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的酒店难得透着股安宁。路西法不再到处乱改装修,大堂的布置终于顺眼了些。最让查理意外的是阿拉斯托——那家伙居然老老实实地躲着地狱之王。
换作以前,阿拉斯托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能气到别人的机会,查理至今还记得他俩那场针锋相对的歌唱对决。一开始她还以为阿拉斯托夸她是真心的,后来才反应过来,那家伙根本就是故意要让路西法不痛快。
可现在他怎么就转性了?路西法冷嘲热讽的时候,他居然能忍得住,最多不痛不痒地回一句,然后看着路西法脸上的失望表情坏笑。
查理一边暗自高兴阿拉斯托好像真的在改邪归正,一边又觉得浑身不对劲。他不光不主动挑衅路西法,连像样的回嘴都吝啬得很,这种安分实在太反常了。
其他伙伴也看出了端倪。某天晚上,赫斯克忍不住凑过去问阿拉斯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当然没有,赫斯克!”阿拉斯托挥了挥手,语气轻快得过分,“我今晚过得可愉快了!你呢?”
安吉尔在吧台试过主动搭话,还故意挺了挺胸口的绒毛:“我一直就喜欢听话的老男人。”
阿拉斯托脸上扯着个不情不愿的笑,哼了一声:“我可不是你爹!要说‘听话’,也就只有你的酒量能担得起这个词!哈哈!”说完转身就走。
安吉尔倒没太在意那句酒量的嘲讽——在他看来自己的酒量好得很,再说他亲眼见过阿拉斯托灌威士忌跟喝水似的——但还是对着那红发背影比了个中指,转头就跟赫斯克吐槽起阿拉斯托的反常。
潘修斯爵士绕着弯子试探,问的问题隐晦得不行,结果阿拉斯托直接假装根本不认识他。
“你……是不是……有、有点累了?”潘修斯吐着信子小心翼翼地问。
“你哪位来着?”阿拉斯托的笑声像是从老旧收音机里飘出来的,机械又冰冷。潘修斯泄了气,只能作罢。
瓦姬特自始至终都没放下戒心,不止一次跟查理说阿拉斯托肯定在憋什么坏。
“我们都知道他从来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主!他绝对在搞鬼,查理!”瓦姬特攥紧了手里的长矛,眼神里满是警惕。
查理没法反驳,可她又不愿往坏处想——万一阿拉斯托真的在慢慢变好呢?
尼fty最直接,拿着插着蟑螂的缝衣针就问:“你是不是怕路西法老板?”
“亲爱的,怎么会!”阿拉斯托笑着摇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这个收音机恶魔,怎么可能怕一个连我拐杖高都没有的男人?”他瞥了眼不远处正在喝茶的路西法,又笑了起来,“荒唐,简直荒唐。”
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可如果不是怕,那他到底在躲什么?
路西法一靠近,他就找借口溜之大吉,连查理想跟他谈正事都不行。好几次她刚把阿拉斯托叫住,路西法就跟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冒出来,然后阿拉斯托立刻就没影了。
查理实在忍无可忍,只能拉着路西法撒娇:“爸,我跟阿拉斯托谈事的时候,你能不能稍微避一避?求你了。”她不想伤爸爸的心,可酒店还得运营,阿拉斯托是她的合伙人,她总得跟他商量事情。
路西法倒还算识趣,之后查理跟阿拉斯托谈话时,他确实没再凑过来。查理终于找到机会,开门见山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你为什么要躲着我爸?”
阿拉斯托周身的电流滋滋作响,他眯起眼睛看向查理。查理心里咯噔一下,后悔自己是不是问得太直接了。
“我只是讨厌霸凌者。”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查理愣住了。她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烦躁和疲惫,那不是装出来的——他是认真的。她原本以为阿拉斯托会矢口否认,甚至反过来嘲笑她脑补太多,可他居然就这么坦诚了。
霸凌者?她爸爸是霸凌者?
