条叫乌木的白蛇是他们冬天在树洞里发现的,此刻正高高昂起身子,纯白的鳞片泛着柔光。
哈莉特从树后跑出来,站在蛇的身后,像个疯子似的蹦蹦跳跳,双手举过头顶使劲挥舞。
“生日快乐!”她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声音亮得能惊飞树上的寒鸦。
汤姆站在原地,盯着眼前的一切,足足愣了一分钟。
汤姆其实早忘了,自己出生那天是除夕,也是母亲梅洛普难产而死的日子。他向来觉得过生日这种事无聊透顶,可看着三个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模样,还是没忍心拒绝。
看他们那兴奋劲儿,反倒比寿星本人还上心。
汤姆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胸口,最近这里总时不时泛起一阵暖意,像揣了块温乎的石头。他还没搞懂这是什么鬼。
野餐布铺在草地上,汤姆率先坐下,冲另外三人抬了抬下巴。几个孩子立刻围过来,把纸盘子堆得满满当当,每道菜都要尝一口。一旁的爬虫们也分到了专属的生肉堆。汤姆暗自庆幸哈丽特没追问他为什么一直没说话——这丫头光顾着往嘴里塞东西,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
等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汤姆才终于组织好语言,开口打破沉默。
"你到底是怎么搞来这些东西的?"
"简单啦。"哈丽特先是狡黠地笑了笑,随即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声音细若蚊蝇,"您……您能赏我点吃的吗?今天是我朋友的生日,可孤儿院没人记得,因为今天是除夕……他可好了,平时总帮我。"
她一边说,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角,演得有模有样。
汤姆被逗笑了,伸手揉乱她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看来我教你的那些东西没白费,小丫头片子学坏挺快啊。"
"那可不,谁让老师厉害呢。"哈丽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故作矜持地耸耸肩,"嗯……也就还行吧。"
"也就还行?"
"马马虎虎啦。"
汤姆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她斗嘴,低头继续对付盘子里的食物。
至于他嘴角那点藏不住的笑意——算了,反正那几个小屁孩也没发现。
"哇——!"
旁边突然炸起一声尖叫,汤姆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哈丽特早把破鞋子扔给他,光着脚跑到沙滩上疯跑。
看着她在浪里来回蹦跶,浪头追不上她还会孩子气地做鬼脸,汤姆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不知道这丫头的真面目,谁都会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小丫头片子。
他们现在在孤儿院一年一度的露营活动里,参加的都是五到十岁的孩子。几个工作人员留在这儿看着他们,科尔夫人则去附近的廉价旅馆办理入住——接下来几天他们得在旅馆打工抵房费,日落前都可以在沙滩上随便玩。
汤姆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扎堆玩闹的孩子们,周围的宁静让他忍不住开始琢磨起这阵子的新生活。
说起来,科尔夫人和其他孩子好像没那么烦人了。一开始科尔夫人还总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可自从哈丽特天天黏在他身边,那股怀疑劲儿就淡了不少。大概是这丫头的傻乐呵,把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给磨平了些。
不过也有麻烦事——现在只要哈丽特当着众人的面,明摆着跟他玩也不跟比利玩,科尔夫人就会用警惕的眼神瞪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个酒鬼女人想撮合她"最喜欢的孤儿"和哈丽特,连打扫卫生的排班都特意凑到一块儿。
汤姆嗤笑一声,把脑子里比利那些拙劣的追求手段甩开。看着那个讨人厌的小子次次碰壁,已经成了他在沃茨孤儿院的日常乐子之一。
他把目光重新落回哈丽特身上,这丫头正蹲在地上,费劲地把脚往沙子里埋。
一股没来由的惆怅突然漫上来。汤姆忍不住想,如果上辈子能遇到哈丽特这样的人,会不会就不会一头扎进黑魔法里,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突然瞥见一道身影晃了晃,汤姆猛地回过神,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就见哈丽特正对着他疯狂挥手,表情急得快哭了。
这傻丫头居然把自己埋到大腿根拔不出来了。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魔法,只能干巴巴地喊他过去帮忙。
汤姆叹了口气,慢悠悠地站起来,故意走得极慢——打算再让她多待一分钟,甚至开始盘算要不要等下一波大浪拍过来再动手。
"你故意走这么慢的吧?"
听到哈丽特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汤姆一点都不意外——他看见这丫头已经按上了手腕上的皮手链。
他勾起嘴角,脚步放得更慢了,看着哈丽特气得直跺脚的样子,心里暗爽。直到她快要炸毛,汤姆才按上自己的皮手链,用意念回复:
"你居然这么想我,太伤人了。我怎么会故意这么做呢,哈丽特?"
"你这个没鼻子的混蛋!赶紧过来!"
汤姆故作投降地举起双手,终于加快脚步走过去。
没等哈丽特反应过来,他就伸手扣住她的腋下,猛地把人往上一提。哈丽特发出一声尖叫,连带着带起一大块沙子。
她一屁股摔在地上,发出"嗷"的一声,揉着屁股怒视汤姆。这小子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眼神却越过她的肩膀往身后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就走。
哈丽特愣了两秒,顺着他刚才的视线回头。
下一秒她就尖叫着跳起来——一个比人还高的浪头正拍过来!她连滚带爬地在沙子上跑,好不容易才追上汤姆。
"你……你这个混蛋!"她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恨不得把汤姆脸上那欠揍的笑容撕下来。
汤姆故作惊讶地捂住胸口:"哎呀,小丫头片子怎么骂人呢?多粗鲁。"
哈丽特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着什么,却也没办法。
两人刚跑回大石头上坐下,浪头就狠狠拍在沙滩上。哈丽特长舒一口气,四肢摊开躺在石头上,任由海风拂过头发。汤姆也跟着躺下来,两人并排沉默着,听着海浪声。
"我来过这儿。"哈丽特突然开口,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就是我看着邓布利多喝你那瓶'杰作'的那天。"
她的笑容带着点恶意的快意,显然还在回味那个老家伙一整天痛苦哀嚎的样子。等着吧,他们的复仇才刚开始。
"哦?就是你那个'魂器狩猎'之旅?"
