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比陆仁想象中更近，但一路的凶险远超预计。

苏半夏口中的“小路”是一条城市建设的遗留物——半废弃的暖气管沟改造的维修通道，入口隐藏在某个老小区锅炉房后院的杂草堆里。通道内阴暗潮湿，弥漫着铁锈和霉味，宽度仅容一人躬身通过。手电的光束切割开黑暗，照出管道上斑驳的苔藓和偶尔窜过的黑影——老鼠，或者更小的东西。

“尽量别发出声音，也别碰那些深色的水渍。”苏半夏在前方低声指导，她的脚步轻而稳，仿佛走过无数次。陆仁紧跟其后，背包里的开水容器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水声。他全身紧绷，耳朵捕捉着通道深处每一个可疑的回响。

就在通道过半，一段地势较低、积水没过脚踝的地方，异变突生。

积水突然剧烈翻涌，三只浑身湿滑、皮肤惨白、四肢着地爬行的“东西”从浑浊的水里猛地扑出！它们体型比成年人小，但速度快得惊人，张开的嘴里是细密如针的尖牙，直扑苏半夏的脚踝！

“小心！”陆仁惊呼。

苏半夏反应极快，手中钢管顺势下劈，砸中一只的脑袋，发出闷响。那东西“吱”地惨叫一声滚开，但另外两只已经咬向她的小腿！

陆仁来不及多想，本能地调动能力，对着苏半夏脚边那片浑浊的积水低喝：“开水制备！局部！”

精神力瞬间抽离。以他意念锁定的区域——大约脸盆大小的一片积水，在零点几秒内剧烈沸腾！滚烫的水泡炸开，蒸汽嘶鸣。

“吱——！！！”咬向苏半夏的两只小型丧尸首当其冲，半个身体浸入突然沸腾的水中，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嚎，皮肤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泡、溃烂！它们疯狂地挣扎后退，撞在管壁上，不再动弹。

苏半夏迅速跳开，避免了烫伤，但裤脚还是溅上了几滴沸水，布料立刻蜷缩发黑。她看了一眼地上瞬间毙命的两只怪物，又看了一眼那片仍在咕嘟冒泡、热气腾腾的积水，最后看向陆仁，眼神里的探究几乎要溢出来。

“精准范围控温？能量消耗如何？冷却时间？”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仿佛刚才的危险只是实验中的意外插曲。

陆仁喘着气，感受着使用能力后的轻微眩晕和那种熟悉的“冷却”感。“范围不大，大概……半米直径？消耗感觉比烧开一壶水大点，冷却……可能需要一分钟左右才能再用这么大强度的。”

“一分钟……有效半径半米……”苏半夏低声重复，像在记忆数据，“对付这种速度快、数量多的小型个体很有效。但对付大型个体，或者需要持续压制时，可能不够。”她顿了顿，“不过，作为应急控制手段，优秀。”

她踢了踢地上那只被她砸晕的小型丧尸，确认其死亡，然后蹲下，再次取出密封袋和镊子。“皮肤呈现水生生物特征，指间有蹼状残余，牙齿结构趋同于某些食腐鱼类……变异方向与环境强相关。”她快速取样，动作专业得令人心寒。

陆仁看着她的侧脸，在昏暗手电光下显得格外冷静甚至……冷酷。这女人对“样本”的兴趣，似乎暂时压倒了对生存的忧虑。

“走吧，出口快到了。”苏半夏收起样本，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次普通的野外采集。

穿过通道，推开一道锈蚀的铁栅栏，他们来到了图书馆的后院。眼前是一座颇具年代感的五层楼建筑，主楼是苏式风格，厚重结实。院子里散落着一些破损的花坛和长椅，但奇怪的是，没有看到游荡的丧尸。

太安静了。

“不对劲。”苏半夏也蹙起眉，握紧了钢管，“上次我来侦查时，院子里还有几个徘徊的。被人清理了？还是引走了？”

