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们回到住所时,廊下已静静的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头翻着一本旧书。谢淮安闻声抬眸,看到你时脸上一惊。
你很吃惊么?
他站在你面前,挡住谢淮安注视你的目光。谢淮安唇边漾开一抹自嘲的笑意
暗卫这一别十多年,又和老师重逢了。这是杨储豪的院子,老师怎么想起来,帮他晒书了?
他缓步走到谢淮安对面落座,指尖拂过身侧的书册,语气淡然
吴仲衡在他的书房里面,的确有很多精美的藏书。我甚至在里面发现了,年轻时候的朋友写的一本游记,读起来犹见故人啊!
谢淮安放下手中的书
暗卫故人,那我也是老师的故人了。
吴仲衡当然!当年在太学府我问过你,长大以后想成就一番怎样的事业,还记得么?
暗卫当然记得!
吴仲衡倘若乱世,杀光敌人!
他缓缓道出那句当年的话,话锋陡然一转
吴仲衡白头儿啊,你是来杀我的么?
谢淮安轻轻摊开双手,露出一双干净修长的手
暗卫老师,这双书生手,如今无铁无刃,又怎么杀得了铁秣王呢。我来是想换回我朋友的性命的。
吴仲衡你说是来救朋友的,我也不会相信你会束手就擒。十多年不见了,你的智慧足以让人胆寒,你用智谋杀了言凤山,那是因为你了解他。白头儿啊,我呢!你了解我多少?
暗卫很多年前,在铁秣人的土地上。一个长安女子被俘虏,铁秣人认为,她是一个暗卫。一个暗卫被俘,便会有更多的暗卫来救她,而每一个暗卫,所代表的军事情报,都不可估量。她被吊在摩轮杆上,当作诱饵日晒雨淋。整整七日,无人来救。甚至连铁秣人,都对她失去了兴趣。除了一个很有耐心的人,第七个夜晚,看守她的士兵也放弃了她,以为她死了。而那个人,等的就是这一刻。这个人很有赌性,也是善于伪装,他看出来女人没有死,也知道被凌虐了,七日不死的女人,一定不是寻常暗卫,她可能是一个虎贲。他懂得在对方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出手相助,伪装出善意,骗到关键情报之后,彻底杀死了女人。
他端着茶杯,手指轻轻摩擦着杯子边缘。
暗卫那个人,够冷静也够残酷。那个人,是当时在铁秣很有名的阴谋家,他得到的那些情报,扭转了战局。因此,他便获得了军功。然后,他被封为新一代的铁秣王。吴仲衡,我确实不了解,他骗了我父亲,也骗了我。
他搁下茶杯,起身踱至廊边,声线沉冷
吴仲衡当年敢来救她的虎贲精锐,已经长驱直入到了陈家谷口。我用从那个女人口中套去的情报,把这一百名虎贲精锐,印到了一座谷仓,让他们在里面自相残杀。可是我没想到,有一名虎贲走出谷仓回到了长安。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廊柱上的刻纹,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吴仲衡后来他自己做大,先我一步,杀了你的父亲刘子温,重新制衡了铁秣。这让我的计划,又足足延迟了十五年。言凤山,这是一个让人至死,都不得不提起的名字。
你垂眸注视着廊下对峙的二人,暖融融的阳光斜斜铺洒下来,给他们周身镀上一层淡金的光晕,却半点没消融空气中的剑拔弩张。
谢淮安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语气平静
暗卫也许,这就是因果吧。
他将目光落在谢淮安紧绷的侧脸上,似笑非笑
吴仲衡白头啊,当年我以吴仲衡的身份,跟你父亲这一辈人交往,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听任何一个人提及过你的母亲,你母亲呢?
谢淮安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缝间隐隐传来细碎的声响。
吴仲衡一个女人,值得一百名虎贲为她赴死,可见她的身份是多么的尊贵。真是可惜,我把她放下来,她也没留下一两句话。如果她留下什么,或许可以了解长安一户人家的心愿。
暗卫我的母亲,她在北方。
谢淮安抬眼,眸光锐利
吴仲衡是吗?是这样就好。其实啊,我杀人不是为了取乐,只是为了达到我的目的,仅此而已。
暗卫我的朋友在你手上,说吧,要我做什么?
他坐在长椅一侧
吴仲衡帮我杀了萧武阳
暗卫你为何不自己杀?
吴仲衡你隐忍了十五年不想死,就是步步为营想复仇。我隐忍了二十五年啊,当然我想把最大的胜算,留给自己。
暗卫那你又为何偏偏选择了我呢?
吴仲衡因为你用计谋,杀了言凤山。所以你同样可以再谋一计,把萧武阳的人头给我。
暗卫不愧是我的老师,我也想过长安城的那把椅子上,断然不会同时出现两个人。眼下,铁秣兵临城下,我帮你杀便是。可是事成之后,放了我的朋友。
吴仲衡你放心,我这人不为杀人取乐,只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我抓你的朋友,只是为了要挟你。我答应过顾玉,他要死在故土,我成全了他。如果你能帮我杀了萧武阳,我也会成全你,让你的朋友安全。
待谢淮安离开之后,你来到他身边
你爹爹,谢淮安会杀了萧武阳么?
他手臂松松的搭在廊栏上,你顺势偎进他怀里,他的声音沉缓响起
吴仲衡他只需帮我把萧武阳,引出来就好。
你先为寒蝉,在杀黄雀?
他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你手背的皮肤,指腹擦过你腕间浅浅的青色血管,目光落在廊外随风轻晃的树枝上,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你可是这样太危险了!
吴仲衡月儿当真以为,爹爹会直勾钓鱼?
你那月儿便帮爹爹,去弯一弯这枚鱼钩。
他垂眸看着你,搭在廊栏上的手臂缓缓收回,搂住你的肩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刮过你鼻尖,力道带着几分宠溺的轻佻。他掌心覆在你发顶揉了揉,指腹碾过你鬓角的碎发,眼底漫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