"对哒。"
"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挺吓人的。"哈丽特的声音沉了下来,"一艘破小船里坐两个人,周围全是活过来的焦尸,密密麻麻的……"
汤姆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指尖敲着膝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招够天才吧?”
“少在这儿邀功。”哈丽特翻了个白眼,手里的树枝在地上戳出一个个小坑,“我才不夸你,免得你那膨胀的 ego——哦不对,是自尊心——再飘到天上去。”
汤姆捂着胸口往后倒,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哈丽特,你怎么能这么攻击我?”
哈丽特被他这做作的语气逗得嗤笑出声:“哦?是吗?”
“那可不。”汤姆坐直身体,一脸正气,“我可是出了名的谦虚,你难道没发现?”
“滚蛋吧你。”
沉默了几秒,汤姆忽然站起身,冲她伸出手:“起来。”
哈丽特疑惑地转头,看着他摊开的掌心,心里满是问号。虽然搞不懂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还是把手搭了上去。汤姆稍一用力,就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踮着脚跟上汤姆的步子,忍不住好奇:“我们去哪儿?”
汤姆回头给了她一个狡黠的笑,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直到走进那处熟悉的山洞,哈丽特才反应过来这是哪儿。她上次来这儿还是被逼着穿过洞穴,直面那片爬满阴尸的黑海。
山洞比她记忆里长得多,两人走了快十分钟,才终于看到前方透出一丝光亮。
“哇——”
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藏在地下的湖泊。湖面平静得像块打磨过的蓝宝石,头顶岩壁的裂缝里漏下阳光,在水面上碎成点点金箔,美得像从童话书里抠出来的场景。
汤姆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怀念:“我第一次找到这儿的时候,也看呆了。”他转头望着湖面,声音轻了些,“后来为了养阴尸把这儿毁了,现在想想还挺后悔。”
哈丽特没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站着,洞里只剩下湖水拍打岩石的轻响。汤姆盯着头顶的裂缝出神,大概是在回忆以前躲在这儿偷闲的日子,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姑娘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哗啦!”
一声巨响把汤姆从回忆里拽了出来。他猛地回头,哈丽特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地上的鞋子和不知为何脱下来的裤子。
他突然想起这湖里藏着什么,瞬间爆了句粗口:“我靠,那疯丫头!”他咬牙切齿地攥紧手腕上的手链,对着湖面怒吼,“你个蠢蛋!赶紧上来!湖里有马形水怪,你这该死的格兰芬多疯子!”
他死死盯着湖面,心脏莫名提了起来。他们在火车站炼狱里醒来时,那些存在根本没说清楚永生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肉体不能在重伤后自动复原,他可不想靠哈丽特的冲动测试这个答案。
湖面看起来还算平静,偶尔泛起的涟漪却说明水下确实有东西在动。
不知道是哈丽特在折腾,还是水怪已经发起了攻击。
就在他准备用飞来咒把那蠢丫头拽上来时,湖面又炸开一声水花,洞里回荡起孩子气的笑声——和当年那个打败他的小子在孤儿院闯祸时的笑声一模一样。
更让他震惊的是,哈丽特居然骑着个东西破水而出。
汤姆怀疑自己看错了。哈丽特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脸上,身下的水怪正踩着湖面狂奔,把她晃得东倒西歪。她那件还算长的旧衬衫被风吹得往上卷,他赶紧移开视线,强迫自己盯着她的脸。
她居然骑着那只该死的马形水怪。
水怪突然急转弯,哈丽特尖叫着搂住它的脖子,笑声却没停:“梅林啊汤姆!你快试试!太爽了!”
汤姆扶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就站在湖边等,直到哈丽特从水怪背上跳下来,才终于开口,语气里满是无奈:“你——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免得自己显得像个气急败坏的老头。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笑得眉眼弯弯的哈丽特,“你是怎么做到的?”
哈丽特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不知道是在炫耀自己驯服了水怪,还是在得意把他吓了一跳。紧接着她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声像极了布莱克家大小姐的疯癫模样,听得汤姆眼皮直跳。
她冲水怪招了招手,示意它走到汤姆身边:“快来试试嘛汤姆!它超乖的!”
汤姆被那熟悉的疯癫劲儿吓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哈丽特已经看到了他的小动作,笑得直不起腰。
“我靠哈哈哈——”她的笑声在山洞里来回撞,“史上最危险的黑魔王,居然怕一只马形水怪!”
看着她笑到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汤姆气得脸黑,双臂抱在胸前,恶狠狠地瞪着她。
他知道等会儿哈丽特的肾上腺素退下去,就该意识到自己惹毛了他。到时候他就把魔法部的政治文书全丢给她,让她熬夜到天亮。而哈丽特肯定会因为他的小气赌气,转头给他这个迷你版黑魔王搞点恶作剧报复。
但现在,他就站在这儿,听着她毫无顾忌的笑声填满整个山洞。
算了,先让她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