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质感的观测仪在刘沫颜掌心微微发烫，淡蓝色的光屏上，原本规律跳动的亡灵波动曲线突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扭曲成杂乱无章的纹路。
刘沫颜正瘫在边缘星区观测站的旋转椅上，叼着根甜滋滋的星际棒棒糖，百无聊赖地戳着光屏。
这份亡灵观测员的差事，名义上是监测星际亡灵能量波动，到头来不过是对着光屏上的数据流发呆度日。
边缘星区偏僻得连亡灵小怪都懒得光顾，她入职三年，见过最刺激的波动，也只是隔壁星区飘来的一只亡灵萤火虫的残念。
“又来了……这台观测仪怕不是又老化失灵了？”
刘沫颜嘟囔着，抬手想按重启键，指尖却在触碰到光屏的瞬间，被一股冰冷的力量猛地拽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骤然切换。
不再是观测站泛着冷光的金属墙壁，而是充斥着铁锈味与亡灵腐气的废弃船舱。
狭窄的空间里，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正对着通讯器嘶吼，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狠戾的疯狂。
“墨煞大人，传送门的坐标已经校准，核心星区的防御漏洞我摸清楚了，三天后，亡灵大军就能从这里撕开缺口！”
男人的脸在光屏的折射下忽明忽暗，颧骨高耸，眼底爬满因过度使用亡灵能量而产生的黑色纹路，正是星际联邦通缉令上挂了三年的A级通缉犯。
卡恩。
刘沫颜的心脏猛地攥紧，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只是以意识体的形式悬浮着，根本无法触碰眼前的一切。
这绝非幻觉。
是刘沫颜那极不稳定的预知能力，第一次完整捕捉到高阶亡灵的记忆具象。
卡恩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空洞的眼窝对准刘沫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
“就算我死了，这份记忆也会变成信号，等着同族来接收……联邦那群蠢货，永远不知道亡灵的意志有多顽固。”
话音落下，剧烈的爆炸声响起。船舱的金属壁被激光炮轰出一个大洞，联邦舰队的炮火如雨点般砸进来。
卡恩的身体在火光中四分五裂，他最后做的动作，是将一枚刻着亡灵异族图腾的芯片塞进胸口，任由火焰将其吞噬。
画面戛然而止。
刘沫颜猛地回神，额头抵在观测仪的光屏上，冷汗已经浸透了额前的碎发。
掌心的观测仪还在发烫，光屏上的波动曲线渐渐恢复平稳，却留下了一段诡异的、与卡恩的亡灵频率完全吻合的波纹记录。
指尖不受控地发颤，刘沫颜猛地划开光屏，调出联邦A级通缉犯的资料库。
掌心的观测仪余温未散，那股属于亡灵的阴冷气息却顺着指尖钻进血管，激得她后颈汗毛根根竖起，额前碎发早已被冷汗濡湿，黏在泛白的皮肤上。
记忆里卡恩的样貌与资料上的全息影像分毫不差，更让刘沫颜脊背发凉的是，记忆里卡恩提到的“传送门坐标”，就在边缘星区与核心星区的接驳点。
那片被联邦判定为“无亡灵活动”的废弃空间站带。
“不可能……”
刘沫颜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光屏上的坐标数据。
“卡恩三个月前就被联邦宣布击毙了，他的亡灵怎么会现在才释放记忆碎片？”
刘沫颜忽然想起课本里的记载。
高阶亡灵的记忆碎片会被自身能量包裹，在星际中漂流数月甚至数年，直到能量衰减到临界点，才会释放出完整信号。
刘沫颜立刻调出观测站的历史数据，发现近一周来，边缘星区的亡灵波动虽看似平稳，却始终有一丝微弱的、难以捕捉的异常信号在游走。
刘沫颜之前只当是仪器故障，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卡恩的亡灵在试图传递信息，只是她的能力不够稳定，直到此刻才成功接收到。
刘沫颜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变成苦涩。
刘沫颜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卡恩的记忆里明确提到了“三天后”“传送门”“墨煞大人”，这显然是亡灵异族策划的一场针对核心星区的大规模偷袭，而边缘星区，就是他们的跳板。
刘沫颜不敢耽搁，立刻打开观测站的内部通讯，拨通了站长张叔的号码。
