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院的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潜流暗涌。
苏晚的进步快得惊人。她对怨气的感知、引导、甚至初步的“御使”,都远超同侪,连谢砚偶尔眼底都会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但与之相伴的,是越来越频繁的噩梦,和眼底那抹淡黑色流光日益加深的色泽,有时甚至在她专注修炼时,会不自觉地萦绕周身,带着一股与谢砚同源、却又不完全相同的、更为幽深难测的寒意。
她体内的“怨”,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随着她不断汲取、炼化外界的怨气,井水(或者说,黑水)正在悄无声息地满溢,甚至开始反噬井壁——她那尚未完全成熟的心性。
谢砚察觉到了。他试图用更严苛的修炼、更复杂的怨气控制法门、以及加倍剂量的“清怨丹”(改良版,利尿效果已大幅降低,但味道依旧感人),来帮她稳固心神,夯实基础,延缓那口“井”被填满的速度。他甚至开始有意识地减少让她接触过于浓烈、暴戾的怨气源头。
可有些事,仿佛宿命,避无可避。
东域“百宗试炼”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尽管温衍大长老忧心忡忡,尽管谢砚曾因此与长老们激烈冲突,但清水阁的现状,决定了他们无法永远龟缩一隅。最终,经过数次争吵(谢砚的反对声被“阁中发展需要”和“弟子需经磨砺”等理由勉强压下),清水阁还是决定派出以苏晚为首,沈清辞、风烬、白芷、墨渊为辅的年轻弟子队伍,由二长老沈辞带队,前往试炼之地——位于东域与南荒交界处的“坠星渊”。
临行前夜,墨竹院。
谢砚将苏晚单独叫到竹舍。他罕见地没有立刻开始修炼指导,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复杂。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清冷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眼尾那粒朱砂,在昏暗的光线中,红得有些惊心。
“此去试炼,凶险异常。”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坠星渊地貌奇特,空间不稳,怨气、瘴气、残留的古战场杀伐之气混杂,极易引动心魔,扰乱神智。”
苏晚垂首应道:“是,弟子谨记,定会小心。”
谢砚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心头那丝莫名的不安却越发浓重。他伸出手,指尖微凉,轻轻点在她眉心。
一股精纯而冰冷的诡道本源之力,带着他独有的气息,缓缓渡入她识海,化作一道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黑色的“锁”,悄然缠绕在她神魂深处,那口日益满溢的“怨井”井口。
“此印,可在你心神失守、或遭遇致命危机时,护你一次,并将你瞬间传送回我身边。”谢砚收回手,声音没什么起伏,“但仅此一次。莫要依赖。”
苏晚感到眉心一凉,随即一股奇异的联系在她与谢砚之间建立,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她心中一暖,抬头看向谢砚,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感激:“多谢师尊。”
谢砚却移开了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记住,诡道是刃,执刃者,心不可乱。无论看到什么,经历什么,守住本心。”
“是。”
苏晚并未完全理解他话中的深意,只当是寻常的叮嘱。她并不知道,谢砚在她神魂深处种下的,不仅仅是一道保命符,更是一道最后的保险,一道……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预料的、与她那口“怨井”紧密相连的枷锁。
坠星渊,名副其实。
巨大的、仿佛被星辰砸出的深渊裂谷,纵横交错,深不见底。谷中弥漫着终年不散的灰紫色雾气,其间夹杂着点点磷火般的幽光,那是经年不散的怨魂碎片。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从崖壁和谷底探出,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不知是苔藓还是干涸血迹的污渍。
试炼的内容,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深渊中生存七日,并尽可能多地采集一种只生长在此地的特殊灵草“星殒草”,同时应对可能来自其他宗门弟子的竞争,以及……深渊本身的各种“馈赠”——狂暴的怨灵、诡异的瘴毒、空间裂缝、以及某些被深渊气息侵蚀而异变的妖兽。
清水阁一行人甫一进入,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沈辞长老神情凝重,不断提醒众人警惕。沈清辞紧握着他那柄新得的、刻有清心符文的长剑,风烬和墨渊一左一右护卫在两翼,白芷则紧紧跟在苏晚身侧,小脸煞白。
苏晚作为队伍的核心(兼重点保护对象),起初还算顺利。她对怨气的敏锐感知,让她能提前避开一些强大的怨灵聚集地,甚至能引导小队巧妙地利用某些相对温和的怨气区域,暂时隐匿行踪。采集“星殒草”的任务,也在众人协作下,颇有收获。
然而,坠星渊的凶险,远超他们的预估。
