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里飘着陈年香灰的味道。林小满缩在角落，手指一遍遍摩挲手腕内侧的凤凰纹。那纹路烫得像块烙铁，隔着薄薄的病号服都能感受到余温。
窗外雷声又闷又沉，像是压在头顶。她数到第三道闪电时，墙上的符咒突然亮起幽光。后土站在门口没说话，麻袋垂在臂弯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他不会来了。"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后土还是没出声。他蹲下来修补破裂的封印阵法，指尖划过青砖时带起一串金光。那些光点落在地上，渐渐拼成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林小满攥紧病号服下摆，"从我退游那天开始......"
话没说完就被屋檐下的风声打断。檀香混着雨水的腥气涌进来，林小满猛地抬头。通天就站在门槛外，手里握着块发亮的玉简。
"这是三年前你说的话。"他把玉简递过来，上面浮现出游戏界面。林小满认得出那个画面——那是她提交退游申请前最后一条私聊记录。
"若你留下，我愿舍教主之位。"字迹在玉简表面泛着微光，映得通天的脸忽明忽暗。
"删掉这些......"她伸手想碰玉简，指尖刚触到边缘就被灼得发颤，"这些都是游戏里的事......"
"你以为删除得掉那份真心吗？"通天的声音比契约纹还烫。他忽然跨过门槛，玉简在他掌心碎成粉末。那些光点飘到半空，凝成一串串对话框：
"通天大大今天又双叒叕被BOSS欺负啦”
"来陪我练级嘛！"
"不许走！"
"要是你走了，谁来当我的道侣呀？"
林小满往后缩了缩。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墙上的人神共契壁画在闪电中忽闪。画中女子戴着VR眼镜，眉心有颗红痣，分明是她自己的脸。
"你一直留着这些......"她喃喃地说。
"就像你一直记得这个。"通天忽然抓住她手腕。凤凰纹瞬间亮起，皮肤下传来刺痛。林小满看见暴雨中的祭坛，通天举着剑替她挡下第七道雷劫，剑尖劈开乌云时溅起的火星落在她睫毛上。
她甩开他的手，起身往门口跑。东皇太一就站在屋檐阴影里，锁链缠在臂膀上发出细响。后土默默挪了挪位置，麻袋擦过她小腿，里面传来法器震动的嗡鸣。
"让开！"她嗓子哑了。
"看清楚。"东皇太一抬手，金光掠过她眼前。契约纹突然抽搐起来，皮肤下浮现出淡青色的经脉。那些纹路蔓延至锁骨，显露出两个刺目的字："道侣"。
林小满意识到不对劲时，女娲已经站在她身后。七彩光芒笼罩全身，却在触到契约纹时消散。"你以为签的是游戏契约？"女娲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是以真灵为媒的命契。"
"放屁！"她踹翻脚边的蒲团，"我只是个打工人......"
"可你改了系统参数。"通天突然开口，声音第一次发颤，"三年前你偷偷调整了惩罚机制，所有清算都落在我身上。"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小满看见无数截教弟子化作飞灰，看见通天独自站在坍塌的碧游宫前，看见他握着断裂的诛仙剑仰天大笑。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进太阳穴，她跪倒在地，指甲抠进青砖缝里。
"够了。"东皇太一伸手要拦，却被后土按住手臂。麻袋里的法器突然齐鸣，震得屋梁簌簌落灰。
"你说过要陪我重修截教。"通天单膝跪地，强行扳过她肩膀。契约纹在两人接触处炸开紫光，凤凰虚影在空中盘旋，"暴雨那天，你说结契快乐......"
林小满嘶吼着推开他。古籍从书架上自动坠落，在空中燃起青焰。火光中浮现她戴着VR设备的样子，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我只是个普通人！"她对着满室光影大喊，"我不想要这些！"
女娲的手抚上她后颈。七彩光芒这次渗入皮肤，唤醒一段尘封的记忆：游戏初始界面，她误触的确认框，系统提示音说"绑定成功"时的欢快语调。
"你不是他们的主人，也不是他们的神。"女娲轻声说，"但你许诺过要陪他们一生。"
窗外惊雷炸响。林小满猛然回头，看见闪电中伫立的第六尊神像。那轮廓模糊不清，却让她想起三个月前退游时的场景——当时她扯下VR眼镜，发梢闪过一丝银白。
契约纹突然剧烈跳动。林小满瞳孔收缩，虚空里浮现出审判台幻象。紫电交织间，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转世之身......"
红光穿透窗棂。三清像在血色光芒中微微颤动，被抹去的部分缓缓浮现。林小满低头看自己手腕，凤凰纹正在蜕变成赤金色，像团燃烧的火焰。
她伸手摸了摸发梢。一片银白色顺着指尖滑落，与三个月前完全相反的状态，此刻竟显得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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