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长汀已染秋意，沈若妍的日子过得像上了发条的钟——市里采茶戏大赛定在月末，月考赶在中旬，两边撞在一起，让她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每天清晨天不亮，她就揣着戏谱蹲在阳台练唱腔，《采茶女》的选段翻来覆去唱，从清亮的起调落到婉转的拖腔，连吐字换气都抠得极细。李老师说大赛彩唱要评“唱念做打”四功，她便对着镜子练身段，矮子步蹲得双腿发麻，扇子花练得手腕发酸，那把王奶奶给的竹骨绢扇，没几天就被她转出了残影。
“狮子头、老虎背、鲤鱼腰”，沈若妍默念着采茶戏身段口诀，脚跟踮起趾尖点地，一步步挪着矮子步，模仿茶农上山采茶的模样。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淡绿色戏服上，绣着的茶花沾了金光，衬得她眉眼间尽是认真。
“妍妍，再练该耽误早读了！”林晓雨在楼下喊她，手里还攥着两人的早读课本。沈若妍连忙收了扇子，扯下戏服外罩的校服，抓起书包就往楼下冲，嘴里还哼着采茶调，连走路都下意识踩着台步的碎点。
到了学校，早读课的间隙成了她的碎片练功时间。别人背古诗文，她就默念采茶戏念白；课间十分钟，她趴在桌上补觉，江辰总会悄悄给她递上温热的牛奶：“昨晚又练到半夜？月考范围我给你划好了，重点都标在笔记上。”
沈若妍接过笔记，心里暖得发烫。自从备战大赛和月考，江辰就成了她的专属补课老师，每天放学留半小时帮她梳理知识点，林晓雨则帮着记排练进度，三人凑在一起，把时间掰成两半用——放学后先去文化馆练两小时采茶戏，傍晚再回教室刷题，周末半天排剧目，半天啃试卷。
可再周密的计划也有疏漏。月考前三天，沈若妍练《采茶女》里的“扑蝶”身段时崴了脚，脚踝肿得像馒头。王奶奶急得给她敷草药，李老师劝她先停排练，沈若妍却咬着牙摇头：“还有一周就彩排了，我是主角不能缺，月考也不能落。”
那晚她坐在教室里，一边用冰袋敷脚，一边刷数学卷子，江辰坐在旁边帮她抄错题，林晓雨则对着戏谱帮她顺唱腔。“你这《采茶女》里‘摘茶忙’那段，尾音要再软一点，”林晓雨哼着调子，“上次王奶奶说你太用力，少了采茶女的娇俏。”
沈若妍放下笔，跟着哼了两句，果然生硬。她索性撑着桌子站起来，单脚站着练甩袖，江辰连忙扶住她：“别逞强，坐着练手势也行。”沈若妍却笑：“彩唱要的是身段合一，坐着练不出那味儿。”
月考当天，沈若妍裹着护踝走进考场，笔尖落在试卷上时，脑子里还闪过采茶戏的扇子花口诀。等考完最后一门，她直奔文化馆，刚换上戏服，就见李老师拿着一张宣传单快步走来，脸上笑开了花：“妍妍！天大的好消息！”
宣传单上赫然印着“德云社福州专场”，时间定在采茶戏大赛结束次日，主演正是张云雷、杨九郎和张鹤伦、郎鹤焱。沈若妍攥着宣传单，指尖都在发抖——前世她就是因为错过这场专场，后来翻遍全网视频都找不全完整片段，没想到今生竟能赶上！
“张鹤伦老师托人给文化馆带了消息，说知道你学采茶戏又爱相声，特意留了三张前排票，”李老师拍着她的肩膀，“等你大赛比完，正好去福州，也算给你放松放松。”
沈若妍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忘了脚上的伤，疼得嘶嘶吸气。江辰连忙扶住她，眼里满是宠溺：“看你急的，先好好比大赛，专场票跑不了。”林晓雨更是欢呼：“太好了！咱们又能一起追星了，这次要跟张云雷老师求签名！”
有了福州专场的盼头，沈若妍浑身都添了劲儿。脚伤稍好，她就重新投入排练，唱腔里多了几分灵动，身段也愈发自然——矮子步走得稳了，扇子花转得巧了，“扑蝶”时裙摆翻飞，真像从茶园里走出来的俏姑娘。王奶奶看着她的进步，笑着说：“这孩子，是把心思全浸进去了，肯定能拿奖。”
月考成绩出来，沈若妍稳居年级前三，没因为排练落下分毫。拿到成绩单那天，文化馆传来好消息，她们排的《采茶女》选段被定为大赛开幕式展演节目，沈若妍的独唱曲目《十送表哥》也被评委提前划了重点。
大赛前一天，王奶奶给沈若妍梳了采茶戏的发髻，插了两朵绢茶花，又帮她理了理戏服领口：“记住，台上别慌，唱得是情，做得是韵，咱们长汀采茶戏的味儿，全在这眉眼身段里。”沈若妍点头，镜子里的姑娘眉眼清亮，淡绿戏服衬得她温婉又灵动，活脱脱就是戏里的采茶女。
大赛当天，市文化馆剧场座无虚席。沈若妍跟着培训班的学员们登台集体展演，《采茶女》的前奏响起，她踩着矮子步出场，扇子一开一合，似采茶似扑蝶，唱腔软糯清甜：“三月采茶茶发芽，姐妹双双去采茶，手采茶叶头低下，轻轻掐来慢慢拿……”
台下掌声雷动，评委们频频点头。轮到她独唱《十送表哥》，更是惊艳全场——“一送里格表哥，介只里格柜子边，双手里格拿到，介支里格两吊钱”，客家方言唱得地道，拖腔婉转悠长，把表妹送表哥的不舍唱得淋漓尽致。唱到动情处，她眼波流转，单袖轻拂，把采茶戏的“三绝”拿捏得恰到好处。
表演结束，全场起立鼓掌。沈若妍鞠躬时，瞥见台下江辰举着相机，眼里满是骄傲，林晓雨挥舞着她画的采茶戏手幅，笑得比谁都开心。
颁奖环节，沈若妍一举拿下青少年组金奖和最佳台风奖，李老师上台替她领奖，握着评委的手说：“这孩子，把咱们长汀采茶戏的根儿唱出来了！”
后台卸妆时，沈若妍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那头传来熟悉的笑声：“小姑娘，恭喜拿金奖啊！我是张鹤伦，明天福州专场，我们等着你过来，别忘了带你的采茶戏谱，我还想听你唱两句呢！”
沈若妍握着手机，激动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点头：“谢谢鹤伦老师！我一定去！”
挂了电话，林晓雨扑过来抱住她：“我的天！张鹤伦老师给你打电话了！也太牛了吧！”江辰笑着递过行李箱：“早就帮你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去福州，车票酒店都订好了。”
那晚沈若妍躺在床上，摸着大赛奖杯，又看着德云社专场的票，心里满是踏实。她不仅补了追星的遗憾，还握住了采茶戏的传承，更有最亲的人陪在身边。
月光洒进房间，落在那套淡绿色的采茶戏服上，也落在她嘴角的笑纹里。明天的福州专场是新的期待，而长汀采茶戏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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