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猛地睁开眼，后颈还残留着梦渊深处的冰凉，转瞬又被潮水般的记忆淹没。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环顾四周——自己还在那片由无数残响编织的梦境里。

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脑海里打架。一段告诉他，他是金独子的远房表弟，听对方碎碎念过不少《全知读者视角》的剧情；另一段却模糊又漫长，是他在这片梦境里经历了上千次重置，直到某天在首尔的公寓门口，金独子敲响了他的门。

克莱恩逐条梳理着记忆，眉头越皱越紧。这梦境的侵蚀力比他预想的要强太多，上次他放任自己沉睡得深了些，记忆就被彻底篡改了。以往在自己的梦境里，篡改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往事，可这次，居然全是凭空捏造的全新经历。

他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纹路。

但不得不说，他现在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星流重新锁定了他，那股力量温和却坚定，像根不会跑偏的锚；之前在金独子工业区里的疯狂举动，还意外收获了一批新信徒。哪怕身处梦境，这些借来的小锚点也该能帮到他，等他离开这里时，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毕竟这片梦里的人，既是真实的，又不是真实的。逻辑上根本讲不通，但克莱恩向来选择把他们当成活生生的人来对待。

“克莱恩？”

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呼唤，克莱恩回头，就看见个棕发乱翘的小男孩，正攥着衣角犹豫地看着他。

“李智元？”克莱恩弯起嘴角。

“真的是你！”李智元眼睛一下子亮了，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金独子哥还好吗？”

“他还在魔界，正在竞争第七十三代魔王的位置，”克莱恩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有刘众赫跟着，不会有事的。”

李智元用力点头，脸上瞬间绽开大大的笑容，转身就冲不远处的小伙伴们嚷嚷，说自己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克莱恩望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没消下去。

金独子的同伴们倒是挺不错，都真心实意地记挂着他。

克莱恩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开始担心那个“表弟”，甚至有点为对方骄傲——他怎么又代入了？克莱恩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算了，既然最古之梦帮了他这么多，那也该按对方的要求来，换得继续被庇护的资格。而且说实话，这片梦境确实在帮他加速稳定人性，就当是回报吧。

只是要“创造一个有趣的故事”……克莱恩腹诽，明知道必须要有趣，反而更难了，怎么想都觉得刻意得要命。

他想起小时候在火车站独自等待时，曾占卜过最古之梦的样子。那个独自坐在候车椅上的孩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故事？

哦对了，那孩子不是喜欢看刘众赫吗？刘众赫疯疯癫癫的，又不爱说话，自带一种离谱的吸引力。

克莱恩想通了似的，抬手在脸上一抹，瞬间变成了格尔曼·斯帕罗的样子——那个疯批冒险家的招牌脸。

他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点自信的。

格尔曼·斯帕罗开始系统性地扫荡韩国境内残留的“粪坑”和“金币农场”。

他行事嚣张又随意，动辄就单枪匹马闯进几十甚至上百个敌对化身盘踞的危险区域，杀得对方片甲不留。

一开始喜欢暴力的星座们恨死了他，可看着看着，又渐渐迷上了他的故事。

克莱恩很快就被一堆奇奇怪怪的星座缠上了，比如什么“杂鱼之王”之类的破名字，听着就让人头疼。

有人把格尔曼·斯帕罗当成惩恶扬善的英雄，也有人骂他是专门猎杀其他恶棍抢金币的冷血魔头。

偶尔，格尔曼·斯帕罗会给救下的受害者做饭，但做完就拍屁股走人，绝不提供多余的帮助。

有一次，一个在末世里还坚守岗位的女记者拦住了他，举着摄像机勇敢地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格尔曼·斯帕罗没说话，抬手一枪打碎了她的摄像机，转身就走。

可那记者藏了个备用摄像头，画质差得要命，但还是把片段传到了人类世界。这下，格尔曼·斯帕罗不仅在星座和当地人里出名，连首尔之外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甚至成了论坛上的热门讨论话题。

克莱恩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只是有点不自在罢了。

他依旧扛着蠕动饥饿的投影，腋下夹着死神之钟，在乡间地头游荡。那种伸张正义的感觉确实强烈，克莱恩也靠着这个安慰自己，顺便对比着自己和那个疯批冒险家的性格差异——没想到格尔曼居然这么受欢迎。

[最古之梦正在注视你。]

[最古之梦说，你不必这样做。]

克莱恩缓缓放下枪，面无表情地看着刚捣毁的金币农场主连滚带爬地跑了。他已经连续赶路好几天，确实有点累了。

他怎么知道的？这还是对方第一次直接和他对话，居然是说这个。

克莱恩正觉得有点尴尬，下一行提示就跳了出来。

[最古之梦说，你并不想这么做。]

克莱恩瞬间就懂了。

就像在舞台上装模作样的演员被当场拆穿，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得脚趾头都能抠出座魔塔。

“为什么？”克莱恩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憋了半天才开口，“不是你想要的吗？”

[有些星座好奇你在跟谁说话。]

[最古之梦说，它想要的，是你想要的。]

