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将新月饭店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柔光里。褪去一身喜庆的红妆，秦望抒换上了一袭月白色的旗袍，衬得她眉眼间的温柔更甚几分。她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二响环，清脆的两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张日山端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走过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安宁。他将碗递到她手中，顺势在她身旁坐下，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环上，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这物件跟了你这么久，如今倒像是成了我们的见证。”

秦望抒低头抿了一口莲子羹，甜而不腻的味道漫过舌尖，暖意从心口蔓延开来。她抬眸看向他，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冲淡了平日里作为张会长的冷硬，只剩下缱绻的温柔：“它陪我走过很多路，如今能陪着我守着一个家，是它的福气，也是我的。”

张日山伸手，将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耳垂，惹得她微微一颤。他轻笑出声，声音低沉而沙哑：“古潼京的风沙，终究是吹不到新月饭店的庭院里了。”

“是啊。”秦望抒放下碗，靠在他的肩头，“那些埋在黄沙里的秘密，那些纠缠了百年的恩怨，都该歇了。”

正说着，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黎簇带着些许少年气的声音：“张会长，秦姐，你们睡了吗？”

张日山扬声应道：“没睡，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黎簇手里抱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脸上带着几分局促的笑意。他走到两人面前，将红布掀开，里面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木雕摆件，雕的是一对并肩而立的人影，依稀能看出是他和秦望抒的模样。

“这是我……我跟着胡同口的老木匠学了半个月雕的，不算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一点心意。”黎簇挠了挠头，眼神里满是真诚，“祝你们往后，岁岁平安。”

张日山接过木雕，指尖拂过粗糙却细腻的纹路，眼底的笑意更深：“有心了。好好收着，往后摆在家里，也是个念想。”

秦望抒看着黎簇挺拔了不少的身形，想起一年前那个在古潼京的风沙里跌跌撞撞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模样，心中满是欣慰：“黎簇，你长大了。”

黎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跟着张会长，跟着九门的各位前辈，想不长成都难。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正色道，“黑眼镜前辈托我带句话，说明天一早要走，说是去南边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躲个清闲。”

张日山闻言，微微颔首：“他性子本就野，能安分守己地待到大婚结束，已是难得。替我送送他，带句话，若是累了，随时回新月饭店，这里永远有他的位置。”

黎簇应下，又和两人说了几句闲话，便识趣地退了出去。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秦望抒靠在张日山的肩头，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忽然轻声道：“日山，你说，我们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就这么一直平静下去？”

张日山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会的。我会守着你，守着新月饭店，守着这一方烟火，直到岁月尽头。”

腕间的二响环，又轻轻响了两声，像是在应和着他的誓言。窗外的夜，静得美好，新月如钩，挂在墨色的天际，见证着这一室的温馨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