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克莱恩打了个哈欠，撑着桌子慢慢直起腰。
嗯？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待在一间逼仄的小屋里，看起来像是某家钟表店的内室。地上散落着齿轮、金属残片和碎玻璃，乱糟糟的样子让他莫名想起了认识的那个黑头发小姑娘。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克莱恩抬脚就往外走，门口那个雌雄莫辨的年轻人伸手想拦，他随口嗯了一声就绕了过去，连旁边那个手掌布满厚茧的慈祥老婆婆也只是随意点头打了个招呼。
“你是来找金独子的？”老婆婆忽然开口问他。
“我是来找他的吗？”克莱恩摸了摸下巴，自己都有点迷糊。
他顺着人流晃到街上，不知怎的就卷进了嘈杂的人群里。这帮人喊得震天响，眼神里透着股诡异的亢奋，越往前走场面越乱，血腥味混着硝烟味直往鼻子里钻。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黑发男人。
啊……
零碎的记忆突然涌进脑海。好像是很久以前，有个黑头发的小男孩抓着他的衣角哭，他蹲下来轻轻拍着小男孩的背哄，那孩子抽抽搭搭地说了好多话，还提到了一个叫刘众赫的人。
眼前的男人比记忆里长高了，模样也硬朗了不少，但克莱恩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我表弟。
他笑着抬手，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对方的头。
已经成年的表弟猛地转过身，眼神里全是茫然，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克莱恩？”
“没事的。”克莱恩随口安慰着，目光扫过四周——这里好像正在打仗，人类正和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恶魔死拼。等等，这是天尊在干扰我？不对，这分明是表弟总在他耳边念叨的那本《全知读者视角》的剧情……
两种矛盾的解释在他脑子里打架，他皱了皱眉，干脆两个都接受了。
克莱恩抬头，看见金属建筑群的顶端站着个巨型机器人，模样狰狞得很。机器人里传出恶魔的嗤笑和嘲讽，声音尖利得刺耳。
他低头看向表弟，对方的脸正在一点点碎裂，光斑像碎屑似的从脸上往下掉。
情况不妙。
“交给我。”克莱恩对他说。
“啊？不用，我自己能搞定。”金独子梗着脖子，语气硬邦邦的。
克莱恩抬头又看了眼那台机器人，突然有点不确定。
等等，我能搞定吗？我只是个序列九的刺客？不对，我是序列九的占卜家？还是说我已经升到序列五的木偶师了……
他越想越乱，索性闭嘴不说话，眼睁睁看着表弟又冲进了混战里。
天上又掉下来一台机器人，然后那帮恶魔就被打垮了。
金独子站在废墟上，大声宣布：“我就是刘众赫！”
克莱恩一脸茫然。
不过既然最厉害的那台恶魔机器人已经被解决了，应该就没事了吧。
下一秒，他的表弟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脸几乎要碎成光粒，整个人都在一点点消散。
“快！再拿点故事包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钟表匠急得大喊。
克莱恩的心一下子揪紧，脑子也清醒了几分。就在他以为要出事的时候，金独子脸上的光斑突然开始往回聚拢，碎掉的地方慢慢重新拼合，气色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他松了口气，疲惫感瞬间压垮了他，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没事了。
“搞什么啊？他表弟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我怎么又多了个病人？”钟表匠的哀嚎在耳边响起，满是崩溃。
克莱恩在一片混沌里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表弟正靠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刷着手机。时间好像跳了一大段，期间时不时有人进来给金独子修补身体，或者跟他说些听不懂的奇怪对话。
突然，金独子猛地坐直身体，神色凝重地开口：“他有危险了。”
“谁？”
“刘众赫。”
“啥？你不就是刘众赫吗？”旁边有人疑惑地问。
“刘众赫是这家工厂的主人，我不是他。我得去救他。”
金独子对着天花板碎碎念，好像在寻找能快速赶路的办法，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克莱恩看着他暂时没事，困意又汹涌而来，眼皮一点点往下耷。
“克莱恩？克莱恩！你不是能传送吗？快帮我想想办法！”金独子晃着他的胳膊，声音急得不行。
克莱恩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
“坐标呢？”他打了个哈欠问。
“吉罗巴特工业区。”
“灵界坐标。”克莱恩补充了一句。
“什么灵界坐标？”
克莱恩想了想，老实回答：“我不知道啊。”
“那你问我坐标干什么？”金独子差点原地炸毛，“算了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话音刚落，他的表弟就又睡着了。
克莱恩皱着眉想了半天。
刘众赫有危险……对，那是表弟总念叨的那本书里的主角……
他在吉罗巴特工业区……
脑子里好像突然清明了一瞬。
克莱恩伸手往虚空中一抓，一面镜子凭空浮现在眼前。他对着镜子问了个问题，又回答了镜子抛回来的问题，镜子随即消失不见。他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景象突然变得像蜡笔画一样鲜艳又模糊，下一秒，他就站在了另一个地方。
刚落地的时候他还很警觉，扫了一圈没发现明显危险，又放松下来。
吉罗巴特工业区和他之前待的那个工业区长得很像，但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
工业区的屋顶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是在上面吗？
克莱恩放出一只老鼠木偶探路，看见屋顶上站着刘众赫和一个眼神诡异的小女孩。奇怪的是，刘众赫说话的语气和他表弟一模一样，肩膀上还搭着个烧得焦黑的玩偶。那个小女孩看着年纪不大，却透着股远超外表的苍老感。
小女孩的目光突然扫向老鼠木偶，克莱恩毫不犹豫地切断了联系。
他掏出硬币占卜了一下局势。
好像挺稳定的，暂时不需要我出手。
意识又开始飘了，克莱恩慢悠悠地在工业区里闲逛，跟几个满脸疲惫的工人搭了几句话，才知道这里现在叫金独子工业区——是金独子带着革命者推翻了旧恶魔公爵吉罗巴特，把地盘抢了过来。可明明刚才在屋顶上站着的是刘众赫啊。
有点不对劲。
