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图书馆封窗木板的缝隙，吝啬地挤进四楼小会议室，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痕。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旧纸张、还有人群聚居特有的浑浊气味。陆仁几乎一夜未眠，系统的警告像根刺扎在脑子里，窗外偶尔传来的不明响动和楼内压抑的啜泣声更是让他神经紧绷。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发现苏半夏的地铺已经空了。他走到窗边观察孔，看到楼下院子里，那个叫雷鸣的高大男人已经带着两个看起来还算健壮的青年在活动身体，检查围墙的加固情况。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般的刻板。
“醒了？”赵护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端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子，里面是浑浊的温水，“没什么好东西，将就喝点。雷哥说了，今天开始，所有人都要干活。你会做什么？”
陆仁接过缸子，看着里面漂浮的些许杂质，没喝。“我能帮忙净化一些水，也可以……参与值守。”他想起系统的子任务。
“雷哥安排你上午跟小孟他们去三楼东侧窗口值守，下午帮忙整理二楼搬上来的物资，主要是分拣能用的药品和工具。”赵护士快速说道，“苏医生一早就去五楼……呃，去检查一些资料了。她让我告诉你，下午有空她会找你。”
五楼？禁区？陆仁心里一动，但没多问。
上午的值守枯燥而紧张。三楼东侧窗口对着图书馆正门前的广场和远处的街道，视野开阔。搭档小孟是个话不多的年轻人，以前是图书馆的维修工，对建筑结构很熟。他教陆仁如何透过木板的缝隙观察外面，如何分辨普通声响和危险靠近的征兆。
“那些东西，白天活动似乎慢点，但也说不准。”小孟压低声音，“雷哥说，可能跟温度或者光线有关。昨天下午，就有一小群晃悠到大门附近，被我们用东西砸和喊叫引开了。不能开枪，枪声会引来更多。”
陆仁看着广场上零星游荡的几具身影，它们动作确实迟缓，漫无目的。“它们靠什么追踪活人？”
“不知道。声音？气味？也许都有。”小孟摇摇头，“苏医生好像在做一些观察记录，她说有些丧尸对声音特别敏感，有些好像对……血的味道反应更大。”
正说着，广场边缘一个蹒跚的身影突然停住，缓缓转向图书馆方向，抬起那浑浊的脸，似乎在“嗅”着什么。
“不好，”小孟立刻紧张起来，“它好像发现我们了？我们没出声啊。”
陆仁也屏住呼吸。只见那丧尸开始慢慢朝图书馆大门移动，虽然速度不快，但方向明确。紧接着，更远处两个游荡的身影也似乎被吸引，转向这边。
“妈的，又来了。”小孟骂了一句，抓起脚边一个空罐头瓶，“老办法，制造声音引开它们。”他正要往远处扔，陆仁拉住了他。
“等等。”陆仁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领头的丧尸，它距离大门还有五十米左右。“如果用开水……泼下去，会不会效果更好？也能试试它们的反应。”
小孟愣了一下：“开水？你有？”他看到了陆仁脚边那个熟悉的烧水壶，里面现在装着半壶陆仁早上用能力烧开后又冷却下来的温水（系统标记为【凉白开】）。
“需要再加热一下。”陆仁拿起水壶，集中精神，低声念道，“开水制备，局部升温。”
壶口冒出丝丝热气，里面的水迅速重新滚沸。小孟看得眼睛发直。
“我打开一点窗缝，你找准机会。”陆仁说。图书馆的窗户是老旧的双层木窗，外面钉了木板，但木板之间有缝隙。小孟帮忙撬开一点活动的缝隙。
领头的丧尸已经走到大门前三十米左右，开始发出低沉的嘶吼。
就是现在！陆仁将壶嘴对准缝隙，对准丧尸前方一点的地面，将小半壶滚烫的开水泼了出去！
嗤啦——！
沸水在清晨微凉的空气划出一道白汽，大部分落在丧尸前方两步的水泥地上，小部分溅射到它的腿上和脚面。
“吼！！！”丧尸发出一声痛苦与暴怒混合的嘶吼，猛地向后跳了一步——这个动作幅度远超它们平常的迟缓。被溅到的小腿部位立刻冒出白烟，皮肤焦黑。它不再前进，反而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踏步，朝着开水落地的方向发出威胁的低吼，却不敢再轻易踩上那片冒着热气的水渍。