第四日傍晚,他们遭遇了一支来自东域大宗“烈阳宗”的队伍。对方人数是他们的两倍,且个个气息彪悍,显然对“星殒草”势在必得,更对清水阁这个靠着“歪门邪道”崛起的“暴发户”门派,充满了不屑与敌意。
冲突几乎瞬间爆发。
烈阳宗的功法至阳至刚,对怨气、阴邪之物有天然的克制。沈清辞的剑法、风烬的冲劲、墨渊的幽冥之力,在对方炽烈的阳炎和配合默契的阵法下,很快落入下风。白芷的辅助法术被轻易撕碎。沈辞长老被对方领队的一名金丹期修士死死缠住,无暇他顾。
而苏晚,这个清水阁“诡道”的招牌,自然成了烈阳宗重点“照顾”的对象。三名筑基后期的烈阳宗弟子,结成一个简易的三才阳炎阵,将她与同伴隔开,炽热的火焰与纯阳罡气,将她周身用来护体的、稀薄的怨气灼烧得滋滋作响,不断消融。
“诡道妖女!还不束手就擒!”为首的烈阳宗弟子狞笑着,催动法诀,一道粗大的火柱轰然砸向苏晚。
苏晚咬牙,拼命催动体内怨力,在身前凝成一面黑色的怨气盾牌。
“轰!”
火柱与怨盾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剧烈的能量波动。怨盾堪堪挡住,但苏晚也被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喉头一甜。对方纯阳的火焰,对她这种阴属性能量,克制太强了!
“师姐!”风烬目眦欲裂,想冲过来,却被另一名烈阳宗弟子拦住。
“苏师姐!”白芷急得眼泪直掉。
沈清辞和墨渊也陷入苦战,自身难保。
苏晚看着同伴们陷入险境,看着沈辞长老焦急却脱不开身,看着烈阳宗弟子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杀意……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不甘、还有深埋心底的、对自身“异类”身份的恐惧与委屈,如同野火般在她胸中熊熊燃烧。
为什么?他们只是想要变强,想要守护清水阁,有什么错?诡道是邪术吗?师尊他……从未用它害过无辜!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赶尽杀绝?
情绪剧烈波动之下,她体内那口“怨井”,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翻涌。井口那道谢砚种下的黑色“锁”,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嘎吱”声。
“妖女!受死!”三名烈阳宗弟子再次联手,三道更加炽烈、带着净化之力的金色火焰,呈品字形朝她袭来!这一击,若被击中,不死也残!
生死一线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苏晚眉心,那道谢砚留下的黑色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光!一股强大、冰冷、熟悉到让她瞬间落泪的气息,冲天而起!
紧接着,一道白衣身影,如同撕裂空间般,骤然出现在她身前!
是谢砚!
他竟是不顾试炼规则,强行通过那道印记的定位,直接破开空间,瞬移而至!
“师尊?!”苏晚失声惊呼。
谢砚没有回头。他背对着苏晚,直面那三道致命的金色火焰,周身原本被压制得极好的、属于古战场的浓烈杀伐怨气,轰然爆发!漆黑的雾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淹没了方圆数丈的空间,其中无数扭曲的兵戈虚影、残缺的战魂面孔发出无声的咆哮,与那至阳火焰狠狠撞在一起!
轰隆隆——!
比之前猛烈十倍的爆炸发生!纯阳与至阴的碰撞,产生出毁灭性的能量乱流,将周围的岩石都震成了齑粉!三名烈阳宗弟子惨叫着倒飞出去,浑身焦黑,显然受了重伤。
然而,谢砚的身影,也在爆炸的中心,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强行破开遥远空间瞬移,本就消耗巨大,又仓促间硬接三名筑基后期修士的联手全力一击,且对方功法属性对他极端克制……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从谢砚口中狂喷而出,将他胸前雪白的衣襟染红了一大片。他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眼尾的朱砂痣在血色映衬下,艳得凄厉。周身原本凝实的黑雾,也变得稀薄紊乱,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甚至站立都有些摇晃。
“师、师尊!”苏晚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冲上前,想要扶住他。
谢砚却猛地抬手,一股柔力将她推开,自己则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一块嶙峋的怪石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抬起手,抹去唇边的血迹,目光冰冷地扫过惊疑不定、暂时不敢上前的烈阳宗众人,最后,落在满脸惊恐、泪流满面的苏晚脸上。
“走……”他声音嘶哑,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离开这里……回清水阁……”
“不!师尊!你……”苏晚拼命摇头,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到谢砚胸前刺目的红,感受到他气息的微弱,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为什么?师尊为什么要来?他不是应该在清水阁吗?他不是……最讨厌这种场合吗?