啊……克莱恩突然反应过来。原来如此。金独子和刘众赫互相冒充对方的身份，各自占了一个工业区，难怪金独子最后能稳住状态。
他觉得这主意挺聪明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克莱恩用硬币换了不少工业区里的特色小吃，结果大部分都辣得他直吸气。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他在梦里占卜过，自己原来待的那个工业区——现在应该叫刘众赫工业区了——表弟还在安安稳稳地睡觉，已经睡了一天多了。
刘众赫迟迟没有出面接管金独子的地盘，底下的民众已经开始人心惶惶。
吵吵嚷嚷的议论声穿透了窗户，打断了克莱恩难得的悠闲下午茶时光。
更离谱的是，已经有人开始冒名顶替金独子，妄图趁机夺权。连那些高高在上的星座都被牵扯进来，搞了个投票活动，非要选出谁才是“真金独子”。
克莱恩叼着半块三明治，晃悠到工业区的屋顶，靠着通风管道看戏。他原本还昏昏沉沉的，这下倒是彻底清醒了，把局势看得明明白白。
“没错，我是愚者，我需要更多的信徒……”他在心里默念着这段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祷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底下那些冒牌货的表演实在拙劣，要么装得过于英雄伟岸，要么刻意模仿金独子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得克莱恩直摇头。
他躲在阴影里，抬手在脸上轻轻一拂。
等他重新走到阳光下时，模样身形已经和他那位表兄金独子分毫不差，连抬手挠后颈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他缓步走到人群中央，没有刻意模仿任何人，只是自然而然地散发出金独子那种矛盾又自信的气场。
“你们在吵什么？”克莱恩抱着手臂，笑得漫不经心，“我就是金独子。”
【火焰般的恶魔法官兴奋地拍手！】
【喜欢切换性别的星座眯起眼睛，觉得有趣极了。】
【隐秘的策划者热情欢迎金独子回归。】
【金箍的囚徒微笑着祝贺金独子平安归来。】
【你获得了1000枚金币。】
克莱恩心里暗爽，他这位表兄还挺受欢迎的。
接下来就是接管地盘的重头戏——发表演讲。
他学着金独子偶尔犯傻时的样子，夸张地举起双臂，对着底下鸦雀无声的人群喊道：
“你们想听听我们的主，愚者先生的故事吗？”
【部分星座震惊，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金独子！】
【喜欢切换性别的星座大笑出声，说他就知道会这样。】
克莱恩不管不顾，开始滔滔不绝地布道。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宣称，之前的所有革命成果，全都是愚者的恩典。
【火焰般的恶魔法官开始思考，要不要转投这个奇怪的新教派。】
“赞美愚者！”
克莱恩振臂高呼，底下的民众居然真的跟着附和起来。
完美！传教大业初战告捷。
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工业区的角落里站着个男人。
那人长相英俊，眼神锐利得像把刀，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是刘众赫。
没等克莱恩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后颈，像拎小猫似的把他从讲台上拖了下去。底下的民众一阵骚动，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两人很快躲进后台的幕布后面。
“金独子，你在搞什么？”刘众赫的声音紧绷，带着压制不住的怒火。
克莱恩竖起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说：“哦？你没直接动手杀我，进步很大嘛。”
“我问你在搞什么！”刘众赫上前一步，逼近他，声音低沉得像在咆哮。
克莱恩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觉得这事越来越好玩了：“你要不要了解一下我们的主，愚者先生？”
“你终于疯了？”
“我也不确定。”
刘众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没再追问，反而伸手把克莱恩打横抱了起来，轻轻放在旁边的丝绒沙发上，还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像是在摸他有没有发烧。
这发展好像有点不对劲。
克莱恩突然觉得脸颊发烫，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金独子啊金独子，我该不会是打扰到你谈恋爱了吧？
“等等！”他猛地开口，“我不是金独子！”
“别胡说八道。”刘众赫语气不容置疑，“待在这儿别动。”
克莱恩乖乖地窝在沙发上，脑子里一团乱麻。折腾了大半天，他早就累了，眼皮子越来越沉，打了个哈欠后，竟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丝绒沙发柔软得像朵云，舒服得他连梦都没做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滋啦的油煎声和勾人的香味飘了过来。
克莱恩鼻子动了动，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朝着香味的方向探了探身子，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他再也睡不着了，坐直了身子咽了口口水。
这该不会是新型酷刑吧？用美食诱惑一个饿肚子的人？
就在这时，刘众赫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香味瞬间浓郁了十倍。
“吃吧。”他把餐盘放在克莱恩腿上，语气难得柔和了几分。
【火焰般的恶魔法官流鼻血了！】
【金箍的囚徒恭敬地移开了视线。】
【喜欢切换性别的星座笑得惊天动地。】
【有人赞助了1000枚金币。】
【有人赞助了500枚金币。】
……表兄，他们好像因为这场景给你刷了好多金币啊。
克莱恩替他那位表兄感到又困惑又尴尬，拿起叉子，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软烂的番茄完美中和了红烧肉的油腻，面条带着家的温暖味道，却又不失专业厨师的精妙火候，清脆的小白菜更是解腻爽口，层次丰富得让人惊喜。
等他反应过来时，餐盘已经空了。
克莱恩抬起头，正好对上刘众赫的目光。
对方居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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