后面跟来的两个丧尸也停住了，似乎对那片“危险区域”和同伴的惨状产生了本能的忌惮。
“有效！”小孟低呼，“它们怕烫的地面！”
“不止，”陆仁仔细观察，“开水溅到它身上的部分，造成的伤害比普通烫伤看起来严重。而且，它好像很痛。”之前用开水泼脸是瞬间毙命或失去战斗力，现在只是溅到腿脚，却能让它产生明显的退缩和痛苦反应，这说明高温纯净水对它们的伤害是持续且强烈的。
“干得漂亮！”小孟兴奋地拍了下陆仁的肩膀，“这下不用扔东西引开它们了，这片地暂时成了‘禁地’！”
果然，三只丧尸在门口焦躁地徘徊了几分钟，最终慢慢转向，朝着其他方向游荡开了。那片被开水泼湿的地面，在阳光下蒸腾着最后一丝热气，像一道无形的警告线。
这件事很快被换班的人报告给了雷鸣。
午饭时（所谓的午饭，就是每人半块压缩饼干和两口水），雷鸣把陆仁叫到了临时作为指挥室的原馆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堆着一些地图、工具和缴获的警用器械。雷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把玩着一把消防斧，目光锐利地看着陆仁。
“上午的事，小孟跟我说了。”雷鸣开门见山，“你那‘加热’的能力，除了烧水净化，还能这么用。不错。”
陆仁没说话，等着下文。
“但是，”雷鸣话锋一转，“消耗怎么样？像上午那样泼一次，多久能再来一次？能覆盖多大面积？”
陆仁如实回答：“只是加热壶里现有的水，消耗不大，冷却很快。但如果要瞬间大面积加热地面或者泼洒大量开水，消耗会成倍增加，冷却时间也长，可能短时间内只能来一次。”
雷鸣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一次也够了。关键时刻能挡一下，或者制造一个隔离带。”他用斧头点了点桌上摊开的一张市区地图，“我们现在困在这里，食物和水是最大的问题。图书馆里能吃的早就搜刮干净了。后院那点水池经不起你天天净化，而且也不够。我们必须出去找物资。”
他指向地图上一个点：“斜对面两条街，有个中型超市。灾变时那里就被抢过，但应该还有残留，尤其是瓶装水和罐头。我打算组织一次搜索行动。”
陆仁心提了起来。出去？面对外面成群的丧尸？
“人手不够。”雷鸣继续说，“能打敢拼的没几个。你和苏医生，算上。”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的能力在封闭空间或者狭窄地形，应该能发挥奇效。苏医生……她脑子好使，认药，关键时刻也能冷静。”
“什么时候？”陆仁问。
“明天一早。今天下午，你继续熟悉环境，和苏医生碰个头，商量一下配合。晚上，所有人开会。”雷鸣盯着陆仁，“这是你证明自己不只是个‘烧水工’的机会。也是你赢得在这里真正立足的‘信任投票’。贡献大，以后你说的话就有人听。拖后腿或者藏私……”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离开办公室，陆仁心情沉重。出去搜索物资，风险极高。但他没有拒绝的资格。系统的子任务也需要他“做出被公认的贡献”。
下午整理物资时，他见到了苏半夏。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明亮，手里拿着一个用旧报纸包裹的方形物体。
“五楼有什么发现吗？”陆仁低声问。
苏半夏看了他一眼，迅速扫视周围，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晚上开会后，你来四楼小会议室，小心点。”
她的谨慎让陆仁更加确信五楼有秘密。
晚上的会议在一楼大厅举行，所有幸存者都参加了。算上陆仁和苏半夏，一共十五人。气氛压抑。
雷鸣站在中间，直接宣布了明天搜索超市的计划，并公布了名单：他自己、陆仁、苏半夏，还有之前跟陆仁一起值守的小孟，以及一个叫阿杰的、以前干过保安的壮实男人。五人小队。
人群中顿时响起压抑的惊呼和啜泣。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颤声问：“雷队长，一定要去吗？外面……外面那么多怪物……”
