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尊神劝说无果的第七天，龙月在冰宫主殿前，用冰晶凝出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面平滑如湖，倒映着天空的流云。但这不是普通的镜子——这是记忆之镜，能映出她愿意分享的过往。

消息传开，冰宫上下，乃至四海八荒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到了镜前。

墨渊、折颜、东华站在最前面。天君扶着病体未愈的夜华也来了。白浅和离妄手牵手站在青丘队伍里，擎苍和钟离站在归墟净化部的区域，就连幼儿园的孩子们，也被离怨带着，远远地看着。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龙月要公布她的记忆。

那些她从未对人提起的过去。

那些她修无情道的缘由。

那些她不可能爱上一个人的……真相。

【弹幕：龙月要公布记忆了】

【弹幕：紧张，到底经历了什么】

龙月站在镜前，银发在晨光中泛着冷辉。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长裙，没有任何装饰，干净得像雪。

“三百年来，很多人问我，”她的声音清冷，传遍每一个角落，“为何修无情道？为何唯爱世人，不爱一人？今日，我告诉你们答案。”

她抬手，指尖触上镜面。

冰镜泛起涟漪，像投入石子的湖。

第一幕画面浮现：

那是远古的战场。

天地初开，龙族鼎盛。一条银龙在云海中翻腾，那是年幼的龙月——或者说，那时的她还不叫龙月，她是龙族最后一位公主，璃。

“父王！母后！”小小的银龙化作人形，是个七八岁的女童，银发蓝眸，笑容灿烂。她扑进一对男女怀中，那是她的父母，龙族的王和王后。

画面温馨，但很快变了。

黑云压顶，魔气滔天。魔族大军压境，为首的正是擎苍——那时的他还不是魔尊，只是个先锋大将，但已显露出野心。

“交出东皇钟，饶尔等不死！”擎苍的声音响彻天地。

“东皇钟乃我族至宝，岂能给你！”龙王怒斥。

大战爆发。

龙族奋勇抵抗，但魔族势大。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小龙女被母亲藏在龙宫深处的密室，透过水晶窗，看着族人一个个倒下。

“母后，我怕……”她颤抖着。

“璃儿不怕，”王后抱着她，泪如雨下，“母后会保护你，父王会保护你，我们都会保护你……”

可最后，谁也没能保护谁。

龙王战死，王后被擒，龙宫被血洗。小龙女躲在密室里，听着外面族人的惨叫，听着母亲被拖走时的哭喊，听着擎苍狂妄的笑声。

三天三夜，不敢出声，不敢动弹。

直到一切都安静下来，她才爬出密室。

眼前，是地狱。

龙宫的玉柱折断，明珠散落，曾经辉煌的宫殿成了废墟。族人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她在尸体堆里翻找，找到了父母——父亲的头颅被砍下，母亲的身体被长枪钉在墙上，死不瞑目。

“父王……母后……”她跪在血泊中，哭不出声，只是颤抖。

镜前，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跪在血泊中的小女孩，看着那双从清澈变得死寂的眼睛。

擎苍站在归墟的队伍里，脸色苍白，握紧了钟离的手。钟离轻叹一声，回握他。

胭脂、离怨、离殇……擎苍的子女们，都低下了头。他们知道父君曾造下杀孽，但亲眼看到，依然震撼。

夜华紧紧抓着天君的手臂，指节发白。

【弹幕：太惨了……】

【弹幕：龙月小时候这么苦】

第二幕画面：

小龙女被一个路过的散仙所救，带回了洞府。散仙对她很好，教她修炼，教她识字，像父亲一样照顾她。

“师父，我会变强，”她跪在散仙面前，眼神坚定，“我要为族人报仇。”

“报仇不是目的，”散仙摸着她的头，“守护才是。璃儿，你要守护的，不是仇恨，是那些还活着的人。”

她点头，拼命修炼。

百年后，她成了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散仙很欣慰，说等她突破金仙，就带她游历四海，见见世面。

可突破那日，天劫降临。

不是普通的天劫，是天罚——因为她是龙族最后的血脉，天道不容。

散仙为了护她，以身挡劫，魂飞魄散。

临死前，他说：“璃儿……好好活……别恨……”