通讯接通的瞬间，张叔温和的声音传来。
“小颜啊，又嫌工作无聊了？我刚给你留了盒你爱吃的星果干，在值班室的柜子里。”
“张叔，不是小事！”
刘沫颜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急促。
“我捕捉到了卡恩的亡灵记忆碎片，他是亡灵异族的斥候，他们要在三天后，从边缘星区的废弃空间站带打开传送门，偷袭核心星区！”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张叔无奈的笑声。
“小颜，我知道你盼着有点事做，但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卡恩早就死了，而且亡灵异族要是真有这计划，联邦的监测系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真的！”
刘沫颜急得直跺脚，嘴里却还硬撑着。
“我才没瞎联想！您看这波动曲线的峰值，和三年前卡恩舰队的亡灵频率完全匹配！”
刘沫颜攥着观测仪的指节泛白，眼底却亮得惊人。
那是属于观测者的、对异常信号的绝对敏锐。
刘沫颜迅速把观测仪上的波动记录和坐标数据传过去。
“您看这个，就在X-73星系的三号空间站！”
张叔的语气严肃了些，应该是在查看数据，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数据确实有点异常，但不能单凭这个就认定是异族偷袭。你的预知能力一直不稳定，说不定是捕捉到了卡恩残留的微弱亡灵念力，产生了联想。况且边缘星区的信号塔三年前就坏了一半，联邦的监测卫星对这片星域的扫描本就形同虚设，异族要是刻意屏蔽能量波动，总部根本查不到。”
刘沫颜的肩膀垮下来，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刘沫颜知道张叔说的是实话，她的预知能力不像联邦正规的亡灵监测仪那样能提供精准的数据报告，她能看到的是碎片式的记忆，是无法被仪器量化的画面，这种“证据”，在联邦的体系里根本站不住脚。
但刘沫颜不能就这么算了。
核心星区住着数十亿联邦公民，一旦传送门被打开，亡灵异族的大军涌入，后果不堪设想。
刘沫颜深吸一口气，关掉与张叔的通讯，打开联邦总部的公共上报通道。
刘沫颜将观测仪记录的波动数据、卡恩的记忆碎片描述，还有推算出的传送门坐标，一字一句地写进上报文件里。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观测仪的后台程序突然跳出一条隐蔽的记录。
这份标着“异想天开”的报告，被一个来自联邦特殊舰队的加密端口短暂读取过。
刘沫颜甚至能想象到总部的审核人员看到这份报告时，会露出怎样嘲讽的表情。
果然，十分钟后，上报通道传回了驳回通知，理由是。
“数据缺乏科学依据，内容异想天开，疑似观测员主观臆断，驳回处理。”
冰冷的文字刺眼得厉害，刘沫颜看着屏幕，忽然想起父母牺牲前说的话。
“非标准化预知者的声音，从来都最难被听见”。
一股酸涩的无力感涌上来，刘沫颜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背包里的亡灵水晶吊坠轻轻硌着胸口，那是父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窗外，边缘星区的星空暗沉得像一块蒙尘的黑绒布，看不见半点星光。
卡恩狰狞的脸、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有“三天后”的倒计时，都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荡。
刘沫颜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没人相信，她也要去那个废弃空间站看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让悲剧发生。
就在刘沫颜背上背包准备出门时，观测仪的光屏突然再次亮起，这次不是杂乱的波动，而是一条来自联邦特殊舰队的加密通讯请求，请求人的名字一栏，清晰地写着：李言旭。
刘沫颜愣在原地，心脏不受控地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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