她示意陆仁跟上，两人贴着墙根，快速移动到一扇侧门前。门是厚重的实木包铜，此刻虚掩着，里面有微弱的光透出。

苏半夏正要推门，门却从里面猛地被拉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脸，但手里那根沾着黑红污迹的金属球棒，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浓重血腥味和压迫感，让陆仁瞬间汗毛倒竖。

“站住。”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什么人？”

苏半夏没有后退，反而微微抬头：“幸存者。我三天前来过，留下过记号。我告诉过你们，我会带可能有用的人回来。”

“记号？”高大男人哼了一声，侧身让出一点空间，手电光扫过苏半夏的脸，又扫向陆仁，尤其在陆仁背后鼓囊囊的背包和手里的空水壶上停留了片刻。“就你们俩？穿过外面过来的？运气不错，还是有点本事？”

“都有。”苏半夏简短地回答，“里面情况怎么样？之前那些人……”

“死了三个，残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像在说天气，“昨天想逞英雄出去找药的傻逼，引回来一群。我们处理了，但代价不小。现在这里我说了算。”他目光如刀，再次看向陆仁，“他有什么用？看起来不像能打的。”

陆仁感到一阵不适，这男人的目光充满审视和评估，像是在打量一件工具。

“他有特殊能力，对‘它们’有效。”苏半夏直接说道，“而且，他能提供安全饮水。”

“饮水？”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但更多的是怀疑。“特殊能力？变戏法吗？”他显然不太信。

“让他演示一下不就知道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从里面传来。接着，一个三十多岁、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精明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卷绷带，胳膊上带着擦伤。“我是赵淑芬，之前是社区医院的护士。现在里面还有十二个人，老弱妇孺居多。雷鸣是咱们这暂时的头儿，负责安全。”她介绍道，语气比那个叫雷鸣的男人缓和不少。

雷鸣？名字倒是贴切。

雷鸣盯着陆仁，下巴朝院子里一个废弃的、积着半池雨水和落叶的喷泉水池扬了扬：“你说你能弄到安全饮水？那个池子，能弄干净吗？不用多，够一个人喝一天的就行。弄出来，证明你有用，可以留下。弄不出来……”他没说完，但掂量球棒的动作说明了一切。

压力瞬间给到了陆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苏半夏静静看着，没有替他说话，似乎也想看看他如何应对。

陆仁走到水池边。水很脏，漂浮着落叶和昆虫尸体，颜色发绿，气味难闻。他能感觉到苏半夏和雷鸣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也能感觉到那个赵护士和其他从门内窥视的幸存者们或怀疑或期待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伸向浑浊的水面。集中精神，调动那份与“水”相关的奇异感知。技能发动需要接触或极近范围，而净化……系统描述是“使指定范围内的纯净水升温至沸腾”，但之前对付积水怪物时，他似乎能更精细地控制“范围”。那么，对于净化，是否也能指定“范围”？

他尝试着，将意念锁定在水池中心大约一立方米的区域，想象着那份“煮沸”的力量，不是无差别扩散，而是集中作用于这一区域内的水分子。

“开水制备……集中，净化模式。”

精神力流逝的感觉传来，比之前都要明显。他锁定区域内的池水，猛地翻滚起来！不是整体沸腾，而是在那一立方米的空间内，水温急剧升高，气泡从底部疯狂上涌，将污物搅动、分解！高温杀死了微生物，一些悬浮物在剧烈的水流中被甩到区域边缘。

短短十几秒，那片区域的水变得相对清澈，虽然还带着点矿物质颜色，但肉眼可见的杂质消失了，沸腾停止后，水面冒着缕缕热气。

陆仁脸色有些发白，这次消耗不小。他拿出自己的水杯，从“净化”过的区域舀起一杯水。

【检测到水体：轻度污染雨水（经高温物理净化，微生物指标合格，部分化学污染物残留，建议煮沸后饮用）】

系统给出了评价。虽然不完美，但至少能喝了，比原来强上万倍。

他将水杯递给离得最近的赵护士。

赵护士迟疑了一下，接过，凑近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没有异味，清澈……真的干净了？”她看向雷鸣。

