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的沉默像被拉紧的弓弦，说不上是紧张，反倒透着点荒诞。

骷髅盘腿坐在餐桌中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邓布利多，后者也同样回望着他。哈利认得邓布利多眼底那抹光——那代表他在觉得有趣。哈利姑且这么安慰自己，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总比他生气要好。一想起魔法部大堂里邓布利多怒战伏地魔的恐怖模样，哈利就忍不住后背发凉。

凤凰社这次没全员到齐，但核心人物都在了：邓布利多、麦格教授、卢平教授、疯眼汉穆迪，还有让哈利看了就犯恶心的斯内普。唐克斯把他们送到格里莫广场后就立刻赶去了魔法部，说要处理那些被抓的食死徒，还要收拾残局。哈利真心希望她口中的“残局”包括处理那间密室里的尸体。

哈利坐在骷髅身后的椅子上——毕竟椅子就是用来坐的——浑身都想扭来扭去。屋里大半目光都集中在他那位来路不明的灵魂伴侣身上，可他还是觉得如坐针毡。

哈利琢磨着，骷髅能在这么多道审视的目光下还保持镇定，八成是靠他那黑手党生涯，或是以前当特技演员练出来的本事。换做自己早就手心冒汗了，他连跟人对视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露了破绽。他真该把压在行李箱最底下的那本枯燥的大脑封闭术课本翻出来再练练。谁知道里包恩那天到底有没有读透他的想法，光是那种被人扒光心思的失重感就够他受的了。更别说还有伏地魔和那些该死的虚假幻象，他绝不想再经历一次。

“那么，这位……先生？”

来了，终于开始审问了。哈利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骷髅。”骷髅的声音没带半点起伏。

“没有姓氏吗？”

骷髅眨了眨眼，没说话。哈利差点脱口而出，可转念又咽了回去——就算德莫特不是骷髅的本名，也绝不能说出来。那名字牵扯太多，太危险了。

邓布利多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好的，骷髅先生。你把哈利从他家里带走了——”

“是他亲戚的房子。”骷髅语气生硬地纠正，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我带他走是因为他过得不好，他需要逃出去。”

斯内普嗤笑一声，语气满是嘲讽：“他根本不需要逃，不过是一贯不负责任的小鬼作风，自己往危险里钻——”

骷髅猛地转头看向他，眼底燃起赤红色的火焰，那是不加掩饰的威胁：“闭嘴，斯内普。你能坐在这儿，纯粹是因为我不想把事情复杂化。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会亲手把你解决掉。”

按说骷髅才不到两英尺高，浑身圆滚滚的没半点威慑力，可他这话里的狠劲却让空气都冷了几分。斯内普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居然真的闭了嘴。他冷哼一声，故意把胳膊抱在胸前摆脸色，到底没再出声。哈利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骷髅转回头看向邓布利多，眼底的火焰还在灼灼燃烧：“把他那样孤立起来，是我见过最愚蠢的决定。尤其是在他唯一的父亲般的亲人刚死在他面前之后。他正处在痛苦里，他需要逃出去，所以我带他走了。”

“你们在此之前见过面？”

“没有。但我们通过灵魂印记聊了快一年。我知道他不对劲，绝不可能看着他平白无故受苦。”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我真的只是好奇，孩子。那栋房子有魔法保护，用魔法根本不可能定位到。”

“谁要用到魔法？”骷髅的语气带着点不耐烦的粗鲁，“找对人就行了。”

“原来如此。”邓布利多怕是比哈利还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这小子没说谎。”穆迪开口，他那只电蓝色的假眼珠在眼窝里诡异转动，把骷髅上下打量了个遍，“他根本不是巫师，身上半点魔力都没有。”

“哦？”邓布利多捻了捻胡须，挑起眉毛，语气里满是好奇，“倒真是奇特。不过恕我冒昧，你身上似乎带着某种诅咒。”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骷髅脖子上挂着的紫色奶嘴。

“而且他和他的朋友仅凭自己就搞定了十几个食死徒。”卢平补充道。

“没错，这点我知道。”

骷髅无所谓地耸了下小小的肩膀：“是又怎么样？”

“回答我的问题！”斯内普又忍不住低吼起来，骷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原本缩在麦格教授变出来的水箱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章鱼娘突然猛地跃出水面，身形暴涨，湿漉漉的触手一下子缠上了斯内普，把他箍得动弹不得。

“我早说过让你闭嘴。”骷髅的声音冷得像冰。

屋里的巫师们瞬间跳起来，纷纷抽出魔杖对准骷髅和章鱼娘，唯独邓布利多还稳坐在椅子上，那表情活像是在看一出精彩的肥皂剧。三位前辈的魔杖直指骷髅，哈利却反手把魔杖对准了他们。

