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划破星际尘埃的尾焰，在暗紫色的天幕里拖出一道转瞬即逝的亮痕。
刘沫颜靠在指挥舱的观测舷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亡灵观测仪。
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衣料，传来一阵踏实的触感。
这是张叔偷偷塞给刘沫颜的，临走时老人皱着眉，反复叮嘱“关键时刻别逞强”，语气里的担忧沉甸甸的，压得她心口发暖。
舷窗外，边缘星区的废弃空间站像一颗漂浮的锈蚀残骸，静静蛰伏在陨石群的夹缝里，死寂得连星风掠过的声响都仿佛被吞噬。
“还有十分钟抵达目标空域。”
李言旭的声音在指挥舱里响起，带着军人特有的冷硬腔调。
李言旭站在主控台前，指尖飞快地在光屏上滑动，调出空间站的三维模拟图。
淡蓝色的光线勾勒出空间站扭曲的轮廓，那些暴露在外的金属支架，像是垂死巨兽的肋骨。
刘沫颜收回目光，走到主控台旁。
光屏上的数据密密麻麻，刘沫颜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能量波动那一栏。
微弱的亡灵气息，正断断续续地从空间站内部溢出，和卡恩记忆碎片里的能量特征，有着八九分相似。
“就是这里了。”
刘沫颜笃定地开口，指尖点在模拟图的核心区域。
“卡恩的记忆里，传送门就建在空间站的能源室。那里原本是储存聚变燃料的地方，空间足够大，还能提供稳定的能量源。”
李言旭抬眸看刘沫颜，眉峰微蹙。
“你确定？废弃空间站的能源室早就没了防护，要是传送门还在运转，里面的亡灵能量会很不稳定。”
“不确定也得去。”
刘沫颜耸耸肩，语气带着点豁出去的洒脱，掌心却早已沁出薄汗。
卡恩记忆碎片里的画面还在脑海翻涌。
闪烁的红光舔舐着金属舱壁，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要冲破耳膜，异族首领墨煞低沉的嗓音，像淬了冰的钢针，一字一句扎进神经里。
刘沫颜知道这趟追踪有多危险，可一想到核心星区那些毫无防备的平民，脚步就怎么也停不下来。
李言旭没应声，指尖在主控屏上飞快划过，星舰的航行轨迹立刻微调，精准对准空间站对接端口。
指挥舱里只剩光屏的嗡鸣，他垂着眼帘的侧脸在蓝光里显得格外冷硬，两人之间没了互怼的聒噪，反倒生出一种无声的紧绷。
星舰缓缓停靠在空间站的对接端口。
金属碰撞的闷响传来，震得人耳膜发颤。
“穿好防护服，跟紧我。”
李言旭抓起两套银色的防护服丢过来，自己先利落地套上，头盔扣下的瞬间，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点失真的沙哑。
“遇到危险，别逞能，我会掩护你。”
刘沫颜套防护服的动作顿了顿，鼻尖莫名一热。
刘沫颜扯了扯嘴角，对着通讯器哼了一声，抬手拍了拍腰间的观测仪，镜片反射出冷光。
“说得好像你很懂亡灵似的。真遇到麻烦，指不定谁护着谁呢。”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是李言旭难得的放松语气。
空间站的对接舱门缓缓开启，一股混杂着金属锈味和腐朽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
刘沫颜裹紧防护服，跟着李言旭踏进了这片死寂之地。
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破败的景象。
墙壁上布满了深褐色的锈迹，有些地方甚至裂开了缝隙，露出里面缠绕的电缆。
地面上散落着废弃的仪器零件，踩上去发出嘎吱的脆响。
星舰的灯光穿透黑暗，照亮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也照亮了那些黏在墙壁上的、暗紫色的黏液。
那是亡灵异族留下的痕迹。
刘沫颜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刘沫颜握紧腰间的观测仪，按下启动键。
淡绿色的光屏亮起，开始捕捉周围的亡灵能量。
指针飞快地跳动着，发出滴滴的轻响。
“能量信号在增强。”
刘沫颜低声说，脚步放轻。
“就在前面，能源室的方向。”
两人沿着走廊往里走，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越往深处走，那股腐朽的气息就越浓，甚至隐隐带着一丝血腥味。
刘沫颜的观测仪指针跳得越来越快，光屏上的绿色波纹，已经快要变成刺眼的深绿。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间巨大的圆形舱室，正是空间站的能源室。
舱室中央，一个通体漆黑的传送门悬浮在半空，门体上刻着繁复诡异的纹路，正缓缓散发着暗紫色的光芒。
那些纹路像是活物一般，在门体上蠕动着，发出细微的嗡鸣。
传送门周围，散落着几具早已干瘪的尸体，看穿着，应该是空间站最后的留守人员。
“果然是亡灵传送门。”
李言旭的声音沉了下去，握着激光枪的手紧了紧。
“和我之前遇到的一模一样。”
刘沫颜没有说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传送门吸引了。
观测仪光屏上的暗紫色波纹，和学院课本里记载的亡灵传送门特征完全吻合。
这种传送门靠亡灵气息驱动，而活族的聚变能量是它的天敌，这是亡灵学里最基础的克制原理。
刘沫颜缓缓走上前，观测仪的光屏贴近传送门的纹路。
刹那间，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卡恩跪在墨煞面前，低声说着“核心星区的防御部署已经摸清”。
传送门启动时，那些亡灵异族嘶吼着穿过门体。
还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说“等始祖苏醒，整个星际都将匍匐在我们脚下”。
头痛猛地袭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太阳穴。
刘沫颜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在身后的金属支架上。
“小心！”
李言旭眼疾手快地扶住刘沫颜，掌心的温度透过防护服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别强行读取，你的能力还不稳定。”
刘沫颜死死咬住舌尖，痛感让混乱的思绪清明了一瞬，脑海里突然闪过卡恩记忆里的关键画面。
传送门启动时，纹路最密集的核心节点，曾闪过一丝活族能量的微光。
刘沫颜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脑海里的混乱，抬起头看向传送门，眼底闪过一丝后怕，却更多的是坚定。
“我知道传送门的弱点了。”
刘沫颜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冲击，带着点微弱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卡恩的记忆里说，这个传送门的能量核心，是靠亡灵气息驱动的。活族的能量和亡灵气息相生相克，只要用足够强的活族能量，就能干扰它的运转，让传送门陷入停滞。”