雷鸣走过来，拿起水杯，自己喝了一小口，在嘴里含了几秒，然后咽下。他盯着陆仁，眼神里的怀疑少了些，但审视的意味更浓。“怎么做到的？”

“一种……加热净化的能力。”陆仁含糊道，不想透露系统。

“持续多久？能供应多少人？”雷鸣追问，非常务实。

“有冷却时间，大规模净化消耗很大。但如果只是少量供应，比如每天十几二十升，应该可以。”陆仁估算着。

“二十升……”雷鸣看了看门内隐约的人影，“省着点，够基本生存了。”他总算收起了球棒，但态度依旧强硬，“你可以留下，负责供水。但这里的规矩要守：食物按劳分配，安全听指挥，废物和惹麻烦的，滚出去或者喂丧尸。明白？”

陆仁点点头。形势比人强，初期融入需要妥协。

“苏医生，你带他去安置，熟悉环境。”雷鸣对苏半夏说完，又转向陆仁，语气冷硬，“记住，你的能力有用，所以你值一份口粮。但别以为有多了不起，在这里，能打、敢拼、听话，才是硬道理。今天晚了，明天开始，你也要参与值守和物资整理。”

说完，他转身走进图书馆深处，背影如山。

赵护士对陆仁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雷哥人其实不坏，就是压力太大。前几天死了人，他……唉。你能弄来干净水，真是帮大忙了。跟我来吧，给你们找个休息的地方。”

图书馆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但也更杂乱。一楼大厅原本的咨询台被改成了警戒岗，书架被推倒加固了窗户，地上铺着一些从办公室搬来的椅垫和毯子。大约十来个幸存者聚集在这里，有老人、孩子、看起来像职员的女人，每个人都面黄肌瘦，眼神惶恐或麻木。他们好奇地看着新来的陆仁，尤其是他那个冒着热气的水杯。

苏半夏带着陆仁穿过大厅，走向一侧的楼梯。“一楼是公共区和警戒区，二楼是物资堆放和老弱休息区，三楼以上相对安全，是核心人员活动和瞭望的地方。我们去四楼，那里有个小会议室，相对安静，也方便观察。”

到了四楼，小会议室里已经铺了几张简易地铺。窗户被封死，只留了观察孔。苏半夏指着一个角落，“你可以睡这里。晚上不要乱走，尤其是不要靠近五楼的古籍阅览室，那里是禁区，雷鸣特别交代的。”

“禁区？为什么？”

“不清楚。可能是存放了重要物资，或者……有什么他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苏半夏语气平淡，“记住，在这里，知道的少一点，活得久一点。”

她走到窗边，从观察孔向外望去，暮色正在降临，城市笼罩在不祥的暗红中。“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需要详细测试你的能力极限，并且……”她回头看了陆仁一眼，“你需要一把像样的武器。开水壶，可应付不了所有情况。”

夜深了。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隐约的啜泣和鼾声。陆仁躺在地铺上，却毫无睡意。一天之内，世界天翻地覆，他拥有了奇异的能力，遇到了苏半夏这样的同伴，也进入了雷鸣这样强势者统治的小团体。

未来会怎样？他的能力会带来什么？苏半夏到底在寻找什么真相？雷鸣又隐藏着什么？

【叮。新手引导任务更新。】

系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当前任务：建立稳定的饮用水获取点（需提供不低于5升/日的安全饮用水）。进度：1/5（已初步展示能力，获得临时据点认可）。】

【子任务触发：获取据点初步信任。时限：24小时。任务要求：参与一次集体防御或物资收集行动，并做出被公认的贡献。奖励：技能‘开水制备术’经验值，解锁附属技能‘恒温维持（初级）’。】

【警告：据点内存在未明隐患，请宿主保持警惕。】

未明隐患？是指雷鸣，还是那个五楼的禁区？

陆仁看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手悄悄握住了身边已经冷却的空水壶。

在这个秩序崩塌的新世界里，他的“烧开水”能力，是福是祸，才刚刚开始显现。

而第一笔血债与第一个任务，都清晰地告诉他：生存，从来不是请客吃饭。

第三章：第一笔血债与第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