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3022年，牧夫座边缘星区，编号Ω-79的亡灵观测站像一颗被遗忘的锈色铁球，悬浮在陨石带与暗星云的夹缝里。
刘沫颜把下巴磕在观测仪的冷光屏上，指尖百无聊赖地划过屏幕上跳动的淡蓝色亡灵波动曲线，嘴里的吐槽随着指尖划动的频率，一句接一句地冒出来。
“第187天，亡灵波动稳定得像张叔泡的万年普洱，连个低阶碎片都懒得飘过来，联邦是把我发配到星际真空里养老了吗？”
观测站的主控室只有二十平米，半旧的观测仪器挤得满满当当，墙皮被亡灵能量蚀出斑驳的缺口，露出银灰色的金属内层。
仪器旁摆着个掉漆的陶瓷杯，杯沿沾着点营养剂的干涸痕迹，那是她在这里唯一的“私人物品”。
天花板上的仿生绿植叶片边缘沾了点淡淡的亡灵紫雾，却依旧倔强地抽着新芽。
那是刘沫颜刚来时从核心星区带来的，也算给这死寂的观测站添了点活气。
“沫颜，又对着仪器发呆呢？”
张叔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老星区人特有的沙哑，还混着点冲泡营养剂的滋滋声。
“刚收到联邦总部的例行通讯，还是那套‘边缘星区亡灵活动等级为零，继续保持常规观测’的废话。”
刘沫颜翻了个白眼，抬手按开通讯器的语音键。
“张叔，您说咱这Ω-79是不是被联邦从星图上抠下去了？那帮老爷们怕是连这站的编号都记不住了。我上周上报的‘陨石带亡灵碎片异常凝聚’，直接给我打回来，说我‘观测数据失真，异想天开’。”
刘沫颜一边说，一边随手点开观测仪的后台日志，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观测日志。
自她接手Ω-79观测站，偶尔捕捉到的碎片信号，全被总部以“干扰误差”驳回。
倒也不怪总部敷衍，这片边缘星区已经安宁了近百年，连最低级的亡灵小怪都鲜少出现，在联邦眼里，这里的观测站不过是个象征性的摆设。
张叔在那头低笑了两声。
“你这丫头，才来半年就耐不住了。想当年我守这观测站的时候，三年都没见过一次亡灵异动，还不是照样每天记日志？”
张叔顿了顿，语气软了些。
“不过你那数据我看了，确实有点不对劲，只是总部那帮坐在恒温舱里的老爷们，哪懂边缘星区的门道。”
刘沫颜撇撇嘴，没再搭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观测仪边缘刻着的浅淡星轨纹路。
那是父亲生前亲手刻的，藏在仪器外壳的夹层里，要不是她天天跟这台老仪器打交道，根本发现不了。
父母也是亡灵观测员，十年前在ζ星区的亡灵异动中再也没回来。
十二岁的刘沫颜抱着父母留下的这台旧观测仪缩在观测站的角落，哭到嗓子哑了，只记得父亲最后摸着头跟她说的话。
“沫颜，亡灵观测者的眼睛，要能看到星光，也能看到亡灵的温柔。”
后来刘沫颜硬是靠着父母藏在观测仪里的手记，考上了联邦亡灵观测学院，成了那一届最年轻的观测员。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留在核心星区的总部，捧着铁饭碗混日子，可她偏偏选了Ω-79。
手记里提过，这里是初代亡灵观测者的驻地，藏着关于“星轨契约”的只言片语，只是那几页纸被水渍泡得发皱，字迹模糊得辨认不清。
刘沫颜总觉得，父母的死和这个契约有关，她要找到答案。
刘沫颜起身走到观测站的舷窗边，看向窗外的星际景象。
暗星云像一块揉皱的黑丝绒，把零星的恒星裹在里面，只有几颗遥远的蓝巨星，在视野尽头投下微弱的光。
陨石带的碎石慢悠悠地飘着，偶尔碰撞发出的电磁爆，在通讯器里化作细碎的滋滋声。
这里安静得可怕，连星际风都懒得穿过这片空域，只有观测仪的低鸣，是唯一的背景音。
刘沫颜抬手碰了碰冰凉的舷窗，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婴儿肥，眼神却比同龄人沉了些。
来这里半年，刘沫颜晒黑了不少，也瘦了一圈，唯一没变的，是每天雷打不动开启碎片捕捉模式的习惯。
“罢了罢了。”
刘沫颜转身走回观测仪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今天也早点开强化模式吧，万一能抓到点碎片呢。”
刘沫颜习惯性地点击观测仪界面右下角的隐藏按钮，启动“碎片捕捉强化模式”。
这是刘沫颜从父母手记里学的小技巧，能把微弱的亡灵信号放大百倍，哪怕是飘散的碎片残痕也能捕捉到。
指尖刚落，观测仪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蜂鸣！
刺耳的声音划破主控室的寂静，刘沫颜吓得一激灵，差点撞在身后的仪器上。
原本平缓如镜面的淡蓝色波动曲线瞬间炸开，化作刺目的猩红，屏幕中央的能量数值疯狂飙升，从零点零几一路跳到九百九十九的峰值，红色的警告字符像潮水般刷屏。
（紧急！高强度亡灵记忆碎片涌入！能量等级：A级！重复，能量等级A级！）
刘沫颜的手猛地顿在半空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A级亡灵记忆碎片，联邦明文规定的最高危险等级，只有星际重刑犯的亡灵残留才会达到这个级别！