“哈利……”

“别说话。”哈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浑身都透着护犊子的劲儿。他脑子里有个滚烫的声音在叫嚣，要撕碎这些敢用魔杖对着他的云的人，他拼命压下那股冲动，“把魔杖放下。骷髅和章鱼娘不会对斯内……对斯内普教授怎么样，”他顿了顿补充道，“最多就是把他挤扁点，再浇他一身水而已。”

斯内普在触手底下发出愤怒的呜呜声，可嘴被堵得严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哈利暗爽，早该有人治治这货了。

“波特，你疯了。”穆迪丝毫没有放下魔杖的意思。哈利露出一口白牙，能感觉到眼底的火焰在翻涌，说不定已经烧到了眼眶里。

“我劝你们最好把魔杖放下，不然我做出什么事来，大家都别后悔。现在，放下。”

他的威胁起了作用，几根魔杖不情愿地垂了下去。直到这时哈利才发现自己的肌肉绷得有多紧，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骷髅啧了一声，抬手做了个手势。章鱼娘恋恋不舍地松开斯内普，身形缩小，乖乖退回了水箱里。

“好了，既然这点小插曲解决了，”邓布利多开口，语气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哈利早就放弃琢磨这个老头的想法了，“我其实不在乎你是什么来历，骷髅先生。”他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否愿意——”

哈利没听清邓布利多到底想让骷髅做什么，因为就在这时，他们面前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变成深靛蓝色的扭曲光斑。一个小小的身影凭空出现，悬浮在餐桌正中央。

毒蛇完全无视周围对准自己的魔杖，径直看向哈利，攥着拳头的手臂朝他伸了过来。哈利下意识地摊开手掌，一枚亮闪闪的物体“当啷”一声落在他手心里。

“仅限一次。”毒蛇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磨砂纸，话音刚落，身形便消失在了空气里。

哈利眨了眨眼，猛地转头去看那枚银色耳饰。他总觉得这东西哪里变了，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不对劲。

他试探着调动起自己的火焰，想去触碰那枚耳饰——其实他的控制力还差得远，自从骷髅发现他火焰觉醒后，他才刚练没多久。先是轻轻一拽，没反应，他又耐心地引导着火焰，让它们帮自己探查。

一秒，两秒……

找到了！一丝极淡的热流混着靛蓝色的幻光，几乎微不可察。对方的火焰缠上他的，带着点好奇的意味，随即又退了回去。哈利连忙收了自己的火焰，又眨了眨眼。

他皱着眉偏头琢磨了会儿，头也没抬就问身边的骷髅：“吃完晚饭再细说？”

“行。”骷髅应了声，随手把耳饰往身上一藏，那东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死寂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哈利才猛地回过神——这屋里还有别人啊！刚才毒蛇突然出现前，他们明明还在聊正事来着。

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点心虚的笑，环顾四周：“那个……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没人搭话。哈利皱起眉，发现屋里的成年人都盯着他，手里还攥着魔杖。

“怎么了？”他一脸茫然。

邓布利多轻咳了一声，那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在憋笑。

卢平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你的‘朋友’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塞给你一样东西，撂下句没头没脑的警告，然后又凭空消失了。这不可能！这房子可是有赤胆忠心咒和一大堆魔法防护的，连警报都没响一声！”

“哦。”哈利眨了眨眼，总算明白他们在纠结什么了。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坐回椅子上，含糊其辞地解释：“呃，他是我朋友，帮了我个忙。他没有魔法，但他的能力能绕过这些防御。”

他耸了耸肩，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他给我的东西能让我不被同类型能力的人追踪，刚才那番话也不是警告，就是提醒我一下而已。”

卢平听了他的解释，脸色像是在忍受什么酷刑：“行……行吧。”他揉着眉心，语气里全是无奈。

见没人再开口，哈利又追问：“那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看来该我接话了。”邓布利多冲哈利笑了笑，随即又板起脸看向骷髅，“正如我刚才所说，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在这场战争中，站在你灵魂伴侣的身边并肩作战？”

骷髅眼神坚定，语气毫无动摇：“我愿意。”

哈利感觉胸腔里的空气瞬间被抽干，下一秒又被满满的希望填满。他想起骷髅和彩虹之子们并肩作战的样子，想起他们轻轻松松就解决了食死徒，连汗都没出一滴，想起毒蛇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屋里的画面。自从魔法部那晚之后，他第一次对这场战争燃起了真切的希望。

他们说不定真的能赢。有了他们，说不定真的能——

他猛地睁大眼睛，像是被火车撞了一样，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喃喃自语：“是那个黑魔王所不知道的力量。”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