“所以你才一看到他就走?”查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给霸凌者回应,只会让他们更得意。”阿拉斯托的眼神依旧锐利,“我虽然是个爱出风头的表演者,也喜欢看好戏,但绝不当别人的笑话。”
“可是……你们上次唱歌的时候,你明明在故意气他,而且——”
“竞争和霸凌是两回事。”阿拉斯托打断了她,“良性竞争有益身心,我确实喜欢在辩论里赢过别人,但我不会当任人拿捏的受害者。”
查理赶紧摆手:“不是!阿拉斯托,我绝对没觉得你是受害者!我只是……”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路西法不在附近,才继续说,“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正面刚?这根本不像你啊。”
阿拉斯托忽然勾起嘴角笑了:“谁说我没有?”
“什……什么?”查理一时没反应过来。
阿拉斯托的目光移向头顶的挂钟:“哎呀,时间不早了!”他脸上恢复了平时那副夸张的笑容,“我得走了,亲爱的!我跟一位熟人还有个约会!”
不等查理追问,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查理一个人原地发呆。
仔细想想,阿拉斯托好像没说错。路西法刚到酒店那几天,确实一整天都在针对阿拉斯托,说是霸凌也不算过分。对付霸凌者的办法之一就是无视对方,可这办法怎么看都跟阿拉斯托的风格不搭。
按查理对他的了解,他要是想报复,肯定会用最狠的方式怼回去,说不定还会写首歌把路西法骂得狗血淋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躲闪闪。
“谁说我没有?”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查理忽然有点动摇,说不定瓦姬特是对的,阿拉斯托真的在策划什么。不管是什么,她只希望那家伙能快点动手。
因为路西法已经开始变本加厉了。阿拉斯托越是躲着他,他越是要凑上去找麻烦。
一开始只是在阿拉斯托路过的时候,用得意的眼神瞪他,后来就升级成了恶作剧。
路西法又开始故意伸脚绊阿拉斯托了。
就在阿拉斯托低头看手里的文件时,路西法悄悄把拐杖伸到了他的小腿前。毫无防备的阿拉斯托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砰!”
“呃啊!”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阿拉斯托在地上躺了两秒,才慢悠悠撑着胳膊爬起来。他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甚至抬手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仿佛刚才路西法故意伸腿绊他那一下,不过是风吹了个趔趄。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试图羞辱他的人,转身就走。
查理看得眼睛都直了。
厉害啊!这简直是无视校园霸凌的教科书级示范!
可下一秒她就垮了脸——问题是那个霸凌她朋友的混蛋,是她亲爹。
她猛地回头,瞪着路西法。后者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错愕和恼羞成怒,那副样子让查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路西法摆明了就是要逼阿拉斯托炸毛,可对方根本不给他这个面子。
查理忍不住在心里为阿拉斯托点赞。或许他们的救赎酒店真的起作用了!那个平日里睚眦必报的广播恶魔,居然真的选择了退一步,没动用暴力解决麻烦。
就是不知道他能忍多久……
她得找她爹好好聊聊了。
结果没等她聊,路西法又动手了。
这次他算准了阿拉斯托必须从他身边经过,等对方走到跟前,突然把脚踹到了他小腿肚下面。
前几次路西法用权杖绊他的时候,阿拉斯托都凭着反应快躲过去了,可这次他没躲开。
阿拉斯托结结实实摔了出去,后脑勺狠狠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呃……”红发恶魔趴在地上,半天没动弹,只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整个酒店瞬间鸦雀无声,连始作俑者路西法都僵在原地,脸上的嚣张劲儿消失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所有人都动了。查理和安吉尔几乎是扑到了阿拉斯托身边。
“阿拉斯托!你没事吧?”查理蹲下来,和安吉尔一起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坐起来。
阿拉斯托眼神发直,双手在脸前飘来飘去,像是想捂头,又摸不准自己的脑袋在哪儿。
安吉尔在他脸前挥了挥手,声音都急了:“喂!笑脸鬼!听得见我说话吗?!”