这片百年无波的边缘星区，怎么可能出现A级碎片？
刘沫颜来不及细想，立刻扑回观测仪前，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启动碎片捕捉程序。
观测仪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猩红的光芒映在她脸上，让她原本带着散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连额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都没察觉。
“滋滋——刺啦——”
碎片的信号极其不稳定，像是被什么力量撕扯着，在观测仪的屏幕上化作扭曲的光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刘沫颜咬着下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不断调整捕捉参数，将接收频段调到和碎片波动一致的频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屏幕上的光影越来越淡，眼看就要彻底消散。
刘沫颜屏住呼吸，按下最后一个回车键。
（碎片捕捉成功，储存至模块三。）
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响起，蜂鸣声渐渐平息，屏幕上的猩红褪去，只留下一块模糊的、不断扭曲的光影碎片，悬浮在淡蓝色的背景中。
刘沫颜扶着观测仪的边缘站稳，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后背的制服被冷汗浸出一片湿痕，却顾不上擦，立刻伸手按住屏幕，反复回放碎片画面。
光影碎片慢慢展开，化作断断续续的画面和声音。
首先是一片混乱的金属撞击声，伴随着刺耳的警报，接着是一个嘶哑的男声，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穿透了电流的杂音。
“墨煞大人，传送门的坐标已经校准，Ω-93星区的联邦驻军布防图我拿到了……三天后，核心星区的百年庆典，就是我们亡灵异族的机会！占领核心星区，复兴我们的族群！”
画面猛地切换，是一个布满诡异符文的传送门，门后翻涌着紫黑色的亡灵能量，隐约能看到里面攒动的异族轮廓，那些轮廓有着暗紫色的瞳孔和尖锐的獠牙，是联邦通缉令上的亡灵异族特征。
然后是一张脸，狰狞的疤痕从额头划到下巴，左眼的瞳孔是亡灵特有的暗紫色，眼神里满是暴戾。
这张脸，刘沫颜在联邦的通缉令上见过无数次，星际A级通缉犯，亡灵异族的斥候，卡恩！
画面戛然而止，碎片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屏幕里。
刘沫颜僵在原地，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三天后，核心星区庆典，传送门偷袭。
刘沫颜猛地回过神，调出观测仪的空间轨迹分析，屏幕上立刻跳出一条清晰的能量轨迹。
陨石带的引力流恰好形成了一道天然的“能量通道”，把卡恩的亡灵碎片直直送向了Ω-79观测站。
这是百年难遇的巧合，是卡恩自爆飞船时产生的空间涟漪，把他的亡灵碎片送到了这里，送到了她的观测仪里。
这不是意外，是预警。
刘沫颜抓起通讯器，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打滑，接连按错了几次号码，才终于拨通了张叔的通讯。
“张叔！紧急情况！”
刘沫颜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却又透着无比的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捕捉到了卡恩的A级亡灵记忆碎片！他说亡灵异族要在三天后，借着核心星区的庆典，从Ω-93星区的传送门偷袭！”
通讯器那头的张叔，原本慢悠悠的喝茶声突然停了，片刻后，传来他急促的起身声，还有茶杯摔在地上的脆响，以及他不敢置信的声音。
“你说什么？卡恩？那个A级通缉犯？”
刘沫颜没有回答，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残留的紫黑色亡灵能量轨迹，指尖重重地敲在了通讯器的联邦总部拨号键上。
刘沫颜知道，总部那帮人大概率还是会驳回她的报告，说她异想天开，说她数据失真。
可那又怎样？
父母说过，亡灵观测者的眼睛，要能看到星光，也要能看到亡灵的温柔。
但现在，她要先用这双眼睛，看穿一场关乎整个星际的危机。
哪怕再被驳回一百次，这次，她也必须把消息传出去。
而刘沫颜不知道的是，此刻，一艘印着联邦特殊舰队标识的银白色星舰，正冲破暗星云的阻隔，引擎的光芒照亮了死寂的边缘星区，朝着Ω-79观测站的方向，急速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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