“不去，等着饿死渴死吗？”雷鸣声音冰冷，“图书馆里连老鼠都快被吃光了。这次搜索，关系到我们还能撑多久。如果我们回不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护士和老弱妇孺，“赵姐会负责带剩下的人，寻找其他机会。”
这话等于判了留在这里的人死缓，大厅里一片死寂。
“我去！”小孟第一个站出来，声音有些发颤，但眼神坚定，“我熟悉附近街道。”
阿杰也闷声闷气地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陆仁和苏半夏身上。
苏半夏平静地开口：“我同意去。我需要收集更多外界样本，超市的药品区也是目标。”
陆仁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注视下点头：“我去。我的能力……或许能帮上忙。”
雷鸣看着他们三个，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好。今晚好好休息，检查装备。明天天一亮就出发。”他顿了顿，声音提高，“这次行动，不只是找吃的喝的。也是在为我们所有人探一条活路！谁要是怂了，坏了事，别怪我手里的斧头不认人！”
散会后，人心惶惶。陆仁回到四楼，不久，苏半夏也悄悄上来了。
确认外面没人，苏半夏才打开那个报纸包裹，里面是一本厚厚的、封面古旧的线装书，以及几张发黄的手稿。
“这是从五楼古籍阅览室一个上锁的柜子里找到的，”苏半夏的声音压得极低，“图书馆的老馆长是个地方志和民俗学爱好者，这是他私人的收藏，没录入系统。里面有一些关于本地‘异泉’和‘瘟水’的记载，年代可以追溯到明清甚至更早。”
她翻开书，指着一处用朱笔圈点的段落，上面是竖排的繁体字：“……邑西三十里，有潭，深不知几许，水色蔚蓝，冬暖夏凉。然人畜近之，辄生怪疾，肤溃烂而神智昏聩，互噬如狂，畏沸汤如惧烈火……后以生石灰及沸油覆之，其害稍歇。”
陆仁凑近看，心头剧震。“肤溃烂而神智昏聩，互噬如狂，畏沸汤如惧烈火”——这描述，和现在的丧尸以及开水的作用何其相似！“邑西三十里……潭……”他看向苏半夏。
“我查过老地图，”苏半夏眼中闪烁着发现重大线索的光芒，“那个位置，大概就是现在市郊‘寰宇生物科技园’附近的人工湖区域！而且记载里提到了‘沸汤’（开水）有效，以及用‘生石灰’（强碱性）和‘沸油’（高温油脂）可以抑制。这绝对不是巧合！”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灾难，历史上发生过？或者，那个地方一直有问题？”陆仁感到一股寒意。
“很有可能。而且，‘寰宇生物’把公司建在那里，绝不是偶然。他们一定知道什么，甚至可能在研究什么。”苏半夏合上书，神色严峻，“明天的搜索，超市在城西方向，虽然不直接经过生物科技园，但我们可以尝试收集更多关于那个区域的信息，甚至……如果可能，找到‘寰宇生物’的相关人员或资料。”
“雷鸣知道这些吗？”陆仁问。
苏半夏摇头：“我没告诉他全部。他太……结果导向。知道这些可能影响他的判断，或者让他做出更冒险的决定。我们先自己调查。”她看着陆仁，“你的能力，是验证这些历史记载和寻找真相的关键。沸水有效，很可能因为高温能破坏那种导致变异的‘东西’，无论它是古代的‘潭水怪病’源，还是现代泄露的病毒。”
陆仁默然。自己的能力，竟然可能牵扯到跨越数百年的谜团和这场全球灾难的根源。
“早点休息吧。”苏半夏收起书稿，“明天，将是关键的第一步。不仅是为了生存物资，也为了……真相。”
苏半夏离开后，陆仁独自坐在昏暗的会议室里。
【叮。子任务‘获取据点初步信任’已关联至明日行动。请宿主在行动中做出关键贡献。】
【提示：技能‘开水制备术’经验值增长，临近升级边缘。附属技能‘恒温维持（初级）’解锁条件：成功在实战中应用能力三次以上，并保护至少一名队友。】
三次实战应用，保护队友……
陆仁握紧了拳头。明天的超市搜索，将是一场生死考验，也是他能力进化、获取信任、并接触世界真相边缘的第一次真正战斗。
夜幕彻底降临，图书馆像一座孤岛，沉寂在充满未知威胁的黑暗海洋中。而黎明后的行动，将决定这座孤岛上很多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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