她又成了一个人。

镜面涟漪再起，第三幕：

她改名龙月，隐姓埋名，在四海流浪。遇见过好人，也遇见过坏人。曾被魔族追杀，曾被仙族歧视，曾被凡人当成妖怪。

最艰难时，她躲在一个山洞里，浑身是伤，饥寒交迫。洞外下着大雪，她缩在角落，想着就这样死了也好。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洞外有声音。

是个小乞丐，冻得瑟瑟发抖，钻进洞里。看到她，吓了一跳，但没跑，反而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邦邦的饼，掰了一半给她。

“吃吧，”小乞丐说，“虽然不好吃，但能活命。”

她看着那半块饼，看着小乞丐脏兮兮却明亮的眼睛，忽然就哭了。

那是父母死后，她第一次哭。

小乞丐慌了：“你别哭啊，我、我再去讨，讨到了都给你……”

她摇头，接过饼，咬了一口。

很硬，很涩，但她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我没有名字，”小乞丐说，“大家都叫我小乞丐。”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她说，“叫……向阳。向着阳光，好好活着。”

小乞丐笑了，笑得很灿烂：“好啊，向阳，我喜欢。”

他们在山洞里躲了三天，雪停了，她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临走时，她给了小乞丐一块玉佩——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

“这个给你，饿了可以换钱。”

“那你呢？”

“我……”她看向远方，“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她走了，没回头。

后来听说，小乞丐用玉佩换了钱，开了个小铺子，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过得很好。

她偷偷去看过，看到那个曾经脏兮兮的小乞丐，成了和善的掌柜，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笑得很幸福。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师父的话了。

守护，比复仇重要。

活着，比死了好。

【弹幕：小乞丐这段我哭了】

【弹幕：龙月在苦难中依然善良】

第四幕，也是最沉重的一幕：

她终于查到了东皇钟的下落——当年龙族覆灭后，东皇钟被擎苍所得，但擎苍无法完全掌控，反被钟内怨气侵蚀，性情大变，成了真正的魔尊。

她潜伏进魔族，想夺回东皇钟。

却被发现了。

擎苍将她擒住，关进地牢，百般折磨。

“龙族的小杂种，还没死绝？”擎苍踩着她的脸，“正好，用你的血，祭我的东皇钟！”

她被扔进东皇钟内。

那是真正的炼狱。

钟内怨气滔天，有她族人的残魂，有无数被擎苍所杀的生灵的怨念，有东皇钟自身积累的煞气。它们在钟内嘶吼，咆哮，互相撕咬，也撕咬她。

她的身体被怨气侵蚀，魂魄被煞气冲击。疼，撕心裂肺的疼，但更疼的是那些记忆——族人的死，师父的死，那些无辜生灵的惨叫，一遍遍在她脑海中重演。

“杀了他！杀了他报仇！”

“不，守护，要守护……”

“恨！恨这个世界！恨所有人！”

“不，要爱，要爱世人……”

两种声音在她脑中交战，她几乎要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更久。

她在怨气中看到了一线光——那是东皇钟的核心，也是最纯净的天地灵气。怨气与灵气，在钟内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她忽然明白了。

东皇钟不是杀戮之器，是守护之器。只是被擎苍用错了。

她要掌控它，用它来守护，而不是复仇。

她开始修炼，在怨气中炼心，在煞气中锻魂。渐渐地，她不再疼了，不再恨了，心中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平静。

无情道，在那时萌芽。

不是无情，而是将所有的情，所有的爱，所有的恨，都化作了对苍生的守护。

她要以一人之无情，换苍生之多情。

终于，她破钟而出。

那时，擎苍正在用东皇钟炼制一件大杀器，想一举毁灭四海。她突然出现，夺回东皇钟，与擎苍大战。

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

最后，她以身为印，将擎苍封印。自己也受了重伤，跌入若水河。

醒来时，已在河底。东皇钟静静沉在身边，与她心意相通。

她知道，她的使命开始了。

守护东皇钟，守护若水河，守护这片土地，守护……所有还活着的人。

镜面暗了下去。

记忆结束了。

【弹幕：哭死我了】

【弹幕：龙月太不容易了】

镜前，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站在镜前的银发女子，看着她平静的面容，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历经千帆后的透彻和宁静。

