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世界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奥林匹斯星云的战火刚熄，他们就被卷入了一轮又一轮的主线剧情，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抵达轮回岛的那一刻，紧绷的弦才稍微松了点。岛上的规则诡异至极，除了他和金独子，小队里的其他人都被困在别人的人生里，一困就是好几年。

克莱恩站在轮回墙前，指尖划过冰凉的石壁，掏出塔罗牌开始占卜。

指尖的触感顺着灵体往上爬，他的心猛地一沉。

「最古之梦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他眉头紧锁，牌面的纹路在眼前扭曲成纠缠的线，「这牵扯太深了，简直像个无限循环的死局。轮回墙居然和最古之梦有关联？原来如此……」

又是一段连轴转的日子，主线剧情终于推进到了第八十幕——善恶之战。

当两边阵营扯着金独子的道德观反复拉扯，把他从进剧情以来做的每一件事都扒出来反复审判时，克莱恩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这表哥平时装得一本正经，没想到私下里干了那么多堪称离谱的事。

还好金独子脸皮够厚，只是在火焰恶魔法官和天使乌列尔面前有点挂不住脸。不过克莱恩倒是觉得乌列尔本性不坏，至少对金独子的小队还算温和。

哦对了，他们现在有了个正式名号——金独子的队伍，是诸天星辰认可的星云级势力，只不过成员大多还是普通人类。克莱恩在队里，金独子是队长，连刘众赫都没例外，还有从金独子脑子里蹦出来的刘尚雅，郑熙媛，那几个半大孩子，李亨燮和韩素英。

这支队伍说不上多靠谱，但胜在热闹。有克莱恩帮衬着，总算能把金独子从各种自杀式作死里拽回来，也能让这家伙把话说明白，不再像以前那样打哑谜。

有天金独子突然把大家召集起来，说他们其实是一本小说里的角色，还扯出了什么「三种生存方式」——当然，他特意跳过了几个脑子不太好使的成员。

大家反应各异，刘众赫气得差点掀桌子，克莱恩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连穿越到异世界都经历过了，当小说角色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当金独子开始讲他在第一八六四次回归里的经历时，所有人都听懵了。什么第九百九十九次回归，什么第一八六四次重启……克莱恩盯着表哥那张平静的脸，花了好半天才理清前因后果。直到他反应过来金独子一直以为这是第三次回归时，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而他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里经历了上千次线性重启，完全没掺和刘众赫的回归轮回。

「原来如此，难怪最古之梦会重启上千次，每次的节点都和刘众赫的死亡有关……」他偷偷又补了一次占卜，结果印证了猜想。

偶尔，克莱恩能听到塔罗会成员的祈祷声，不管是正牌还是小阿卡那牌的成员，声音里都带着熟悉的温度。在过去那段和年轻金独子一起度过的日子里，他完全听不到这些祈祷，说不想念是假的。

「佛尔思现在装神棍的本事倒是越来越熟练了……」他忍不住吐槽，不知道这丫头是跟愚者学的，还是跟世界学的。

「伦纳德还在时不时给我寄诗，有的写得狗屁不通，有的勉强能看……」克莱恩嘴角勾起笑意，想起以前让伦纳德写诗，那家伙只会盯着桌子发呆，要么就偷偷翻桌肚里的诗集抄两句，「倒是比以前有进步了。」

「正义小姐和苏茜一起到处旅行，苏茜居然还开了个心理咨询室……」说到这儿，克莱恩的声音顿了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只能靠着这些零碎的祈祷声，拼凑塔罗会成员的近况。以前他反复叮嘱过，别随便用他的名字，免得引来天尊的注意，现在看来倒是不用那么小心了。

犹豫了片刻，克莱恩在工业复合体的空房间里捏了个世界的幻象，又召来一片灰雾，模拟出塔罗会的会场。

幻象里的世界单膝跪地，语气带着疲惫：「愚者大人已经恢复，可以自由祈祷了。」

克莱恩化作愚者的模样，坐在半隐在雾中的王座上，将消息通过源堡传送给所有正牌成员。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金独子走了进来。

