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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与裂缝

夜莺不再歌唱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亲自宣布了对张浩的处分。

  “三年级二班张浩同学,多次违反校纪校规,考试作弊,顶撞老师,并在私人物品上书写侮辱性言论,性质恶劣……”

  校长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操场,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地面。

  “经学校研究决定,给予张浩同学记大过处分,停课一周反省。如再犯类似错误,将做转学处理。”

  操场上响起一片压抑的哗然。站在班级队伍里,我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幸灾乐祸,也有不易察觉的恐惧。

  张浩不在。他停课了。

  他空出来的座位,像一块黑色的疮疤,贴在教室后方。没有人敢坐过去,甚至没有人敢往那边多看。

  李老师在晨会上没有再提这件事。但她看我的眼神,比以前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愧疚?补偿?还是隐隐的不安?

  课间,王凯偷偷凑过来,小声说:“你听说了吗?张浩他爸差点把他打死,皮带抽断了两根。他妈妈在校长室哭着跪下了,都没用。”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整理下节课要用的书。

  “陆沉舟,”王凯的声音更低了,“你……不害怕吗?”

  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茫然的微笑:“害怕什么?”

  “张浩啊,”王凯咽了口唾沫,“他那种人……等他回来,肯定不会放过你。”

  “不是还有学校吗?”我轻声说,眼神纯良无辜,“李老师会保护我们的。”

  王凯看着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但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不信。

  不信学校,不信老师,不信这世界上有任何力量,能真正保护一个被盯上的猎物。

  其实我也不信。

  但我必须装出相信的样子。

  因为“相信”本身,就是一种武器——能让老师更愧疚,能让同学更同情,能让我看起来更无害,更值得被保护。

  第三节课是音乐课,文艺汇演前的最后一次合练。

  音乐教室里,林薇薇已经在了。她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张浩被停课了。”她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嗯。”我放下书包。

  “你做的?”她转过身,看着我。

  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给她整个人镶上毛茸茸的金边。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声音里那种冰冷的、审视的意味。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低下头,拿出琴谱。

  林薇薇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她的影子投在我摊开的琴谱上,遮住了那些黑色的音符。

  “纸条。”她吐出两个字,“藏在椅垫下面的纸条。张浩虽然蠢,但还没蠢到会把那种东西放在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

  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缓慢地,无声地。

  “所以呢?”我问。

  “所以,”林薇薇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极低,“是你放的。或者,是你引导李老师发现的。”

  我眨了眨眼,眼眶迅速泛红:“林薇薇同学……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我昨天肚子疼,一直在座位上趴着,我怎么可能……”

  “别演了。”她打断我,直起身,后退一步,“这里没有别人。”

  我止住话音,看着她。

  她也在看我。那双总是精致完美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我不在乎是不是你做的,”她说,“张浩那种人,活该。我只是好奇——你接下来要对付谁?”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梧桐树哗哗作响。一片叶子被卷进来,落在钢琴盖上,枯黄的,脆弱的。

  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轻轻笑了。

  不是平时那种温顺的笑,也不是惶恐的笑。是一种很淡的,几乎看不见弧度的,像冰面裂开第一道缝的笑。

  “林薇薇同学,”我说,“你知道吗?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

  她瞳孔微缩。

  “就像张浩,”我继续说,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秘密,“如果他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如果他不知道我记住了什么,他现在大概还好好地坐在教室里,继续踹我的椅子,继续叫我‘怂包’。”

  林薇薇的呼吸屏住了。

  “但他知道了,”我垂下眼睛,指尖抚过琴谱上的音符,“所以他完了。”

  音乐教室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风穿过窗户缝隙的呜咽,和远处操场上传来的、模糊的哨声。

  许久,林薇薇开口,声音有些哑:

  “你……在警告我?”

  我重新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温顺茫然的表情:“警告?什么警告?林薇薇同学,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她盯着我,像在打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然后,她突然笑了。

  不是平时那种优雅得体的笑,是一种……恍然大悟的,甚至带着点欣赏的笑。

  “陆沉舟,”她摇摇头,“你真是个怪物。”

  “谢谢夸奖。”我说。

  她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到钢琴的另一边坐下。排练照常进行,她唱得依旧精准,我弹得依旧平稳,王凯和得依旧卖力。

  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放学时,林薇薇在教室门口等我。

  “一起走?”她问。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

  我们并肩走出校门。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两个影子在地上交叠,又分开。

  “陆沉舟,”她忽然说,“我跟你一样。”

  我没听懂:“什么?”

