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把那把造型诡异的枪塞进箱子，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扯着嗓子喊：“等我干完活就联系你，或者你等着看新闻也行，哪个先到算哪个。”

门外的拍门声越来越急，有人喊着：“道格，开门！你的拿铁来了！”

“伍尔特和杰西回来了，我先走了。”道格扔下这句话就溜了。

朱迪蜷缩在货箱后面，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探出头。

“你要去哪？给我回来！”尼克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满是焦急，“快回来！他要是看见你就完了！”

可朱迪根本听不进去。她脑子里像炸开了锅，无数碎片疯狂拼凑——奥獭顿、曼查斯、另外十三只失踪的哺乳动物，还有全城爆发的兽化袭击。

全是这个穿防化服的公羊干的！

就算他只是替老板卖命，那也脱不了干系。必须现在就把这事了结，绝不能再让更多动物遭殃。

她的目光扫过旁边的控制台，红灯还在有节奏地闪烁。

“你在看什么？”尼克的声音都快破音了。

朱迪的鼻子突然抽了抽，一个念头猛地冒了出来。

“喂！你别瞎想！”尼克急得差点跳起来。

劫持列车，把证据带回动物城警察局。就这么简单。

“胡萝卜头！”

不过得先把那只公羊解决掉。

“胡萝卜头！”

先助跑一段，然后一脚踹在他背上，应该能……应该能……

不对。

时间仿佛突然慢了下来，周遭的声响都变得模糊。朱迪浑身一震，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无数零散的线索瞬间串成了完整的链条。

我没必要那么做。

她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放松下来，脑子里飞速闪过他们现在的位置、之前发生的所有事，还有——眼下最该做的是什么。

她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不是那种模糊的既视感，而是真真切切经历过一遍。

可这点好奇根本压不住嘴角慢慢浮起的笑容。

“你说得对。”朱迪对着尼克的方向，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

下一秒她猛地转身，声音陡然拔高：“你说得太对了！我们直接拿上箱子就——”

她本以为尼克还躲在桌子底下，可抬眼却看见车厢外躺着三只哼哼唧唧的公羊。

怎么回事？我明明没动手啊……

“你发什么呆？！”尼克的喊声把她拉回现实。朱迪下意识地伸手关上门，把那三只公羊挡在了外面。

她本来想制定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彻底改变她知道的那个糟糕结局。可身后的撞门声越来越响，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尼克，拿上箱子！我们得把证据带回警局！”

“好嘞！”尼克一把抄起箱子，嘴里还不忘吐槽，“不过你刚才非得飞踹那个化学家吗？就不能悄悄把箱子拿走？”

“我不是故意的……”朱迪跑过去，急得直跺脚，“我刚才根本没多想！算了，现在说这个没用，得赶紧找路出去！”

他俩在锈迹斑斑的车厢里乱转，身后的撞门声像重锤一样砸在心上，每一声都震得朱迪耳朵发疼。可越找她心里越凉——后门被三只愤怒的公羊堵死，他们进来时翻的窗户根本没法原路返回，车顶的逃生舱口又太高够不着。

“有主意了吗，小毛球？”

“开门！”外面的吼声又炸了起来。

“我没问你！”尼克对着门吼了一句，转回头时脸上已经满是焦虑。

朱迪倒是有个办法，但她绝不能那么做。一旦触发那条时间线，后果不堪设想。

“肯定还有别的出路……”

“早干嘛去了？”尼克急得抓耳挠腮，“要不我们去车头看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列车突然猛地一动，两人都踉跄了一下。

朱迪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她扭头看向控制台，只见所有开关都被扳了上去，指示灯亮成一片。

不……

“哟呵，这破车居然还能开。”尼克还在发愣。

“快停下它！”朱迪尖叫着扑向控制台。

可她的身体像是被灌了铅，明明使出了浑身力气，却只能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前挪，像在水里跑步一样，明明脚底下轻飘飘的，却怎么都快不起来。她在心里疯狂催促自己，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挪到控制台跟前。

列车在轨道上哐当哐当地疾驰，朱迪咬紧牙关，攒足力气想扑上去拉下刹车杆，阻止那注定会发生的悲剧。

可就在这时，一股巨力猛地撞在她背上——是一对全速冲刺的羊角。

她的小身体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撞飞，直接冲破了车厢后门。朱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着撞上轨道旁的金属横梁……

预想中的撞击却没有到来。

她在往下掉。

一直往下掉。

周围什么都没有，轨道旁的信号灯、疾驰的列车、甚至连铁轨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啊！”朱迪疼得嘶嘶吸气，小腿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低头一看，腿上的伤口已经用手帕包扎好了，布料被血浸透了一小块。她还没弄明白这凭空出现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朱迪疼得龇牙咧嘴，撑着地板想爬起来，手心触到的 synthetic 质感（这里原文应该是某种材料，按语境改成“冰冷坚硬的合成地板”）格外熟悉。光线慢慢恢复，土棕色的地面逐渐清晰，还有一个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当初乖乖待在胡萝卜农场不好吗？”