“这就是我的过去。”龙月缓缓开口，“族人被杀，师父惨死，被人追杀，被人折磨，被关进东皇钟，在怨气中挣扎百年，最后修成无情道，守护这片土地。”

她顿了顿，看向夜华。

“太子，现在你明白了吗？”

夜华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

“我经历过最深的恨，也经历过最暖的爱。我恨过擎苍，恨过魔族，恨过这世道不公。但也爱过救我的师父，爱过给我半块饼的小乞丐，爱过每一个对我好的人。”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我的心里，装满了族人的血，师父的魂，小乞丐的笑，四海八荒每一个生灵的哭和笑。装得太满，太沉，再也装不下……一个人的情爱。”

“我修无情道，不是绝情，是将所有的情，都化作了对苍生的守护。我唯爱世人，不爱一人，是因为一人太小，世人太大。我护不住一人，但想护住世人。”

她看向夜华，眼中是歉意，也是决绝。

“太子，若你经历我所经历的，你就不会觉得，我会爱上一个人。因为我的爱，已经给了所有人。分不出一丝一毫，给一个人。”

夜华看着她，眼泪无声滑落。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她为何总是那么冷静，那么理智，那么……遥远。

因为她心里，装着整个天下。

因为她的情，早已在千百年的苦难中，炼成了对苍生的大爱。

一人之爱，于她，太轻，也太重。

“对不起……”夜华声音哽咽，“我不该……不该让你为难……”

“你没有错。”龙月说，“爱一个人，没有错。只是我爱不了，还不了，也……要不起。”

她转身，面对所有人。

“今日公布记忆，不是要博取同情，也不是要谴责谁。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为何如此，我为何修无情道，我为何……不可能爱上一个人。”

“也请你们理解，请你们……别逼我。”

“我的道，我的路，我自己选。我不后悔，也不回头。只愿你们……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不必像我一样，背负这么多，走这么远。”

说完，她抬手，冰镜化作万千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她转身，走回主殿。

背影挺直，脚步坚定。

但所有人都看到，那袭白衣在晨光中，单薄得让人心疼。

【弹幕：哭崩了】

【弹幕：龙月太苦了】

镜前，久久无声。

墨渊轻轻叹息。

折颜摇着扇子，眼眶发红。

东华闭上眼，掩去眼中的情绪。

擎苍跪了下来，对着主殿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

“对不起……”他声音嘶哑，“对不起……”

钟离扶起他，轻声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给了你机会，别辜负。”

胭脂、离怨、离殇……擎苍的子女们，也都跪了下来。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宫主对魔族既严厉又宽容。因为她经历过最深的恨，所以更懂宽恕的可贵。

天君扶着夜华，叹息道：“儿啊，放下吧。这样的女子，你爱不起，也……配不上。”

夜华擦去眼泪，看着主殿的方向，缓缓摇头。

“不，父君，我明白了。我不再奢求她爱我，但我可以……爱她。像她爱世人那样，默默地，远远地，守护她，支持她，不打扰，不奢求。”

“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继续守护她的天下，我就……满足了。”

天君看着他，最终，点头。

“随你吧。但记住，别让她为难。”

“我会的。”

远处，主殿的窗边，龙月站在那里，看着镜前的一切。

冰眸中，映着晨光，也映着那些人理解、尊重、心疼的目光。

她轻轻笑了。

虽然很淡，但真实。

原来，被理解，是这样的感觉。

虽然还是孤单，但至少，不孤独了。

因为知道，这世上，有人懂她，有人支持她，有人……默默爱着她。

这就够了。

她转身，走回书桌。

还有很多事要做。

但这一次，脚步轻快了些。

因为肩上，似乎轻了一些。

因为心里，似乎暖了一些。

这就够了。

【记忆之殇·完】

【弹幕：这个系列太震撼了】

【弹幕：龙月终于被理解了】

【弹幕：希望她以后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