克莱恩皱起眉。

“什么意思？”

最古之梦没有再回应。

那个孩子……

克莱恩蔫蔫地站了会儿，抬手又抹掉了格尔曼的脸，露出自己原本的样貌。

围观的星座们瞬间炸了锅。

[有些星座感觉自己心梗了！]

[有些星座震惊疯批冒险家居然是救世魔王的表弟！]

[之前喜欢看你发疯的星座们跑路了！]

[换性别爱好者嗤笑，说他们都是半路上车的，懂个屁。]

[换性别爱好者说她依旧喜欢你的故事，但好奇你为什么变回去了。]

[支持救世魔王的星座们为你送上掌声！]

[赞助已到账：2000金币。]

要是往常，克莱恩肯定要吐槽金独子现在居然这么有威慑力，可这会儿他实在提不起劲。

搞了半天，他这卖力的表演根本不是最古之梦想要的……

克莱恩有点垂头丧气，感觉自己白忙活了一场。那个孩子的品味根本没那么简单，他喜欢的刘众赫，肯定不是因为对方疯疯癫癫，也不是因为会做饭，更不是因为长得帅……那到底是为什么？

克莱恩揉着眉心，一股郁气堵在胸口。

他到底在纠结什么？不就是读不懂一个小孩的心思吗？犯得着跟自己较劲？

不过转念一想，至少没人再骂他吃白饭了，这勉强算个安慰。

他索性不再端着格尔曼斯帕罗那副生人勿近的架子，跟着清理队的其他人回了首尔基地。基地里的人都熟门熟路地喊他"金独子的表弟"，热情地拍着他的肩膀，仿佛他只是出门买了趟菜刚回来。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大伙一直在啃第二十二号副本，一个个眼睛里都带着血丝。

郑熙媛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他的胳膊："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啊，去乡下清了点东西。"克莱恩含糊地应付。

韩秀英抱着胳膊绕着他转了两圈，眼神跟验假货似的，忽然嗤笑一声："你这西装料子不错啊。"

"谢谢秀英小姐夸奖。"克莱恩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还挺干净。"韩秀英的目光扫过他的袖口，像是在找什么破绽，"到底清的什么东西？能把你这洁癖精的衣服都保住了？"

克莱恩轻咳一声，把话题往别的地方扯："就是些杂七杂八的活，算是做公益吧。回来之前特意换了身衣服。"

说这话跟扯张纸似的轻松。

"到死都要端着绅士架子。"韩秀英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失望。

克莱恩在基地瘫了几天，原本平静的营地突然炸了锅。李吉勇攥着拳头，眼睛亮得能发光，申流承则在他耳边大吹法螺，炫耀着自己刚拿到的 stigma 能力。郑熙媛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李亨 Sung 更是在原地蹦来蹦去，恨不得直接飞起来。刘尚雅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可眼里的光藏都藏不住，就连韩秀英都比平时疯了好几个度，笑容锋利得能割开人。

克莱恩随便抓了个人一问，立刻知道了缘由。

刘众赫回来了。

金独子还活着，现在正需要人帮忙参加魔王选拔。可惜副本限制了人数，只能去四个。刘众赫纠结了好半天，最后选了刘尚雅、申流承、郑熙媛和李亨 Sung。

克莱恩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上前一步开口："刘众赫先生，我也可以去。"

他在基地躺了好几天，没人说他一句闲话，底气足得很。

"不行。"刘众赫的回答干脆利落，连个解释都没有。

"我比你选的那四个人都强。"克莱恩索性摊牌，"我能帮上更多忙。"

这说不定还跟最古之梦的委托有关，他之前占卜过，这次的情况怕是比预想中危险得多。

刘众赫没说话，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眼神冷得像冰。

克莱恩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没人相信他的话。

……他是不是把实力藏得太好了？他明明一点都不弱啊！眼前站着的可是个准支柱级的存在好不好！

"你是金独子的表弟嘛。"郑熙媛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旁边拉，"安心在这待着就行，我们会搞定一切的。"

"对对对。"韩秀英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跟哄小孩似的，"他们能搞定。"

克莱恩只能眼睁睁看着刘众赫踏入副本传送门消失不见，几个小时后，那四个人也跟着走了。

基地里就剩下他、李吉勇和韩秀英，还有个叫龚弼斗的男人。克莱恩不太认识这人，但看他操控着防御系统的样子，倒是挺擅长守家。

……要不还是强行插手？不行，副本人数限制死了，金独子和刘众赫已经选了六个，硬闯副本规则怕是会出大问题。

"他们都走啦。"小个子的韩秀英甩了甩黑色的短发，笑得一脸灿烂，"难得清闲，咱们去放松一下？我听说流浪者之王的信徒做的炒年糕超好吃……"

克莱恩不太情愿，但还是点了头。

李吉勇蹲在旁边，一脸愤愤不平："不公平！申流承居然赢了猜硬币！"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突然弹了出来。