「克莱恩……」他刚开口，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

克莱恩也僵住了。

两人对视了好半天，准确来说是金独子盯着戴兜帽的世界，又盯着灰雾里的他，脸上写满了「你居然搞邪教」的震惊。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祈祷声涌入克莱恩的脑海，无数细碎的低语同时响起，全是赞颂愚者的声音。

「不是现在啊！」他在心里哀嚎。

克莱恩猛地咳嗽一声，打了个响指。灰雾、世界的幻象、祭坛、王座，所有不该存在的东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怎么了？」他对着金独子挑眉，心里暗爽，小丑的能力果然好用。

金独子扫了一眼干净得过分的房间，慢吞吞地开口：「克莱恩，表哥，我来叫你商量下一个剧情。」

这家伙的第四面墙估计拉满了，克莱恩居然没从他脸上看出半点异样。

「哦，行啊，带路吧。」

金独子没再多问，转身就走。

两人一路沉默着往会议室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克莱恩的社死现场上，脚趾头都快抠出一座源堡了。

「妈的，丢死人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喜欢变装的星座正在嘲笑你。】

【600枚金币已到账。】

走到小队成员所在的房间门口，金独子突然停下脚步，手搭在门把手上，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不要我帮你传教啊，表哥？」

「别！」克莱恩下意识地吼出声，一把攥住金独子的手腕，「那个……别跟他们提刚才的事。」

金独子笑出声，好久没见他笑得这么放松了。克莱恩愣了一下，上次见他这么笑还是在大学的时候。

「放心吧。」金独子甩开他的手，转动门把手，「我不会说的。」

……你这笑容一点都不让人放心啊表哥。克莱恩在心里嘀咕。

【喜欢变装的星座说：「赞美愚者！」】

【500枚金币已到账。】

金独子用唱歌似的调子低声念叨：「赞美愚者。」

「你这家伙……」克莱恩扶额，耳边已经开始循环播放「赞美愚者」的魔音，他简直后悔活了这一辈子。

门终于开了。

——

然而没安生几天，金独子又死了。

整个小队再次陷入恐慌，没人知道他是真死了还是又在搞什么花样。那几个半大孩子疯了似的在剧情里抓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挨个问「你是不是金独子」。

克莱恩没办法，只能又做了一次占卜，告诉大家金独子还活着，才算把孩子们安抚下来。

直到第九十四幕主线剧情开启——重演《西游记》时，金独子才重新出现。

克莱恩看到剧情设定时有点感慨，《西游记》可是他童年的启蒙读物之一。而当那个神秘的「光暗观察者」临时加入他们的剧组时，所有人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从那人叉着腰耍威风的架势来看，不用猜都知道是金独子。

金独子的同伴们早都练成了影帝级别的演技——明明都清楚扮演孙悟空的就是他本人，却偏要装得一无所知，把他当真正的齐天大圣捧着，顺着他的胡来劲儿陪演到底。

扮演唐僧的克莱因靠在树桩上，语气带着点促狭：“悟空，别乱动了。能歇着的时候就该歇着，比如像今天这样自在放松，不是挺好？你说呢？”

他那表弟的嘴角抽了一下。

其他同伴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嘴上打着“真大圣都宠着这只”的幌子，心安理得地蹭好处。【紧箍咒囚徒】的金币跟下雨似的往他们口袋里砸，克莱因终于体会到被星座们捧上天的妙处——这不就是钱吗！

可转念一想又有点郁闷。

钱是不少，可惜带不回自己家啊……而且这金币还看不见摸不着，连点铜臭味都没有，哪有纸币揣在钱包里那种沉甸甸的浪漫感？

他把这想法跟韩秀英一说，对方当即嗤笑出声。

“唐僧该想这种事儿吗？”