李言旭的眼睛亮了亮。
“活族能量……星舰的聚变反应堆，能提供足够的能量输出。”
“但问题是，怎么把能量精准地输送到传送门的核心。”
刘沫颜皱着眉，目光落在传送门那些蠕动的纹路里。
“你看，传送门的能量核心，藏在纹路最密集的地方。必须有人靠近它，把能量传导器贴上去。”
舱室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靠近传送门，意味着要直面最浓郁的亡灵能量。
那些能量会侵蚀活族的身体，轻则虚弱数日，重则损伤神经中枢，留下永久性的后遗症。
李言旭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道：
“我去。我是军人，身体素质比你好。”
“不行。”
刘沫颜想也不想地反驳。
“你不懂亡灵能量的规律，靠近传送门，那些能量会顺着你的皮肤往身体里钻。我有观测仪，可以屏蔽一部分亡灵能量，我去更合适。”
“你刚才才因为读取记忆过载，现在去就是送死。”
李言旭的语气强硬起来，不容置喙。
“听我的，我去。”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刘沫颜的眼眶红了一圈，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不是逞英雄！我见过太多人被亡灵能量侵蚀的惨状，传送门的纹路规律只有我能摸透，你去了只会白白送命！”
两人争执不下，谁也不肯退让。
就在这时，传送门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
暗紫色的光芒猛地暴涨，那些蠕动的纹路，瞬间亮得刺眼。
一股强大的亡灵能量冲击波扩散开来，将两人震得连连后退。
传送门的门体，开始缓缓转动。
门缝里，隐约传来了亡灵异族的嘶吼声。
“不好！传送门要启动了！”
刘沫颜脸色大变，她顾不上争执，猛地抓起李言旭腰间的能量传导器。
“没时间了！你去星舰上调整能量输出，我来定位核心位置！”
李言旭看着刘沫颜决绝的眼神，心头一震。
李言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
“小心。”
话音未落，李言旭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抬手想拉住刘沫颜，指尖却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他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激光枪的保险栓被他按了又按，最终还是转身朝着舱室门口狂奔而去。
刘沫颜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能量传导器。
刘沫颜看着越来越亮的传送门，看着那些从门缝里溢出的暗紫色雾气，指尖微微发颤。
但当刘沫颜摸到腰间的观测仪时，那份颤抖又渐渐平复下来。
刘沫颜沫颜一步步朝着传送门走去，观测仪的光屏在身前亮起，淡绿色的光芒形成一道屏障，将那些汹涌的亡灵能量挡在外面。
刘沫颜的目光死死盯着传送门的纹路，那些纹路的蠕动频率越来越快，而在最中央的位置，有一处微微凸起的节点，正散发着最强烈的能量波动。
那就是传送门的核心。
越来越近了。
亡灵能量的侵蚀越来越强，防护服的防护罩开始发出滋滋的警告声。
刘沫颜的手臂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着皮肤。
刘沫颜咬紧牙关，脚步不停，终于走到了传送门的正前方。
就在这时，传送门的门缝骤然扩大，暗紫色雾气翻涌而出，一只亡灵小怪嘶吼着扑来，尖利的爪子擦着刘沫颜的头盔划过，留下一道火星！
刘沫颜根本来不及躲闪，身体本能地往前扑，借着冲力将能量传导器狠狠按在纹路最密集的核心节点上。
“李言旭！立刻输送能量——！”
刘沫颜的嘶吼声透过通讯器炸开。
下一秒，刺眼的白光从传导器里迸发出来。
活族的能量像是一道奔腾的洪流，顺着传导器涌入传送门的核心。
暗紫色的光芒瞬间被压制，那些蠕动的纹路开始疯狂抽搐，传送门的转动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哀鸣，彻底停了下来。
冲出来的亡灵小怪，在白光的照耀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化作一滩暗紫色的黏液。
刘沫颜脱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刘沫颜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到腰间的观测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张叔的话“关键时刻别逞强”，鼻尖突然一酸，原来自己刚才，差点就真的逞强到回不去了。
手臂上的刺痛越来越强烈，她掀起防护服的袖子一看，皮肤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青紫色。
通讯器里传来李言旭急促的脚步声。
“你怎么样？”
李言旭冲到刘沫颜身边，蹲下身，目光落在她青紫色的手臂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李言旭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甚至带着一丝后怕。
刘沫颜咧嘴笑了笑，想抬手拍他的肩膀，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放心……死不了。”
刘沫颜看着停滞的传送门，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至少，我们暂时阻止了它。”
李言旭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扶起刘沫颜，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指挥舱的灯光透过舷窗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
刘沫颜靠在李言旭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这场看似无望的追踪，好像并没有那么可怕。
李言旭小心翼翼地扶起脱力的刘沫颜，目光全落在她青紫色的手臂上，没人注意到，传送门的纹路深处，一丝极淡的暗紫色光芒，正顺着金属缝隙悄然隐匿，像蛰伏的毒蛇。
边缘星区的风，依旧在星际尘埃里呼啸。这场关于亡灵与星轨的冒险，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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