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没用!因为她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同伴,才逼得师尊不得不违反规则,强行赶来,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自责、悔恨、愤怒、恐惧、还有对烈阳宗那些人刻骨的憎恶……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苏晚的心防。
而体内,那口早已满溢的“怨井”,在这极致的情绪刺激下,井口那道黑色的“锁”,终于——
“咔……嚓……”
发出一声清晰的、仿佛什么东西彻底断裂的脆响。
禁锢消失了。
积蓄了不知多久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黑暗力量,如同被囚禁了万古的凶兽,挣脱了最后的枷锁,轰然冲破了井口,顺着她的经脉,她的血液,她的神魂,疯狂奔涌、肆虐!
“呃啊——!!!”
苏晚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双手猛地抱住头,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师姐!”
“苏晚!”
沈清辞等人察觉到不对,惊骇地看过来。
只见以苏晚为中心,一股比谢砚之前爆发出的、更加纯粹、更加黑暗、更加充满无边恶意与绝望的浓稠黑气,如同黑色的飓风般冲天而起!那黑气不再仅仅是怨气,其中混杂了更本质的、属于“诡道”源头的、令人灵魂冻结的“虚无”与“毁灭”意志。
她原本清秀的脸庞,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某种力量的侵蚀,而扭曲变形。那双总是清澈干净、偶尔带着坚韧和依赖的眼睛,此刻眼白部分迅速被浓郁的黑色浸染,瞳孔深处,两点猩红如同地狱的业火,骤然点燃!
眉心处,谢砚留下的那道黑色印记,如同被墨汁浸泡,迅速转化为一个复杂、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漆黑符文,深深烙印在她肌肤上。
她周身的气息,以恐怖的速度飙升、质变!筑基中期、筑基后期、金丹初期、金丹中期……最后,稳稳停留在了金丹后期的层次,甚至隐隐有向元婴迈进的趋势!但这力量,充满了狂暴、混乱、与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味。
“晚儿!”谢砚瞳孔骤缩,重伤的身体因惊怒而再次颤抖,他想冲过去,却被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那黑色飓风可怕的威压逼得又吐出一口血,只能眼睁睁看着。
“不好!她入魔了!”烈阳宗那名金丹领队脸色大变,厉声喝道,“结阵!镇压她!”
剩余的烈阳宗弟子虽然惊惧,但还是勉强结阵,道道纯阳金光射向黑色飓风中心的苏晚。
然而,那足以克制寻常怨气的纯阳之力,撞在这更加本质的黑暗力量上,却如同泥牛入海,仅仅激起几圈涟漪,便被吞噬、同化。
苏晚缓缓抬起头。
那双猩红漆黑的眼眸,冰冷、空洞,没有任何属于“苏晚”的情绪,只有无尽的漠然与毁灭欲。她看着结阵的烈阳宗众人,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出一个僵硬、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吵……”
她开口,声音不再是苏晚清亮的嗓音,而是沙哑、重叠,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她体内同时嘶吼。
“都……去死吧……”
她抬起手,甚至不需要结印,只是随意地,对着烈阳宗众人的方向,凌空一握。
“轰——!”
那笼罩她的黑色飓风,骤然分出一股,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纯粹由最精纯黑暗能量构成的巨大鬼手,带着碾压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烈阳宗众人狠狠拍下!
“不——!”
“快逃!”
惊恐的尖叫与绝望的呼喊被淹没在鬼手拍击地面的、震耳欲聋的巨响中。
尘土漫天,碎石崩飞。
待烟尘稍散,只见烈阳宗众人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掌形坑洞,坑洞边缘焦黑一片,冒着嗤嗤的黑烟。那几名烈阳宗弟子,连同他们的阵法、法器,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击,金丹领队在内的数名烈阳宗精锐,灰飞烟灭!
全场死寂。
沈清辞、风烬、墨渊、白芷,甚至沈辞长老,全都僵在原地,面无血色,看着那个站在黑色飓风中心、仿佛从九幽地狱爬出的身影,灵魂都在颤抖。
那……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有点倔强、有点敏感、会偷偷看师弟、会被“清怨丹”折腾到崩溃、会依赖师尊的……大师姐苏晚吗?