朱迪环顾四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周围全是兽化状态的动物标本、仿制的岩石和植物，墙上画着一片虚假的森林。

“真可惜，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那个曾经的助理，现在的疯癫市长，正站在她面前。

“不过现在问题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呢？”贝尔维瑟用蹄子撑着下巴，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语气里全是嘲讽，“我总不能放你们走，对吧？”

朱迪的耳朵猛地竖起来，转头看见尼克就坐在她旁边，目光死死盯着那只羊。从他绷紧的肌肉能看出来，他已经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可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狐狸，”贝尔维瑟转向尼克，“要不你帮我个忙？”

她掏出那把枪，对准了尼克。

“等等！”朱迪猛地举起手，声音都带着哭腔，“求你别……”

出乎意料的是，副市长突然停了手。她抱着胳膊，枪口还稳稳指着前方，倒要听听这只前兔警官能说出什么花来。

"求你了，别这样对他。"朱迪的声音带着哭腔，整只兔都在发抖。

"你发什么疯啊，胡萝卜头？"尼克压低声音咬着牙骂，完全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拆台。明明他们刚才还商量好了要演一出戏蒙混过关的。

"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别牵扯他进来。"朱迪的耳朵耷拉下来，声音越来越小，"是我自己要查那些线索的，是我硬拽着他陪我一起的。要算账，你冲我一个来就够了。"

她看着副市长的目光扫向那支邪恶的枪，鼻尖一酸，差点哭出声。"那枪本来就该对着我，毕竟我……"

忏悔的话还没说完，副市长突然抽了抽鼻子。朱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睁睁看着那支枪被凑到了对方抽动的鼻孔前。她完全忘了羊的嗅觉有多灵敏，尤其是对不同食肉动物的气味——包括刚才偷偷把蓝莓塞进枪膛的那只狐狸的味道。

副市长低低笑了一声，咔哒一声打开了弹仓。朱迪几乎要窒息，看着那些假子弹哗啦啦掉在地上。

"不得不说，朱迪，你刚才差点就骗到我了。"贝尔韦瑟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别误会，就算你演得再真，我也不会放你们两个活口，谁让你们是目击证人呢。不过我差点就信了，你真的对这只狡诈的狐狸有那么一丁点儿真心。"

她打了个响指，立刻有手下递来一匣新子弹。"说真的，你要是去当演员，说不定能大红大紫。"

"我没有演。"朱迪的声音发颤，每一个字都带着被误解的委屈。

"是是是，我信你才怪。"副市长头都没抬，只顾着往枪里填子弹，"那你的'搭档'怎么说？"

"他知道我在乎他！"朱迪突然拔高了声音，眼眶通红，"我要是不在乎他，根本不会去找他！"

"你确定吗，小毛球？"

朱迪猛地转头看向尼克，满心期待他能帮自己说句话。可对上他眼神的瞬间，所有的希望都碎了。那里面的寒意，像淬了冰的匕首。

"你是来找我了，可真的只是为了道歉？"尼克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声音冷得像冰，"你该不会是又想利用我，帮你完成那套兔子侦探的戏码吧？"

朱迪喉咙发紧，强忍着反驳的冲动："不是的，尼克，我是真心来道歉的。上次我……我在记者会上捅了你一刀，我不是故意的。"

"捅得可真彻底。"尼克打断她，语气里全是嘲讽。

朱迪摇了摇头，拼命把眼泪憋回去。"我只是说错话了，那些话根本不是我的真心话，我当时脑子一热……"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嗯？"尼克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兔子，"在记者会上你不是挺有底气的吗？好像对我们这些'野蛮'的食肉动物，对我们所谓的'原始天性'了如指掌。"

"我……我当时没多想……"

"没多想？说得可真轻巧！"尼克笑了一声，蹲下身和她对视。朱迪逃不开他的目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愤怒和失望。

"承认吧，霍普斯。你根本不是来道歉的，你只是需要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帮你从乡下回到聚光灯下，继续当你那风光无限的ZPD明星警官。"

朱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尼克抬起爪子，示意她别再说了。

"你从来不会自己思考，只会拖着我陪你一起疯。你从来没有停下来反思过自己的所作所为，现在看看你干的好事？整个城市的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打作一团，实验室被炸毁得面目全非，你自己的腿也废了——哦对了，这步棋走得可真聪明。还有你口口声声说'在乎'的狐狸？他马上就要被午夜嚎叫射中了。"

话音刚落，尼克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朱迪眼睁睁看着紫色的液体接连射在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看着那些斑点慢慢渗进他的毛皮里，听着他喉咙里重新响起野兽般的低吼。

