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托尔举起麦克风,破损的酒店墙面开始自动愈合,裂开的地板砖重新嵌回原位,连被高利贷恶魔轰碎的吊灯都缓缓浮回天花板,拼成完整的水晶花盘。
查理站在一旁松了口气。要不是搭档及时出手,这家倾注了她所有心血的酒店怕是要彻底变成废墟。可刚放下心,她就注意到阿拉斯托尔的脚步比平时慢了半拍,肩背也微微垮着。
当然,他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笑容,可眼底的倦意藏得并不严实。
查理倒也不意外。毕竟他只是个恶魔,不像她爹路西法那样是拥有无限魔力的不朽灵魂。刚才跟她合唱已经耗了不少力气,紧接着又要对付那群打砸抢的高利贷恶魔,再强的魔力也经不住这么造。
瓦姬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尖带着安抚的力道。查理确实累坏了,从路西法突然出现到击退入侵者,神经一直绷着,现在只想倒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可她连抬腿往楼梯走的力气都还没攒够,面前突然炸开一团黑烟。烟雾散去时,路西法那张带着疯癫笑意的脸已经凑到了她跟前,眼睛亮得像刚找到新玩具的孩子。
“爸……你又回来了?”查理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点茫然。
“呃,那个……”路西法突然拘谨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我想了想,决定过来帮你打理酒店。”
查理刚要开口答应,耳边突然听见一阵细碎的电流声——是阿拉斯托尔那边传来的。她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
“真的吗?那太好了!”查理还是按捺不住高兴,一把抓住路西法的手晃了晃。
路西法得意地转了转手里的法杖,把杖尖往地上一杵:“那是自然!看老爸给你把这破地方彻底翻修一遍!”
“不用麻烦你了。”阿拉斯托尔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两人身后,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我已经把破损的地方修复好了。”
路西法嗤笑一声,抬手拍了拍阿拉斯托尔的肩膀,后者的笑容瞬间冷了几分。“胡说什么?我是来帮我女儿的,这事儿轮不到外人插手。”
阿拉斯托尔的笑容拉得更开,眼尾却染上了几分阴森:“可惜你来晚了一步。你‘思考’要不要帮忙的时候,我已经把酒店修好了。”他抬手往身后一指,客厅里的墙面光洁如新,连一点战斗痕迹都没留下。
路西法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弓起背反驳:“我现在想清楚了!这里还有好多地方需要整改!”他说着又揽住查理的肩膀,语气软了下来,“我得帮我宝贝女儿把酒店改成地狱里最棒的地方。”
话音刚落,路西法就松开查理,将法杖抛到另一只手里。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周围的墙面突然开始扭曲变形。
查理惊得睁大了眼,先瞥见阿拉斯托尔瞬间绷紧的后背,才转头看向酒店的变化——阿拉斯托尔刚刚修复的那些带着巫毒风格的绿色装饰,像被橡皮擦过一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华丽的红色雕花和鎏金边饰。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原本充满复古破败感的酒店就变成了一座精致的宫殿。查理站在原地,差点忘了呼吸。
“怎么样老爸,厉害吧?”路西法拄着法杖,下巴抬得老高,眼神却偷瞄着阿拉斯托尔,显然是在炫耀。
“太好看了!”查理忍不住原地转了个圈,目光扫过阿拉斯托尔时却突然顿住。
他脸上的笑容僵得像凝固的蜡,眉头微蹙,死死盯着路西法,眼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
“小事一桩。”路西法故意摆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视线依旧黏在阿拉斯托尔身上,“行了,我还有好多活儿要干,别打扰我。”
看着路西法大摇大摆地走开,阿拉斯托尔的目光像黏在他背上似的,一路追着他的背影。
查理快步走到阿拉斯托尔身边,本来想拍他肩膀安慰两句,又突然想起他最讨厌别人碰自己,只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阿拉斯托尔转头看向她,眼里的怒火褪去了不少,紧绷的嘴角也微微松弛下来,虽然还是笑着,却比刚才柔和多了。
“阿拉斯托尔,我……”她刚想开口道歉,就被对方打断了。
“你肯定很高兴吧,终于等到你父亲肯帮你了。”他的语气听起来无比真诚,可查理分明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阿拉斯托尔又接着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亲爱的!”
“你……不生气吗?”查理有点懵。他刚修好的装饰全被路西法拆了换了,刚才明明气得不行,怎么转眼就像没事人一样?难道是她看错了?
“当然不生气!”阿拉斯托尔拔高了声音,话音里裹着浓重的电流声,听得查理耳朵一阵发麻,“父女团聚的机会多难得啊,得好好珍惜才是!”
查理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跟路西法合唱的时候,阿拉斯托尔还在嘲讽他跟自己的父女关系有多疏离,现在这副支持的样子,摆明了是装的。他明明气得快炸了。
“那我……”
“别站在这儿耽误时间了!”阿拉斯托尔突然伸手往路西法离开的方向推了一把——力道不大,却带着明显的赶人意味,“快去跟你父亲培养感情吧!”