克莱因一本正经地琢磨了两秒。

“出家人总得防着破产不是？这可是天大的事儿。要是寺庙亏了本，我就吃不上好的，吃不好就没法静心打坐。”他觉得自己这角色扮演得简直完美。

“哎，要不你干脆——喂！孙悟空！你又在搞什么！”

新的支线任务刷出了一群 Yogoe 怪物，那只“孙悟空”正揪着怪物们的脖子，又是威胁又是讨价还价，跟菜市场砍价似的。

克莱因强忍着笑，摆出唐僧那副虔诚又恭敬的语气：“悟空，你这是又要收徒弟了？”

“别烦我！正忙着呢！”金独子不耐烦地挥挥手。

克莱因看着表弟把那些域外生物收作小弟，跟在队伍后面浩浩荡荡像游行似的，突然明白了这小子为啥能讨星座们喜欢。

金独子有种能把人的情绪勾出来的本事，哪怕只是看着他，都能跟着心潮起伏。

连克莱因都忍不住有点怅然。

这小子心里装了太多事，却偏偏要藏得严严实实。

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好不容易跟同伴们重逢，金独子暴露身份后，转头就拉着大家跟【秘密策划者】打了一架，最后还是靠【紧箍咒囚徒】本尊出手才捡回一条命。

主线剧情的计数器还在疯涨，眼看着就要逼近第100幕。

之后金独子的同伴们彻底炸了锅，直接把他绑去野餐，逼着他好好吃饭，老老实实跟大家聊天。甚至还触发了个死亡惩罚的隐藏剧情——要是金独子不跟所有人聊一遍天，就得直接原地去世。

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克莱因腹诽着。

轮到他的时候，看着表弟终于肯安安静静吃东西休息，克莱因刚松了口气，又突然反应过来——这算不算是被卷进麻烦里了？他清了清嗓子，把思绪拉回来。

他们聊了很多，从大学时候的糗事，到末世里一起出生入死的经历。克莱因说自己现在不像一开始那么排斥末世了，还把时空重置的事也说了出来。

最后他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严肃：“独子，听我一句，别放弃自己。”

金独子终于抬头看他：“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记住我的话，别放弃自己。”

金独子犹豫了一下，扯出个笑点头：“我为什么要放弃？”

那笑容看着就透着股不祥的味道。

第99幕剧情开启， dokkeabi 局联合各大星座发起了一场逃往其他世界线的大行动，厮杀惨烈。

金币化作概率丝线，连小孩涂鸦似的鬼画符都被 dokkeabi 召变成了炸弹。

万幸的是，金独子和同伴们撑了下来。

第100幕，终于来了。

金独子刚从火车站回来，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嘴角扭曲着，发出干涩的笑声。刚才他差点就对年少时的自己下了杀手，还好被同伴们及时拦住了。

所有人都离开后，这荒无人烟的火车站里只剩下他们俩。金独子站在站台中央，整个人像是要从中间裂开。

克莱因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礼帽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手里拄着拐杖。

刚才他用能力制造了自己和金独子已经回去的幻象，给同伴们留了时间，也给他们俩留了独处的空间。

“独子，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告诉过你，别放弃自己。”他轻声说。

金独子笑了，笑声里全是自嘲。

“你总说这种话。表弟，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一切全都是——”

他的眼睛里翻涌着绝望，那是看透“现实”的绝望。

克莱因看着表弟，露出一抹悲伤的笑。他又想起了那座桥，想起了当时表弟眼底的死寂。

“全都是一场梦，表弟。”金独子的声音沙哑又苦涩，张了张嘴想说更多，却又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克莱因点点头。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场梦，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不是真实的。

该来的总会来……是啊，这不光是表弟的性格问题，更是这场梦本身的本质。

早在源堡的时候，他就占卜出了真相：金独子就是最古之梦——或者说，最古之梦本就是金独子的一种形态。

这些年，尤其是在轮回之墙前，他终于明白了占卜的含义，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存在，本就是那个孩子的意志——金独子的意志。他当年在沉睡中不小心闯入了这场梦，进入了另一个现实，另一段历史。而那个孩子选择把他放进星流，让他在最近一次轮回里成为金独子的表弟。