一切都毁了。

她拼命想找点什么，随便什么都行，只要能挽回眼前的局面。可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骂她——你早就该想到会这样的。

实验室还是碎成了渣，她的腿还是断了，尼克还是变回了那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一个冰冷的事实砸在了她头上，没有任何侥幸的余地。

你失败了。

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朱迪慢慢侧过身，脸颊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她蜷缩起身体，把完好的那条腿收在胸前，像个受了伤的幼崽，潜意识里只想从这个地方消失。耳朵耷拉在脑后，任由那些纠缠了她好几个月的愧疚感重新将她淹没。

"哇哦，给了你第二次机会，你还是搞砸了。"贝尔韦瑟的笑声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毫不掩饰地享受着她的痛苦。

朱迪感觉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尼克的低吼、粗糙的地面、冰冷的墙壁……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那只疯羊的笑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

她闭上眼睛，等着那些指责的声音再次响起。周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她一个人，被迫反复咀嚼着自己的失败。

你根本就不该当警察。

朱迪没睁开眼，也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反正辩解只会让这些指责的时间变得更长。

你做的每一件好事，最后都会把别人拖进深渊。

她的呼吸开始颤抖，时不时抽噎一下。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哭了就输了。

就连你的……你的朋友……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那些自我厌弃的念头还在继续，却突然被一阵奇怪的暖意打断。那暖意从她受伤的腿开始，慢慢裹住她的肚子，最后停在她胸口上方。

朱迪既困惑又警惕。为什么会有东西这么对她？对方知道她是谁吗？知道她干了什么吗？在整个动物城，她的名字应该已经和那场骚乱绑在一起了吧？为什么对方不嫌弃她，还要这么温柔地对待她？

直到一条胳膊轻轻揽住她，把她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才明白——对方根本不在乎。

她能感觉到柔软的绒毛蹭过她的后脑勺和耳朵，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身下坚硬的地面也慢慢变软，变成了蓬松的软垫。

这些温暖的触感包裹着她，让她觉得自己被珍视着，被保护着。可朱迪却挣扎着想推开，哪怕她的身体明明贪恋着这份温暖。她不配，她只配被所有人唾弃和指责。

朱迪刚要挣扎着往外挪，腰上的手臂却突然收紧，把她拽了回来。

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又藏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是在说——不管你刚才犯了什么错，我都不在乎。

她咬着牙还想再试一次，可刚攒起一点力气，就感觉到后背贴着的胸膛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那震颤顺着脊椎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温水泡软了紧绷的神经。她最后一点反抗的意志瞬间垮掉，连手指都懒得再动一下。

算了，反抗也是白费功夫。

朱迪泄了气，把脸往对方胸口埋得更深，鼻尖蹭过柔软蓬松的绒毛，忍不住有点羡慕。头顶传来温热的触感，是对方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耳朵，尾巴也悄悄缠上了她的腰，像条暖乎乎的小毯子。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反手抱住那条毛茸茸的尾巴，紧绷的肩背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鼻尖萦绕的气息越来越清晰，是她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味道。紧绷了一整晚的胃袋终于不再拧成一团，心脏也慢慢恢复了平稳的跳动。她闭着眼深呼吸，贪婪地吸着那股安心的气息，连呼吸都变得绵长舒缓。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味道会让她这么踏实，也懒得去想。现在这样就很好，被温暖的怀抱裹着，被震颤的胸腔贴着，像是躺在一个会轻轻摇晃的茧里，连骨头缝里都浸着被珍视的暖意。

朱迪在心里悄悄说了声谢谢。能有这样的时刻，真好。

嗡——

手腕突然传来一阵震动，朱迪皱了皱眉，却没睁眼，只往怀里又缩了缩。这种温暖的时刻，她可不想被打断。

嗡——

震动又来了，这次比刚才更明显。

朱迪忍不住低低哼了一声，搞什么啊，没完没了了？

嗡——

等等，这震动怎么像是从她手腕传出来的？

嗡——

包围着她的黑暗慢慢褪去，熟悉的房间轮廓一点点清晰起来。浅色的墙壁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手腕上的红光一闪一闪，终于把她的注意力拽了过去。

嗡——

“哦。”朱迪低低地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该起来打第一针解药了。

她本能地抬手按掉手环上的警报，刚要坐起身去拿梳妆台上的针管和药剂，腰上却突然一紧。

有人抱着她。

朱迪低头一看，一条赤褐色的手臂正牢牢圈在她腰上，顺着手臂往上看，是线条紧绷的胸膛贴在她后背上。她猛地抬头，鼻尖先撞上了一片柔软的绒毛，接着就对上了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头顶，胸膛里传来低沉的震动，像大提琴的低音。

朱迪的眼睛猛地瞪大，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