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像高原上的溪流,不急不缓地淌过十六载春秋。窗台上的格桑花谢了又开,营区的军号声日复一日地回荡在晨光暮色里,陆思军已经长成了一米八的挺拔少年,眉眼间复刻了陆霆骁的英气,眼底却藏着和苏晚晴一样的温柔。
这十六年里,陆霆骁从四级军士长晋升为三级军士长,又因在一次边境维稳任务中表现突出,荣立二等功,成了特战连的传奇教官。他的鬓角悄悄爬上了几缕银丝,训练场上吼出的口令依旧洪亮如钟,只是看向苏晚晴的眼神,愈发缱绻柔和。苏晚晴也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成了军区总医院的外科主任,她的手术刀挽救了无数官兵的生命,胸前的奖章,和陆霆骁的军功章摆在一起,熠熠生辉。
陆思军高考填报志愿的那天,家里的灯光亮到很晚。
桌上摊着厚厚的志愿指南,陆霆骁坐在一旁擦着他那把陪伴了二十多年的狙击枪,金属的枪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苏晚晴端来一盘洗好的葡萄,放在儿子手边,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小军,你真的想好了吗?军校的日子很苦,比你想象的还要难。”
陆思军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父母,脸上是少年人独有的热血与赤诚:“妈,我想好了。我从小在军营长大,听着军号声起床,看着爸爸训练,我早就想好了,要穿军装,要像爸爸一样,守边疆,护家国。”
他的话音落下,陆霆骁擦枪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儿子,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却又很快压了下去,沉声问:“军校的训练强度,不是你在营区玩闹能比的。你会被晒脱皮,会累到爬不起来,会想家,会哭鼻子,这些你都受得了?”
“受得了!”陆思军挺起胸膛,声音掷地有声,“我是陆霆骁的儿子,是军人的后代,我不会给你们丢脸!”
苏晚晴看着儿子坚毅的侧脸,眼眶微微泛红。她想起十六年前,那个抱着陆霆骁的衣角,喊着要当狙击手的小不点,如今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她知道,军营是刻在这孩子骨子里的执念,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信仰。
她走过去,握住儿子的手,轻声说:“好,妈妈支持你。只是要记住,无论走多远,都要照顾好自己。你爸爸的性子硬,嘴上不说,心里比谁都疼你。”
陆霆骁放下手里的枪,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他伸出手,拍了拍陆思军的肩膀,手掌的温度带着岁月的厚重:“明天,我带你去军需库,挑一套军装。”
第二天一早,父子俩并肩走进了营区的军需库。一排排整齐的军装挂在衣架上,橄榄绿的颜色,在晨光里透着庄严。
陆霆骁拿起一套迷彩作训服,比了比儿子的身高,又仔细地调整了肩章的位置。他的动作很慢,很认真,像是在完成一项无比神圣的仪式。
“当年我第一次穿军装,比你还小两岁。”陆霆骁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沧桑,“那时候觉得,穿上这身军装,就扛起了天大的责任。现在,轮到你了。”
陆思军接过军装,指尖触碰到粗糙的布料,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他仿佛能感受到,这身军装里承载的,是父亲二十多年的坚守,是无数军人的热血与荣光。
他迫不及待地换上军装,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少年,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一身橄榄绿的军装穿在身上,竟有种浑然天成的英气。
陆霆骁看着镜子里的儿子,眼眶微微湿润。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那个怀揣着报国梦的少年,正站在时光的那头,朝着他挥手。
苏晚晴也来了,手里拿着一枚崭新的领花。她走到儿子面前,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领花别在他的衣领上。
“这是我托人特意定制的,”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哽咽,“上面刻着你的名字,也刻着你爸爸的军功章编号。”
陆思军低头看着衣领上的领花,小小的金属徽章,在阳光下闪着光。他知道,这枚领花,是父母沉甸甸的期许,是传承的信仰。
军校开学的那天,营区门口挤满了人。陆霆骁和苏晚晴站在人群里,看着儿子穿着军装,背着行囊,和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站在一起。
军车缓缓启动,陆思军从车窗里探出头,朝着父母挥手。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眼里却闪着泪光。
“爸爸!妈妈!等我回来!”
陆霆骁举起手,朝着儿子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个军礼,敬的是少年的赤子之心,敬的是传承的信仰,敬的是三代军人的家国情怀。
苏晚晴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看着军车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山路的尽头,才缓缓靠在陆霆骁的肩上。
“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陆霆骁搂住她的肩,目光望向远方的雪山。阳光洒在雪山顶上,泛着耀眼的光。他想起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踏上这片高原,也是这样的年纪,也是这样的热血沸腾。
“是啊,长大了。”陆霆骁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这身军装,有人接了。”
日子依旧在营区的军号声里缓缓流淌。陆思军在军校的日子很苦,却从未喊过一声累。他每天都会给家里打电话,告诉父母他的训练成绩,告诉他们他又学会了新的技能。
陆霆骁依旧每天去训练场,带着一批又一批的新兵。他的声音依旧洪亮,只是每次训练结束,都会站在训练场边,朝着军校的方向望很久。
苏晚晴依旧在医院里忙碌,只是每次看到穿着军装的年轻战士,都会想起远方的儿子。她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细心地照顾,耐心地叮嘱。
一年后,陆思军放假回家。他晒黑了,也结实了,身上的军装洗得有些发白,却更显精神。
他一进门,就给了父母一个大大的拥抱。
“爸!妈!我回来了!”
陆霆骁看着儿子黝黑的脸庞,拍了拍他的胸膛,笑着说:“不错,有点军人的样子了。”
苏晚晴端来一大桌菜,都是儿子爱吃的。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灯火可亲,笑语盈盈。
饭后,陆思军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父母。照片上,他穿着军校的礼服,站在训练场上,敬着军礼。背景里,是飘扬的五星红旗。
“这是我在军校的授衔照,”陆思军的声音带着骄傲,“我被评为优秀学员了!”
陆霆骁接过照片,反复看着,眼眶又一次湿润了。苏晚晴靠在他的肩上,看着照片里的儿子,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在桌上,洒在一家三口的脸上。桌角的格桑花,开得正艳。
夜深了,陆思军已经睡熟。陆霆骁和苏晚晴坐在床边,看着儿子的睡颜。
“你说,等他毕业了,会去哪里?”苏晚晴轻声问。
陆霆骁握住她的手,目光望向窗外的雪山,声音坚定:“去哪里都好。无论是雪山边关,还是海防前线,只要穿着这身军装,就是在守护我们的家。”
苏晚晴点了点头,靠在他的肩上。
月光如水,流淌过营区的每一个角落。
这身橄榄绿的军装,从陆霆骁的肩上,传到了陆思军的肩上。
这不灭的信仰,从一代人的心里,传到了下一代人的心里。
这就是军人的传承,是家国的情怀,是岁月里最动人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