阿拉斯托慢慢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眉,痛得抽了口气。
查理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路西法。她爹的脸白得像张纸,眼睛瞪得溜圆,盯着阿拉斯托的样子,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恶作剧会搞出这么大的乱子。
这副无辜的模样只让查理更火大。
“你跟我说过再也不这么干了!你撒谎!他受伤了!”她吼道,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把房顶掀了。
身后传来阿拉斯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眩晕感,还混着一阵乱糟糟的电流杂音:“我没事……查理。只是……有点猝不及防……”
他的语气居然带着点茫然的无助。
是那个从来都把强势挂在脸上的广播恶魔啊。查理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了。没人能这么欺负她的朋友——不对,是她的合作伙伴!尤其是把一个自诩天下无敌的魔王逼成这副样子。
她看着路西法支支吾吾地道歉,火气更盛了。不管怎么说,这事根本就不该发生。地狱之王怎么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他好歹要点脸吧?
可转念一想,查理的脸色又软了下来。
路西法被天堂赶出来,被亲族抛弃,被他曾经爱戴的父亲扔进了地狱最底层。他这辈子好像从来没被好好对待过,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和人好好相处。
这不正是他们开救赎酒店的意义吗?
路西法小心翼翼地朝阿拉斯托走过去,后者还坐在地上,刚把一只手按在了磕痛的后脑勺上,眼神还是懵的。
“别过来!”瓦姬塔突然举起长矛对准了路西法,语气冷得像冰。她最恨霸凌别人的混蛋。
路西法肩膀一缩,立刻乖乖退了回去。
查理叹了口气,走到爹的身边:“你差点把他撞出脑震荡,你知道吗?希望你这次能长点记性。”
她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可路西法却像被什么顶级恶魔威胁了似的,浑身都在发抖。
安吉尔突然插了一句:“说实话,我觉得他已经脑震荡了。”
查理立刻回头,正看见阿拉斯托挣扎着要站起来,却晃了晃,差点又摔回去。还好安吉尔眼疾手快,用两条胳膊架住了他的后背。
阿拉斯托脸上标志性的笑容刚才垮了一下,现在又勉强挂了回去。他用力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摆着手:“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吓了一跳。哪来的什么脑震荡。”
“得了吧,脑震荡的人都这么说。”安吉尔翻了个白眼,死死架着他不放。阿拉斯托试图把他的胳膊甩开,却连力气都没有。
路西法举着手,小心翼翼地吸引阿拉斯托的注意力,脸上是难得的愧疚:“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真的伤到你。”
阿拉斯托歪了歪头,身体又晃了晃,亏得安吉尔扶得稳才没摔。他脸上的笑容拉得很开,眼神里却藏着压不住的烦躁:“意外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瞪路西法的眼神,分明在说“你给我等着”。
安吉尔偷偷朝查理递了个眼神,查理皱着眉回了他一个。
太奇怪了。以阿拉斯托的性子,换作平时早就把路西法拆成零件扔去喂地狱犬了,今天居然这么平静?这里面绝对有鬼。
“行了,阿拉,我送你回房间躺着。”安吉尔架着晕乎乎的广播恶魔,扶着他往楼梯走。
查理又走到路西法身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希望你真的能吸取教训。”
说不生气是假的,她快气炸了。但看着爹那副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实在没法再骂出口。
阿拉斯托恢复得倒挺快,没过多久就又精神抖擞地到处晃,嘴里还一直念叨自己绝对没脑震荡。查理和其他人还是盯着他,生怕他再出什么事。
更让查理意外的是,路西法居然真的安分了。
他开始主动躲着阿拉斯托,只要看见对方过来,就立刻缩到一边,恨不得把自己融进墙里。
查理无意中瞥见阿拉斯托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哦,她好像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