  “我也讨厌这个学校,”她看着前方,声音平静,“讨厌那些虚伪的人,讨厌那些无聊的规则,讨厌每天都要装成好学生的样子。”

  我侧头看她。夕阳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但她的眼神很冷,冷得像深冬的湖。

  “但我和你不一样,”她继续说,“我不反抗。我选择利用。”

  “利用什么?”

  “利用规则,利用人,利用一切能让我过得更好的东西。”她停下脚步,看向我,“比如你。”

  “我?”

  “你很聪明,比看起来聪明得多。而且你狠,”林薇薇直视我的眼睛,“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这样的人,要么是敌人,要么是盟友。”

  “你想跟我做盟友?”我问。

  “不是现在,”她摇头,“现在你还太弱,张浩那种小角色都要费这么大劲。但我觉得……你有潜力。”

  她伸出手。

  白皙纤细的手指,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涂着透明的护甲油。

  “等你再强一点,等你证明你不仅能在班级里玩这种小把戏的时候——”她说,“来找我。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平台,更大的舞台。”

  我看着她伸出的手,没有握。

  “为什么帮我?”

  “不是帮你,”她微笑,“是投资。我觉得,你会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她的手在空中停了很久。

  最终,我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指尖。

  一触即分。

  “成交。”她说,收回手,“对了,张浩下周一回来。小心点,他那种人,越是绝望,越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知道。”

  “还有,”她顿了顿,“你妈妈……最近是不是经常晚归?”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林薇薇没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晚风吹过,带来初秋的凉意。

  我握紧书包带子,指尖冰凉。

  她知道。

  关于妈妈,关于赵叔叔,关于我家那些破事,她都知道。

  她怎么知道的?调查过我?还是单纯观察敏锐?

  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选择不说破。

  就像我选择不说破她的秘密一样。

  这大概就是她说的“盟友”。

  一种建立在互相握有把柄、互相需要、互相警惕基础上的,脆弱的、冰冷的同盟。

  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出乎意料,苏晴在家。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没有开灯,整个人陷在黑暗里,像个模糊的影子。

  “妈妈?”我打开灯。

  她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眯了眯眼,眼眶红肿,显然哭过。

  “小舟……”她的声音沙哑,“你回来了。”

  “嗯。”我放下书包,“你今天没去上班?”

  苏晴没回答。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伸手想摸我的脸,又缩了回去。

  “妈妈……”她嘴唇颤抖,“妈妈可能要……辞职了。”

  我愣住了。

  “赵叔叔说……他的音乐机构需要一个全职的行政主管,工资比我现在高,工作时间也自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他说……可以更好地照顾你……”

  我没说话。

  客厅里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你答应了吗?”我问。

  苏晴低下头:“我……还在考虑。”

  “考虑什么?”

  “考虑……”她抬起头,眼泪又涌出来,“考虑这样好不好……考虑你爸爸知道了会怎么想……考虑……”

  “考虑你自己想不想。”我打断她。

  她怔住了。

  我看着她,这个我唯一的亲人,这个曾经会弹《致爱丽丝》、会把我抱在琴凳上、会说“妈妈永远爱你”的女人。

  现在她站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为了一个男人的邀请,为了一个她明知道会让我爸爸发疯、会让我更难堪的决定。

  “妈妈,”我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意外,“你想去,就去吧。”

  苏晴睁大眼睛:“小舟……”

  “我没关系。”我微笑,“赵叔叔对你好,你开心,我就开心。”

  这谎言太完美,完美到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苏晴的眼泪彻底决堤。她抱住我,抱得很紧,紧到我能听见她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能闻到她身上赵叔叔送的香水的味道。

  “对不起……小舟对不起……”她反复说着,像念经,“妈妈对不起你……”

  我任由她抱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像在安慰一个陌生人。

  心里那片冰原,又悄无声息地,向外蔓延了一大圈。

  夜深了。

  苏晴睡下了。我在房间里,打开电脑,登录那个加密记事本。

  光标在空白处闪烁了很久。

  最终,我只打了一行字:

  【新目标:赵明远(赵叔叔)。类型:潜在威胁。观察中。】

  然后,删除记录,关机。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浓稠的夜色。

  对面楼那些温暖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世界沉入睡眠,只剩下孤独的路灯,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投下惨白的光。

  风更大了,吹得窗户嗡嗡作响。

  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深处,蠢蠢欲动。

  我伸出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掌心下,夜色如墨,深不见底。

  而我知道——

  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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