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呼啸着划过耳畔,好似刀刃在空气中摩擦出的锐利声响。
忘川河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雾,雾气如同游丝般飘荡,像是亡魂无声的叹息。花如月静静立在河边,白衣随着凛冽的风猎猎作响。她的身影若隐若现,在雪色与雾气交织的世界里显得孤独而决绝。她已经伫立了一整夜,不曾挪动分毫。
忘川水能映照执念,而她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寻找稳固白九思仙魂的方法。
三百年。
三结三离,从误会到深爱,从生死到重逢,她曾以为,自己终于将他从命运的枷锁中解救出来。然而,天道终究难以揣测。重生后的白九思,他的仙魂却始终不稳,仿佛随时会再度化为虚无。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失去,一次便已是极限。
指尖轻触河面,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映出她的容颜——清冷、倔强,但眼底的疲惫却像是藏不住的秘密,悄然泄露了她内心背负的沉重。“阿月。”一声低唤从身后传来。
花如月的身体微微一僵。白九思踏着风雪走近,玄色衣袍在风中翻飞,步伐看似沉稳,却掩饰不住脚步中的虚浮。他靠近的一瞬,她立刻察觉到他体内灵力紊乱的迹象。
“你怎么来了?”她皱眉,语调有些责备,“你的仙魂尚未稳固,极北之地不适合你。”
白九思没有回答,只伸出手握住她的腕间,掌心微凉。“若我不来,阿月又要一个人承受多少?”他的声音低沉,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花如月垂下眼睫,试图避开他的注视,“我只是来看看忘川,你不必担心。”
白九思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拨到耳后。“阿月,你骗不了我。”
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温柔的眼眸,心头忽然一酸,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崩裂开来。他张开双臂,将她缓缓拥入怀中,“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不够。”她靠在他怀里,声音细弱得几乎被风雪吞没,“只要你能活下去,我愿意替你承担任何痛苦。”
白九思的心猛地一抽。就在这一瞬间,平静的忘川河突然剧烈翻涌,一股血色怨气冲天而起,犹如墨汁泼洒,将整个河面染成猩红。
“四灵仙尊——!”怨魂嘶吼着,声线中满是撕心裂肺的恨意。
花如月立即挡在白九思身前,手里的四灵扇瞬间展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显现,灵光迸射而出,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你是谁?”她的声音冷若冰霜,目光锋利地盯着那怨魂。
怨魂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因怨气扭曲的脸庞,“你不记得我了吗?前世,你亲手杀了我!”
花如月的瞳孔猛然收缩。
她当然记得。那是她修行路上唯一犯下的“罪”——一个被她误杀的凡人。
怨魂发出疯狂的大笑:“我本该转世投胎,却被天道困在这忘川之中,日夜承受魂飞魄散之苦,只为了等你今日——”他猛地指向白九思,“我要让你最爱的人,替我偿命!”
话音未落,怨魂化作一道血光,直冲白九思而去。白九思因仙魂不稳,根本无力抵抗,被血光狠狠贯穿胸口,鲜血溅洒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九思!”花如月失声惊呼。
白九思闷哼一声,身体重重倒地。怨魂趁势钻入他的体内,白九思的身体在空中剧烈抽搐,仙魂被撕扯得几近崩溃。“阿月……走……”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透着虚弱。
“我不走!”花如月扑过去抱住他,“你是我的执念,是我三百年的挣扎,我不会再失去你!”她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仙元渡入他的体内,金光与血光在他胸口疯狂交织。
怨魂在白九思体内疯狂大笑:“四灵仙尊,你救不了他!他今日必死!”
花如月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她抬起手,打算以自身仙元为祭,强行震出怨魂。
“阿月,不要!”白九思嘶吼着阻止她。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花如月仙元爆发的瞬间,忘川河底骤然射出一道金光,直刺白九思的胸口。金光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父。”
花如月浑身一震。那声音温柔又清澈,却夹杂着压抑多年的执念。那是她三百年前在松鹤县救下的少年,也是她唯一的徒弟——孟长情。
白九思的身体缓缓睁开了双眼,但那双眼睛,已不再属于白九思。他抬起头,看向花如月,目光中既有温柔,也藏着隐隐的痛楚。
“师父。”他低声呼唤。
花如月的手指微微颤抖,“长情……?”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宛如当年松鹤县桃花树下初见的模样。“我回来了。”他说完,伸出手指,轻轻抚过花如月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
“师父,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