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帮种族歧视的混蛋！”

“那又怎样？又不是我们种族在残害幼崽！”

黑兹尔昨天还心存侥幸，盼着这群抗议者今早能散伙。结果倒好，一夜过去人数反而翻了倍，喷泉前还自发冒出来一拨反抗议的队伍。那只大旋角羚比昨天更亢奋，正跟反抗议阵线最前面的猎豹互喷脏话。反抗议这边啥种族都有，大多是食肉动物，还有举着“食肉者骄傲”牌子的。

她攥紧了手提包，暗自庆幸今早莉莉跟食草族的孩子们一起搭车上学了。本来她想绕开广场走，可现在已经迟到了。黑兹尔拧紧便携咖啡杯的盖子，目光锁定抗议人群背后的公交站。她个头比在场的绝大多数都小，钻在人腿缝里溜过去应该不难——虽说她早没十几岁时那么灵活了。她埋下脑袋，硬着头皮往广场深处挤。

别看见我，别看见我，千万别看见我……

“嘿，小美人儿，跑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啊？”

完了。

两只鼬鼠堵在她刚钻出抗议人群的路口，其中一只毛乱糟糟的，穿的白背心沾满了黄褐污渍。他俩看起来不像反抗议的，黑兹尔心里咯噔一下，直觉这俩货就是在这儿蹲点找事儿的。

“就是啊，兔乖乖，这儿正热闹呢，急着走干嘛？”

邋遢鼬鼠往旁边挪了一步，精准堵死了她想绕开的路。

“不好意思，我得去上班。”黑兹尔盯着脚下的鹅卵石，不敢抬头。她只想赶紧躲开这俩麻烦精。

“哎哟喂”，另一只鼬鼠故意拖长调子调侃，“这小兔子还挺可爱的嘛。”

这话像根刺扎进黑兹尔耳朵里，她想都没想就猛地抬了头：“别叫我可爱！”

“哟呵，还挺泼辣，泼辣起来更可爱了。”那只鼬鼠凑到她跟前，臭烘烘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牙龈上的尖牙闪着寒光，黑兹尔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她刚才真是脑子抽了才回嘴。

“这小兔子不怕食肉者啊？”

“可不能这么说，马蒂。”邋遢鼬鼠接话，“你看她鼻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明明怕得要死嘛，对不对，小美人儿？”

他也凑到马蒂身边，露出一嘴歪歪扭扭的黄牙笑了一下，吓得黑兹尔背上的毛都炸起来了。她脑子飞速转着，想找条出路。跑？他俩肯定会追。刚才试着绕路都没成功，她根本没快到能从他俩中间钻过去的地步。喊救命？可现在两边抗议的人剑拔弩张，一喊准得引爆冲突，而且这俩鼬鼠也没真对她做什么——至少现在还没有。搞不好他俩就是盼着她喊人，好趁机挑事儿。

“怕我们吃了你？”马蒂故意吓唬她，脸凑得更近，突然张开嘴在她鼻子前咬了一下，吓得黑兹尔往后一蹦。

她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个又暖又硬的东西上，手里的咖啡杯直接飞了出去。杯子在鹅卵石上弹了一下，盖子“啪嗒”掉下来，深褐色的咖啡泼在沙色的石板上，瞬间洇开一片。

“这儿发生什么了？”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中音，像大提琴的弦音一样厚重。

两只鼬鼠抬头看向黑兹尔撞上的那只巨兽，气焰明显矮了半截。

“没你的事儿，条纹脸。”邋遢鼬鼠硬着头皮呛声，可底气明显不如刚才足了——毕竟对方块头比他大一圈。

“就是，我们俩就是聊个天，没别的。”马蒂耸耸肩，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黑兹尔偷偷往后瞥了一眼，看清对方是谁时差点没喘上气——是托拜厄斯，他正皱着眉头瞪着那两只鼬鼠。他看起来很生气，黑兹尔不愿承认，但这份怒气确实让她本来就紧绷的逃跑本能更亢奋了。

“你们俩换个地方‘聊天’去。”托拜厄斯的语气冷得像冰。

马蒂显然听出了警告，脖子往肩膀里缩了缩，后退一步，已经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可他的同伴却不是那种会随便被一只猫科动物吓住的主，哪怕对方块头再大也不行。

“少管闲事，条纹脸。”他 snarled（此处按要求改成中文），翻着凸眼又把注意力转回黑兹尔身上，“我跟这小美人儿正聊得投机呢。”

黑兹尔往托拜厄斯那边退，后背撞上他的大腿，她的头顶才刚到他胯骨的位置。他块头太大了，被三只食肉动物夹在中间，黑兹尔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她试着用鼻子呼吸来平复情绪，可恐惧这东西哪是说压就能压住的。

“喂，里克，”马蒂压低声音对邋遢鼬鼠说，眼睛紧张地瞟着眼前的老虎，“算了吧，哥们儿。”

“怕啥。”里克没挪眼，死死盯着托拜厄斯，“你这只大老虎总不敢在这儿动手吧，尤其是现在。”他的目光扫过身后剑拔弩张的抗议人群。

黑兹尔这才发现，刚才耳边吵吵嚷嚷的抗议声早被自己的心跳声盖过去了。

里克挑衅似的往前凑了一步，脸上挂着油腻的坏笑。黑兹尔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类似引擎轰鸣的震动，顺着脊椎一路麻到尾巴尖。紧接着，她听到身旁传来清晰的爪子出鞘的声响，吓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这动静显然也吓到了那两只鼬鼠。马蒂瞬间抛弃了同伴，拔腿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钻，跑得比兔子还快。

里克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慌忙举起爪子做投降状：“冷、冷静点哥们儿，我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啊。”他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慢慢往后退，接着猛地转身，跟着马蒂的背影窜进了小巷。

黑兹尔腿一软，踉跄着从托拜厄斯身边退开，膝盖还在打颤，她赶紧把开衫裹得更紧。她本来以为会看到托拜厄斯对着她龇牙咧嘴，可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盛满担忧的琥珀色眼睛，正低头看着她。

“你没事吧，黑兹尔？”他的声音里连一点低吼的意思都没有，爪子也已经收回去了。可即便如此，黑兹尔的心脏还是狂跳不止，眼睛下意识地四处乱瞟，仿佛还在找什么逃生的路——明明麻烦已经解决了。

“我没事。”她勉强挤出一句话，目光落在地上那只被摔得歪歪扭扭的咖啡杯上。她刚要弯腰去捡，托拜厄斯已经先一步弯下腰把杯子捡了起来。

他突然的动作落在黑兹尔余光里，吓得她往旁边一躲，脚下一绊，结结实实摔在了自己的尾巴上。

“黑兹尔？”托拜厄斯蹲下来，一只手拿着空咖啡杯，另一只手伸出来想扶她起来。

“这位女士，这只老虎是不是在骚扰你？”

一个穿着西装的斑马走过来，眼神警惕地盯着托拜厄斯，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不、不用了，谢谢你。”黑兹尔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她一把夺过托比亚斯递来的马克杯，完全没管他还伸在半空的另一只爪子，咬着牙自己撑着桌沿站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撞得快要炸开，鼻尖不受控制地阵阵发痒，她甚至不敢回头，低着头就往门外冲，连眼角余光都刻意避开那只斑马明显带着怀疑的目光。

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公交站，黑兹尔看见一辆车就往上跳，连线路牌都没看一眼。

广场上的抗议人群越聚越多，托比亚斯孤零零地站在队伍边缘，看着载着黑兹尔的公交车越开越远，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

周围其他哺乳动物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凉得刺骨。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