不等查理反驳,阿拉斯托尔就化作一团黑烟,没入了脚下的阴影里。
查理皱起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爹和阿拉斯托尔这副针锋相对的样子,怕是要出乱子。可转念一想,或许她可以想办法让两人好好相处?
说不定……能行呢?
这个天真的念头只撑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彻底破灭了。
路西法好像故意跟阿拉斯托尔作对似的,专门挑阿拉斯托尔待着的地方动工。阿拉斯托尔表面上依旧挂着笑容,可那笑容越来越狰狞,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浑身散发的烦躁气息。
查理看着路西法故意放慢动作,明明挥挥法杖就能搞定的装修,他非要亲自搬着木板涂料慢慢折腾,摆明了就是在拖时间。
她开始怀疑,路西法根本不是来帮忙的,是来盯着阿拉斯托尔,甚至是来给他下马威的。
这个念头让查理打了个寒颤。她真的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可看着路西法像跟屁虫似的黏着阿拉斯托尔,她那点乐观情绪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拉斯托尔正在刷一面墙,路西法就站在他对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五分钟。查理躲在柱子后面,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打圆场,就看见阿拉斯托尔放下手里的刷子,朝她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路西法突然抄起脚边的一块木板扛在肩上,背对着阿拉斯托尔猛地转身——木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阿拉斯托尔的后脑勺上。
“唔!”阿拉斯托尔闷哼一声,往前踉跄了两步,好在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没摔个狗吃屎。
“阿拉斯托尔!”查理尖叫一声,冲了过去。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路西法把木板往地上一放,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你没事吧?”
阿拉斯托尔揉着后脑勺,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没事。”
查理看着他死死盯着路西法的眼神,又转头瞪了她爹一眼。
这下麻烦大了。
路西法脸上挂着一脸无辜,仿佛刚才那一下真的不是故意打到阿拉斯托的。查理的怒视渐渐缓和下来。她爸向来小气,故意拖慢翻新进度来烦阿拉斯托也就算了,总不至于真的想伤人吧?
可这份刚冒头的侥幸,转眼就被接二连三的“意外”砸得稀碎。
先是路西法“不小心”绊倒,整桶油漆全泼在了阿拉斯托身上。
紧接着一架梯子突然歪了,差点砸中路过的阿拉斯托。
阿拉斯托前脚刚踏过的地方,后脚就凭空冒出几根施工钉——他只差半步就踩上去,那钉子能直接穿透鞋底扎进脚里。
但这些跟最后那件事比起来,都只能算小儿科。
一块木板好巧不巧地滑到阿拉斯托脚边,直接把他绊得往前扑去,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
阿拉斯托及时抓住了扶手,身体前倾得厉害,姿势看着随时都会摔下去。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标志性的笑容也抖得不成样子。查理的手攥得发白,浑身都在抖。
刚才那一下太险了,真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她皱紧眉头,火气终于压不住了。
够了!真的够了!
“爸!”她一声怒吼。路西法的脑袋从拐角探出来——这是近四个小时里他离阿拉斯托最远的一次。
“怎么啦,我的小查理?”他脸上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
“我知道你是故意绊倒阿拉斯托的!”查理直接戳破。
路西法干脆从拐角走出来,摊开手装出委屈的样子:“我?故意绊倒他?宝贝女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这四个小时可一直在忙着——”
“忙着翻新,我知道。”查理打断他,“而且忙的地方全在阿拉斯托眼皮子底下!”
这时已经稳住身形的阿拉斯托开口了,语气依旧平稳:“好了查理,没关系的。”他还抓着扶手站在刚才那级台阶上,没挪过一步。查理心里犯嘀咕,这家伙该不会跟自己一样吓得腿软了吧?
阿拉斯托又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微笑,看不出半分情绪。他拄着拐杖,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天气:“令尊真是个妙人!搞点小恶作剧、出点小岔子而已,这点小事我还应付得来,亲爱的。”
查理更气了。她不需要自己的合作伙伴去“应付”这种破事!这根本就是无礼又没必要的刁难。她瞪着路西法,一字一句地说:“不管你们俩之前有什么过节,在我的酒店里必须到此为止!”
路西法脸上的笑容淡了,露出一种查理再熟悉不过的落寞神情。这让她突然有点动摇,难道自己误会了父亲回来的初衷?
或许他真的只是想帮忙,就像阿拉斯托说的那样……不过阿拉斯托的帮忙肯定不是出于什么好心,恶魔界的“人道主义”?那玩意儿根本不存在吧。
路西法点点头,语气听起来很诚恳:“当然了查理,不会再有玩笑,也不会再有……”他瞥了阿拉斯托一眼,皱着眉吐出最后两个字,“恶作剧。”
阿拉斯托的笑容忽然变得狡黠起来。
查理抱着胳膊,心里还是没底。虽说阿拉斯托是受害者,她爸是挑事的那个,但她总觉得阿拉斯托好像故意装得比实际更无助,甚至有点把事情往严重了带的意思。
不止如此……路西法刚才眼神里那点闪烁的光,阿拉斯托可能没注意到,但查理太熟悉了。那是他又要搞事的前兆。
她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事绝对就这么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