谢砚靠在岩石上,看着苏晚那猩红冰冷的眼眸,看着她眉心那枚诡异的黑色符文,感受着她身上那陌生而恐怖的毁灭气息,心脏仿佛被冰锥刺穿,冰冷刺骨,又痛彻心扉。
他预想过她体内的力量会反噬,预想过她可能会入魔,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这么……不可挽回。
是因为他吗?因为他受伤,刺激了她?
不,不止。是她体内的“容器”本身,积蓄了太多,而她……终究没能守住。
“苏晚……”谢砚艰难地开口,试图用最后的力量,唤回她一丝神智,“看着我……我是谢砚……你师尊……”
苏晚(或者说,占据了她身体的黑暗存在)缓缓转过头,那双猩红漆黑的眸子,漠然地看向谢砚。
视线在他染血的胸口停顿了一瞬。
然后,她歪了歪头,动作僵硬,仿佛在辨认什么。
谢砚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而,下一秒——
“师……尊?”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依旧沙哑重叠,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近乎嘲弄的意味,“保护……不了……废物……”
她抬起手,指尖黑气缭绕,指向重伤的谢砚,猩红的眸子里,毁灭的欲望再次升腾。
“一起……毁灭吧……”
黑色的飓风再次凝聚,化作无数道锋锐无匹的黑暗长矛,矛尖全部对准了谢砚!
“不!师姐不要!”风烬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地想要冲过来,却被沈清辞死死拉住。
“苏晚!住手!”沈辞长老厉喝,试图用威压震慑,却被那更强大的黑暗气息反冲,闷哼一声。
白芷已经吓得晕了过去。墨渊脸色惨白,指尖的黑线颤抖着,却无法靠近分毫。
谢砚看着那指向自己的、足以将他此刻状态彻底湮灭的黑暗长矛,看着那双猩红眸子里彻底的冷漠与毁灭,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
不是晚儿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琉璃色的眸子里,只剩下冰封的绝望与决绝。
也好。
若这是她的宿命。
若这黑暗,注定要由他亲手种下的因,来承受这果。
那么……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不顾重伤,强行催动体内最后残存的、本应用来疗伤保命的本源诡道之力。一丝比苏晚周身更加凝练、却也透着无尽苍凉与死寂的黑色火焰,自他指尖燃起。
那是同归于尽的禁术。
“师尊!不要!”沈清辞看出了什么,嘶声大喊。
然而,就在谢砚即将点燃那黑色火焰,苏晚的黑暗长矛即将射出的刹那——
“咦?好精纯的幽冥死气……还有股熟悉的味道?”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几分诧异、几分玩味的声音,突兀地在这片充满毁灭气息的空间中响起。
众人(包括苏晚和谢砚)皆是一怔。
只见不远处,一道狭长的、泛着幽幽冥火光芒的空间裂缝,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慢悠悠地从里面踱步而出。
那人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玄色长袍,袍角绣着暗金色的幽冥纹路,面容俊美近乎妖异,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一双狭长的凤眸幽深如古井,此刻正带着饶有兴致的笑意,看向场中那诡异对峙的师徒,以及苏晚周身那滔天的黑暗气息。
他的目光,尤其在苏晚眉心那枚诡异符文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司、司冥苍大人?!”墨渊最先认出来人,失声惊呼。
冥界鬼帝,司冥苍?!
沈辞长老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位跺跺脚能让冥界抖三抖的大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司冥苍仿佛没看到众人的惊骇,也没在意地上那个巨大的掌印坑洞,只是轻轻抚了抚衣袖,目光在重伤的谢砚和明显状态不对的苏晚之间转了转,最后,定格在苏晚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本座就说嘛,谢砚这小子捡回来的,果然不是普通‘废品’。”他慢悠悠地道,声音带着奇异的磁性,“这般精纯的‘原初之怨’……啧,放在这灵气稀薄的人界,真是暴殄天物,也难怪会……‘消化不良’,提前黑化。”
他顿了顿,看向脸色冰冷、指尖黑色火焰明灭不定的谢砚,挑了挑眉:
“谢长老,你这徒弟……还要不要了?”
“要的话,本座倒是可以……暂时帮她‘冷静’一下。”
“不过,”他笑容加深,带着一丝恶劣的玩味,“代价嘛……可就不小了。”
“毕竟,压制‘原初之怨’的反噬,就算是我,也得费点手脚呢。”