不知怎么就形成了一个时间闭环，让这一切成了真，连他自己都心甘情愿地陷了进来。

为什么呢？是那孩子羡慕他小心翼翼却安稳的家庭生活吗？还是说他知道自己在蹭他的梦稳定自身，所以故意把他拉进来保护自己？

不管是哪种原因，现在都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真是荒谬。”克莱因低声呢喃，把藏在心里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在这场梦的逻辑里，好像每个人都是神。”

金独子没说话，脸色差到了极点，比当初在桥边时还要难看。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这个“表弟”就能理解，就能接受。

克莱恩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望着眼前几近崩溃的金独子，一字一句地解释：

“这个世界是你在脑海里创造出来的，融合了命运之蛇的特性，还有原初造物主的全知权柄。在这里，他们都叫你原初之梦。你注视着它，它就存在；你读过那些文字，在心里想象出画面，它就真的诞生了。

“你既是被写进小说里的普通人，又是这片天地唯一的神。就连这个火车站，都藏着其他世界线的痕迹——那些全凭作者和读者的想象凭空诞生的世界。”

他皱起眉，心里忽然冒出个荒诞的念头。

或许我也是这样？

这个想法像根冰针，扎得他浑身发毛。

踏入这个亦真亦幻的梦境后，他说不清自己的心境是更坚韧了，还是根基被动摇了。不行，现在不是纠结存在意义的时候，他还有必须承担的责任，有要拼命守护的人。

克莱恩的目光落在金独子身上。他的表弟。

这是他想护着的人。

他上前一步，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碎了眼前摇摇欲坠的人：

“独子，这不是你的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被搭建起来的，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全力活下去罢了。你难道没有在乎的人吗？韩秀英？刘众赫？李智贤？李吉勇，还有申俞成？还有那个你读到入迷，以至于亲手创造出世界的故事？你以前总爱跟我讲这些的。”

他的语气无比真诚，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眼眶有点发热。

“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克莱恩挠了挠脸颊，有点不好意思，“就算不是真的表弟，我也想当你的表弟。我老家还有梅丽莎和本森，伦纳德、莎伦和马里奇，还有塔罗会的大家……一直指引我的阿兹克先生。还有好多别的东西，比如德西馅饼的味道，市集上的人声，还有咸肉炖得恰到好处的胡桃南瓜汤……”

越说越饿，克莱恩觉得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

金独子忽然低低笑出了声，抬手抹了把脸。

“你还真是爱吃。”他脸上露出个小小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不再是什么悲情的拯救恶魔，也不是那个看透一切、与世隔绝的明暗监视者，更不是挂着骗子似的笑容的神秘先知。他就只是金独子，比年少时肩背更宽，经历过无数次世界重启后，终于卸下了重担的金独子。

“是啊。”克莱恩也笑了，“这些东西撑着我的人性，是我活着的意义。”

“我好像没有这些。”金独子自嘲地垂下眼，“我只是个读者而已。”

克莱恩没说话。

他心里门儿清，这家伙就是把自己裹得太紧了，就算有在乎的东西，也不肯承认，更不肯让它们靠近。人啊，还真是复杂。

“不一定非要现在就找到。”克莱恩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找就好了，一点一点拼凑起来。”

金独子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克莱恩想起之前在轮回之墙卜算到的真相——他之所以能窥见未来，其实不是真的预知，而是读取了过去留下的精神印记。这一切早已重演过无数次，只是那些轮回里都没有他的存在。

他看到金独子一次次变成原初之梦，又一次次将自身散入梦境，变回那个在火车站里创造世界、又注视着世界的小孩，在创伤与对抗中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他的出现，本身就是命运的偏差。或许这就是原初之梦心底渴望的救赎，哪怕之前金独子还因为他要插手，跟他打了一架。

“跟我走吧。”克莱恩伸出手，“就算你不再亲自注视，这个世界也会继续运转。我有办法。”