【支线副本——灾难！】

类别：支线

难度：A+

通关条件：因救赎魔王的行动，奥林匹斯将目光投向了朝鲜半岛。击退来袭的灾难和奥林匹斯星座，存活下来。

奖励：500000 硬币

失败：朝鲜半岛毁灭

克莱恩正咬着软糯的炒年糕，跟韩秀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到提示的瞬间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两人立刻带着龚弼斗、李吉勇和基地里的市民们，火速撤回了要塞中心。

"靠！连口热饭都不让人吃完！"韩秀英对着天空挥了挥拳头，"本来以为只是个小副本……卧槽，奥林匹斯？"

红色和蓝色的火焰毫无预兆地填满了天空，沉重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无数系统提示在耳边炸开。

【星座"盲眼之王的儿子"降临。】

【星座"孤独的琵琶恋人"降临。】

【星座……】

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奥林匹斯星座像蚂蚁一样朝着要塞涌来，浑身缠绕着红蓝火焰。他们迈着缓慢却坚定的步伐，随便挥挥手就能让大地燃烧。哪怕隔着老远，已经有市民捂着流血的耳朵倒在了地上。

两百米……一百米……这个距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克莱恩快速判断着，不能让他们靠近要塞。

他抬手虚握，那些实力较弱的奥林匹斯星座的动作瞬间慢了下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他几乎要抓住他们的精神丝线，把这些人变成任他操控的木偶，可突然之间，蓝色的火花从他掌心疯狂涌出，顺着手臂爬满全身，带着强烈的警示意味，电得他浑身发麻。克莱恩咬咬牙想强行继续，最终还是停了手。

该死的梦境限制。

不能用这个，不能用那个，到底要我干什么？既然把我拉进了这个梦境，那我到底该扮演什么角色？

还是说，这只是给我套了个实力枷锁？我能用所有序列的能力，但只能用个皮毛？

"喂。"韩秀英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你好像真的有点东西。不过不行，这点本事不够用。我有个计划……总之，大家先撑住，能撑多久撑多久！"

"你打算干什么？你又不是金独子。"龚弼斗闷声说道。

基地里的人立刻行动起来，按照韩秀英的吩咐各自就位。李吉勇放出密密麻麻的巨型昆虫堵在城墙上，龚弼斗操控着炮塔，对着涌来的奥林匹斯星座疯狂开火。克莱恩则召唤出怪物木偶帮忙，时不时制造些障碍延缓敌人的步伐。可敌人实在太多，眼看着就要冲破城墙，把整个要塞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韩秀英小心翼翼地在自己周围的地面上摆了六颗黑色石头。

石头像献祭给神的祭品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空气。

"黑龙，随便闹吧。"韩秀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克莱恩瞥了她一眼，一股强大到恐怖的力量正顺着她的毛孔涌入体内。她高高举起双臂，眼神里满是疯狂。

墨色像活过来的潮水，一点点吞掉最后一丝天光，天地彻底坠入浓得化不开的黑夜里。方才还在半空缠斗的红蓝火焰骤然熄灭，紧接着，遮天蔽日的巨爪撕开夜幕，像拍苍蝇似的把那些奥林匹斯小神扫得倒飞出去。

龙首随之从黑暗中探出来，獠牙外翻的大嘴咧得快到耳根，疯狂的气息瞬间席卷全场，把周遭的一切都拖进混乱的漩涡里。

【深渊炎龙发出得意的咆哮。】

克莱恩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他抬起右手，指尖那点刚凝聚起的火星还在微微跳动。

这考核标准怕不是随便拍脑袋定的？他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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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突袭最终以韩秀英那中二病发作似的龙形外援获胜告终。首尔基地虽然保住了，却也被折腾得破败不堪，勉强算是又熬过去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危机。

通讯器突然响起来，是第七十三魔界的同伴发来的捷报——他们不仅拿下了魔王选拔的胜利，甚至还干翻了太阳神苏利耶。

克莱恩盯着光屏上的文字，气得想挠墙。这什么破梦世界的规则？神是大白菜吗？怎么别人说干翻就干翻，他自己却动不动就被按在地上摩擦？

两天的重建紧赶慢赶总算结束，金独子工业园里摆起了庆功宴。

他的便宜表弟，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第七十三代魔王了。

李基永、宫必图和克莱恩踩着传送门抵达工业园时，宴会上的气氛正热乎着。克莱恩等李基永跟金独子打完招呼，才慢悠悠地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恭喜啊，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曾经死气沉沉的工业园里居然长出了不少草木，灰扑扑的底色添了几分生机，倒比之前顺眼多了。恍惚间，他想起上次在这里吃过的那些辣味小菜，舌尖似乎还能回味到那股子够劲的辛辣。

“谢了，表哥。”金独子的声音有些古怪，眼神也躲躲闪闪的，像是有话想说。

克莱恩干脆停下脚步，等着他开口。只见金独子的目光在宴会上转了一圈，先是落在和星座化身共舞的刘尚雅身上，又扫过脚边正拌嘴的李基永和申喻承，最后才定格在自己身上，一副扭捏又为难的样子。

纠结了好半天，金独子才磨磨蹭蹭地开了口：

“表哥……不对，克莱恩，你到底是谁？”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