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春天总是来得很轻。
轻到风一吹，樱花瓣就会落下来，像一场粉色的雨。轻到芥川龙之介走在上学的路上时，会不自觉地把围巾拉高一点，好像这样就能挡住那些柔软得让他心烦的花瓣。
但他的心烦并不是因为樱花。
而是因为一个人。
中岛敦。
那个总是笑得很暖、眼睛像琥珀一样透明的少年。
那个会在他皱眉时问“你是不是不开心”的人。
那个……会送他勿忘我，却又不知道那花语的人。
芥川第一次收到勿忘我，是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午后。
放学后，他被敦叫住。
“芥川！等一下！”
敦跑得有点急，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怀里还抱着一小束蓝色的花。
芥川皱眉：“你又要干什么？”
敦停下脚步，喘了口气，把花递给他：“这个……送给你。”
芥川低头，看见那朵蓝色的小花。
花瓣小小的，却很亮，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天空。
“这是什么？”他问。
“勿忘我。”敦笑得像春天一样，“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芥川：“……为什么？”
敦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因为……我想让你记住我。”
芥川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乱了一拍。
但他嘴上依旧冷淡：“无聊。”
敦却一点也不介意，只是把花塞进他手里：“你收下嘛。我查过花语的，勿忘我是……永恒不变的爱。”
芥川的手指僵住。
敦继续说：“我觉得……这花挺像我对你的感觉。”
芥川猛地抬头：“你——”
敦却已经红着脸跑远了。
“我先走了！明天见！”
芥川站在原地，看着那朵小小的勿忘我，耳尖悄悄红了。
那天之后，敦几乎每天都会送他一朵勿忘我。
有时是一朵，有时是一小束。
有时放在他的课桌里，有时插在他的书包拉链上，有时干脆直接塞到他手里。
芥川每次都说“无聊”“麻烦”“你很吵”。
但他从未丢掉过那些花。
他把它们夹在书里，压在抽屉里，放在枕头下。
他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些蓝色的小花已经占满了他的世界。
他们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亲密。
一起上学。
一起回家。
一起在河边散步。
一起在图书馆写作业。
一起在傍晚的樱花树下分享一杯温热的奶茶。
芥川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敦的存在。
习惯他的笑。
习惯他的声音。
习惯他每天一句“芥川早！”
习惯他把勿忘我塞进他手里时，那温暖的指尖。
他甚至开始期待。
期待每天清晨看到敦的身影。
期待每天傍晚收到那朵蓝色的小花。
期待敦问他：“芥川，你喜欢什么花？”
他想回答。
他已经想好了。
“勿忘我。”
因为那是敦喜欢的花。
因为那是永恒不变的爱。
因为……他爱敦。
但他始终说不出口。
他怕。
怕自己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无法装作冷淡。
怕自己一旦承认，就会失去控制。
怕……敦会发现他的心意。
可他不知道的是——
敦比他更害怕。
那天傍晚，两人一起走在河边。夕阳把河面染成金色，风轻轻吹过，带着樱花的香气。
敦突然停下脚步。
“芥川。”
“……嗯？”
敦从口袋里拿出一朵勿忘我，这朵比以往的都要蓝，都要亮。
“我问你一个问题。”敦的声音很轻，“你喜欢什么花？”
芥川的心猛地一跳。
他握紧了拳，准备回答。
但敦却先一步开口了。
“我喜欢勿忘我。”
“因为勿忘我的花语是永恒不变的爱。”
“就像……我爱你一样。”
芥川愣住。
敦低着头，耳朵红得像要滴血：“我知道……这可能有点突然。”
“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芥川呼吸一滞。
他从没想过敦会先告白。
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慌。
“芥川……”敦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你呢？你喜欢什么花？”
芥川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他想回答。
想告诉敦——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勿忘我。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但他最终只吐出了两个字。
“……无聊。”
敦的笑容僵住了。
那一瞬间，芥川看到他眼里的光像被风吹灭。
“……我知道了。”
敦把那朵勿忘我放在他手里，然后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很轻，很轻。
轻得像下一秒就会消失。
芥川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朵勿忘我，指尖微微发抖。
他不知道——
那是敦第一次鼓起勇气告白。
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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