金独子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克莱恩忍不住弯起嘴角。

他的表弟又变可爱了。

两人离开火车，走进黑暗里。克莱恩分出一小部分自己，融入了梦境与原初之梦的权柄中。这点牺牲不算什么，只是带来了一阵轻微的痛感而已。

用不了多久，那些受损的灵性就能恢复，而一个不完全是金独子的神秘小孩，会留在这里，继续注视和守护这个世界。

他终于打破了原初之梦的无限轮回。

克莱恩带着金独子回到了属于他们的现实——那个承载着整个宇宙的梦境。

---

后来金独子问起，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克莱恩有点尴尬，挠了挠脸颊，清了清嗓子。反正都见过对方最狼狈的样子了，干脆豁出去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愚者先生吗？其实那就是我。为了稳固自己的神性，我决定用你们世界的人做锚点。嗯……我也是刚成神不久，主要是我那边的世界局势逼的……”

他解释了很久，讲得颠三倒四，就像当初金独子跟他说刘众赫的第九百九十九次轮回和外神时，他听得一头雾水一样。

他还说了自己是怎么不小心闯进金独子的梦境，以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总之，我也是个神，表弟。”克莱恩说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金独子盯着他看了好久，终于开口：

“哦，原来是这样。”

他的嘴角抽了抽，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在克莱恩惊讶的目光中，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念了起来：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是你吗？”金独子笑着问。

“你怎么知道的？”克莱恩瞪大了眼睛。

“我可是原初之梦，全知全能哦。”金独子晃了晃手里的纸条，“而且这是你落在房间里的。”

克莱恩忍不住笑出了声。

---

回到源堡，愚者那团笼罩在灰雾里的身影再次晃动起来。

这次，当那道身影凝聚成拥有棕褐色眼眸、轮廓深邃的人形后，足足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再动摇，稳稳保持着人类的模样，没有长出触手，也没有其他诡异的变化。

克莱恩终于松了口气，打了个响指，缓缓睁开眼。

源堡的石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甜点、主菜、馅饼应有尽有，浓郁的香气在灰雾里飘荡。他拿起一块德西馅饼，咬了一口。

终于稳定下来了。

克莱恩猛地站起身，虽然现实里的躯体不像梦中那样是人形，他还是抻了抻筋骨，活动了下关节，又从墙角那堆废品里摸出生命手杖，随手挥了几下。

手感不错，扎实得很。

皮肤没有丝毫抽搐，身份也没有出现任何波动。

他嘴角抽了抽，想起上次手杖脱手时正好指向金独子的画面。当时自己还傻乎乎地问对方，该怎么醒过来。

结果答案简单得离谱——金独子念出他的尊名就行。现在想来，当时表哥无意识间给了他一个强大又客观的锚点，甚至能延伸到梦境之外，就像一个永远冷静旁观、默默理解一切的读者，不会轻易打断他的节奏。

克莱恩转身坐回长石桌顶端的王座上，腰背挺得笔直，颇有些威严，开始准备召集塔罗会。说巧不巧，或者说早有定数，此刻正好是周一下午三点差几分。

分针一格一格挪动，克莱恩挥手撤去桌上的食物，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召唤来一位特殊客人，简单说明了情况，用深雾将对方笼罩在长桌另一端，假“世界”先生空着的座位旁边。客人一开始还有些困惑，很快就坦然接受了现状，眼神里带着点戏谑。两人闲聊了几句，剩下的几分钟一晃就过去了。

等等……

克莱恩差点忘了给“世界”先生安排个木偶，还好最后关头反应过来。

客人立刻笑他粗心，克莱恩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别管这个了，准备好。记住你的塔罗牌，还有，要叫我‘愚者’先生……”

“知道了知道了，愚者先生。”

灰雾轻轻摇曳，周遭彻底安静下来。

正好下午三点整。

克莱恩指尖轻轻叩击着石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时隔这么久，他终于回来了。

愚者，已然苏醒。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